第二十九章 準備
遊班主是黃昏時分才回家的,他滿麵愁容。我和馮嶽麓在門口等得有些焦急。
他見到我們蹲坐在門口,怒火中燒,大聲罵道:“你兩個想害死我,第一封空白的信給我是什麽意思?”
“我們有急事找你,可是你不在梨園裏麵。”馮嶽麓解釋道。
“什麽事情?”
我站立起來,說:“我們回房間說,這裏不方便。”
“有什麽事情,搞得那麽神經兮兮的。”
班主把我們領到房內,他坐在太師椅上麵,讓人端了上了熱茶。他喝了一口茶,歎息了一聲。我和馮嶽麓都搞不清什麽狀況,還以為是我們冒失去李府惹他生氣了。
“快說什麽事情,我正煩心著呢!”
“今天李長官來我們梨園裏看戲,我們看見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他狐疑地望著我們,忙問:“你們看到什麽東西了?”
“我們看到荷香苑那個女人,我們身上的屍蟲就是她害的。鐵頭和她一起消失了,今天她就在李賢宰的姨太太中,最後和李賢宰坐一輛車離開了。可是今天我們進入李府,並沒有見到那個女人。”
“你們確定沒看錯。”
馮嶽麓遲疑了片刻,說:“我沒看到,是一凡看到的。”
“我看的很清楚,應該沒有出錯。”
“我就說李賢宰今天怎麽有興致把我請到他府上去,還讓我們梨園準備一場戲。看來這裏麵必定有蹊蹺,沒準是那個女人給我們下的套。”
班主把今天的事情一一向我們道來。
梨園散場,一小隊士兵就他請到了李府。當時班主嚇得不輕,走路都腿軟了。雖然和李府是鄰居,平日裏都是不來往的,如今又是來聽戲又是請到李府裏長談。
開始的時候班主小心翼翼的,低著頭畢恭畢敬地回答李賢宰的話。
李賢宰說了一大堆恭維的話後,終於說明了來意。
前些日子,李府的廚師的徒弟家裏父親病亡,回家送喪去了。廚師在集市上招人,恰巧碰到了姨太太的弟弟,便招入了李府。姨太太也在李府尋了一份端茶遞水的活兒,人兒長得標誌,便被安排給李賢宰端洗臉水。
李賢宰哪裏見得漂亮標誌的女兒,見到她後就決定要納為姨太太。這事情自然就順理成章了,簡單的辦了宴席,婚禮就算倉促而就。可是就在新婚洞房之夜,新姨太太房間裏突然竄出一條大黑狗。
李賢宰入不了房,急的團團轉。
幾日下來,李賢宰把心思全都放到了這位得不到手的姨太太身上。直到姨太太看了梨園的戲後,心情大悅。
班主聽後便有些舒坦了,至少不是被請來喝茶蹲號子的。可是後來的事情便有些出人意料,姨太太竟然讓戲班子到李府去演戲。時間竟然是深夜,誰也不能看,就她一個人。
開始的時候班主也不以為然,可是細思極恐,午夜戲班不能唱戲,容易招惹不幹淨的東西。
這可是戲劇班的禁忌,野戲班本身是跑野的班子,長時間在外麵跑,幹不幹淨的東西是必定會遇到的。對於他們來說,白天演和晚上演都一樣。
而遊家班是梨園子戲班,自然有規矩管著,碰上不幹淨的東西自然也是不吉利的事情。會招來厄運的。
開始的時候遊班主極力推脫,想讓李長官改口到白天。唱戲是沒問題,就是時間不對。
好說歹說一番,李賢宰生氣了,還摔了杯子。
也恰巧那時,我們帶著裝著白紙的信封在門口出現了。後來李賢宰威脅,如果遊家班不能讓新姨太太高興,以後豐縣就不會再有遊家班了。
班主當時就啞語了,隻能點頭默認。
我問:“那女鬼到底想幹什麽?為什麽百般為難我們?”
班主喝了一口茶,回答:“我也不知道,遊家班在豐縣可是老字號,和人往日無怨今日無仇的。你們以前看野戲的時候,見到的那個女鬼和荷香苑的是一個女鬼嗎?”
