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敘
易銘晨自從被爺爺趕出來後,就一直住著小公寓,包括信用卡和一切銀行賬戶全部凍結,沒了代步工具,沒了手機,沒了生活來源,唯一留下的也就剩這個小房子了。不知是他們憐憫著自己,存了一絲慈悲沒有收回房子,還是根本沒有把他的小房子放到眼裏過,總之可以避免天地為席,風餐露宿的交迫生活,已是萬幸。那些錢啊手機啊,身外之物,都是浮雲,他易少壓根兒就從沒放眼裏過。
那天是今涵清醒過來後的第三天,易銘晨大清早回了易家就直接進了書房——那是爺爺的,外人止步,反正活了這麽大從來沒有進去過。他推門進去的時候爺爺正戴著老花鏡看報紙,推了一下鏡框,皺了眉,他不知道這個從未踏入此房間一步的長孫,現在怎麽會突然來了。
依然是那個動作,頭都沒有抬起來,隻是餘光瞟了一眼來者的方向,清咳一聲問他:“有事嗎?”
易銘晨規規矩矩地站著,存著距離感與麵前這位老者,是啊,又是這樣一副冰冰冷冷的態度,自己又奢求了些什麽?“爺爺,我有話想對您說!”
易安泰此時才放下手中的報紙,從搖椅上起身,慢慢踱步走到窗前,麵對著易銘晨,然後開口:“說吧!”
最後的一絲希望都被無情的長者刺破時,過去發生的一切仿佛都決定著離開易家,理所當然。他甚至可以預測到爺爺盛怒之下的後果,卻突然淡然地笑了,衝著那軀背影說:“爺爺,我已經和孟家解除婚約了。”然後靜待著某個驚天的暴怒反應。
易安泰顯然一時間沒有聽清楚他的話,停滯了半刻才緩緩地說:“什麽?再說一遍?”
“我說——”他看著爺爺轉身的片刻充滿疑惑的眸子,又加重了聲音說著:“我和孟夏解除婚約了!”
易安泰手突然攥緊了拳頭,不易動怒的他好像總是在這個孫子身上看到一股厭惡的情緒,這個消息顯然對他的打擊有點大了。易家雖不是聲名顯赫,霸氣一方的家族,但在京城裏卻也是一般人不敢動的。當年跟孟家訂婚的事情自己也不是沒有反對過,不過那時所有人都說兩個孩子實在般配,孟夏那可憐的孩子又是因為自家的孫子遭到了欺辱。以他從紅色年代起就形成的有恩必報的性格,覺得也沒什麽不好,並且以孟家在財政上的支持對暮坤的前途也是有利。就這樣好了,可是現在,出爾反爾的事情可是他易安泰無法忍受的,雷厲風行的做法使他從未失信於人,現在卻提出悔婚?真的是無法容忍的!
他抓了手裏的拐棍兒,氣血衝頭般直接揮向易銘晨的方向,可那孩子卻也不躲,眼看著拐棍的手柄處尖銳的地方襲向易銘晨的眼角,他都震驚了一瞬:“混帳!”眼睛裏的火光都要迸發。
易銘晨好像一點都沒有介意,血,那麽刺眼!一滴一滴掉落到肩膀上,他抬手臂輕輕擦拭了一下,眼骨好像有點輕微碎裂,而後還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易安泰看著他自我隱忍,心有惻隱,但還是抵不過內心的憤怒,隻當是小孩的戲言,按捺了內心的波湧:“我,隻當沒有聽到過這句話。你走吧,記住,以後也不要再說這些可笑的事情了!”他有點顫巍巍的身子走向門邊,準備離開。卻不想,有人從後麵拉住了他的衣角。聽著背後傳來的聲音,低沉到音穀裏的感覺一樣,沒有任何思緒的波動,“對不起爺爺,但我下定決心了!”
蒼白的頭發昭示著這位從紅色年代裏用生命構築威嚴和權力的老人,此刻,確乎已然老去,他刻著年輪和滄桑的臉布滿褶皺,可眼中淩厲的神情卻讓人卻步了。易銘晨此刻隻覺得悲涼,原來記憶中的爺爺現在也老了,他失去了當年的霸氣,垂暮的老人隻是為著一個家族的利益而竭盡全力地做著與世事的鬥爭,他盯著爺爺的眼睛,一字一句說:“我已經和孟家說過了,他們也同意了!”
然後,他雙膝著地,朝著爺爺的方向跪了下去,衝著滿臉錯愕的老人磕著頭:“爺爺!”第一聲額頭與地板碰觸的聲音,在一個空曠的房間裏如此宏大。
“對不起!”第二聲充盈著悲涼。
他隻是一遍一遍向著爺爺磕頭,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卻終究沒有解釋一句。
“你——”老人看著男孩眼角的鮮血不住地往外湧,而他自己卻置若