我搖了搖頭,旁邊的馮嶽麓也搖了搖頭。
“這事情就難辦了,現在我們在明處,他在暗處。”遊班主又歎息了一聲,說:“前些日子我找人查了一下那家荷香苑,李小雨和你們是一天來到豐縣的。她在荷香苑裏鳩占鵲巢,說是答應老鴇子賣藝賣身,可是這些日子下來,一個客人也沒有接。而且還用各種巫毒的手段恐嚇妓院裏的人。”
“那女人到底是人是鬼?”馮嶽麓問。
“我也沒查出來,李小雨似乎是從土裏鑽出來的,沒人知道她的來曆。”
我們和班主談了一會兒,有用的信息並沒有分析出多少。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在李賢宰的麵前揭穿李小雨的真實麵目,如果她把李賢宰這粒棋子握在手中,我們怕是凶多吉少。
最後商定準備一些鎮邪的東西,以防萬一。
馮嶽麓的一句話忽然提醒了我們。把祖師爺的神像帶上,上次在荷香苑遊冷雨就是用神像才救了我們的命。
第二天,李賢宰一早就派了士兵來梨園裏抬東西。後台幾大箱子的東西都被搬走了,那些士兵和搶劫一樣,見著什麽就拿什麽,後台都被搬空了。還叫了幾個雜役去李府裏紮戲台。
班主有些著急,跟著搬東西的士兵去了李府。
回來的時候,他的臉色陰沉,坐在太師椅上就是一陣歎息。
我們忙問:“怎麽了?”
“今天去見了李賢宰,他說姨太太指明讓張一凡、馮嶽麓和遊冷雨三個人在唱戲的時候必須到場。不去還不行,不然以叛國通敵的罪名處決。那女人太狠了,遊冷雨可什麽都不會。”
我忽然感覺對不起班主,遊冷雨是我們牽扯進來的,這可是他唯一的兒女。如果真的有什麽事情,這樣會讓我愧疚一生。
“不能讓冷雨去,太危險了。”我大聲說。
“你覺得我們還有得選擇嗎?你們自己朝著門口看一眼。”
我和馮嶽麓在窗邊瞅了瞅門口,原來班主回來的時候身後跟著一隊士兵,這些士兵荷香實彈守在門口。來往的雜役都在搜身查看,想要離開的還要盤問走哪裏去幹什麽。
戲子一個都不能走,必須全天等候李長官的差遣。
“這怎麽辦?”馮嶽麓垂首頓胸,在房間裏來來回回走動。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冷雨帶著祖師神像,即使有什麽危險還能抵禦一會兒。我和馮嶽麓自己多小心。對了今夜誰去唱戲?”
班主額頭的皺紋越來越深,說:“繼續唱楚漢爭,汪心玉和陳秋雁。”
“我們師傅?”
“嗯。”
這時房門忽然打開了,一個戴著禮帽,穿著黑白條紋西式服裝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的臉上有一小撮山羊胡須,走路的時候還不停攥著那撮胡須。
我們都驚訝地望著這個陌生的男人。
班主突然客客氣氣了起來,走到男人跟前。臉上有些尷尬,問:“管家此番前來有何事?”
“你們剛剛說的話我全都聽到了。就別掩飾了,五姨太讓我來找你們的。她讓我們把這些東西給你們,讓你們晚上唱戲的時候貼在衣服裏麵。等七姨太毫無戒備的時候就露出來,這些可是五姨太花重金求的。”
管家說話的時候胡須也跟著動。
班主接過了東西,並不說話。
“你們今天晚上去了李府的人都別想活著走出來的,七姨太的意思大家心裏都很清楚。現在李長官也被她迷惑,誰的話都聽不進去。你們想活還是想死自己決定。”
他說完話就輕輕掩門出去了。
這突然冒出的一個人,而且還給我們送了一疊符文。符文上麵扭扭曲曲的畫著寫鬼神符號,不過看樣子這些符文有些年頭了,應該不假。
不過我們三人的心情越來越沉重。五姨太隻是將我們當成試金石,這事成不成都和她無關。她隻是一個看客,要麽七姨太鬼行暴露,要麽我們失敗被李賢宰處決。
在這豐縣裏,看來都是各懷鬼胎。
有了五姨太提供的符文,我們心裏至少有了一些底。
下午的時候,班主向我們汪心玉和陳秋雁道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們站在他們身後,我以為他們會推諉,可是兩人都爽快地答應了。
師父撫摸著我的頭,對我說:“無論什麽事情,我是你師父,該為你承擔的我都會去承擔。”
汪心玉雖然並沒對馮嶽麓說什麽,可是他卻從衣服兜裏拿出了一個香囊交給了馮嶽麓。香囊是汪心玉在廟會上求的祈求平安的符,對付鬼沒有什麽作用,可是馮嶽麓卻滿心歡喜。
天色日漸黑了下來。
快要出發的時候遊冷雨來房間裏找我們。
她一進屋就笑了起來,她坐在馮嶽麓的身邊,說:“終於可以和你們一起經曆生生死死了,以前總是困在閨房裏,不許這不許那的。直到我遇到你們,我才覺得人生終於有了一些意思了。”
“今天晚上很危險的。”我有些緊張。
“對,今天晚上很危險。”馮嶽麓應和著。
遊冷雨忽然挽起了馮嶽麓的手臂,笑著在他的耳邊說:“隻要有你在,我什麽都不怕。”
馮嶽麓趕緊推開了她的手。我看到此情此景,心裏像是被刀子紮。不過我還是陪著遊冷雨憨笑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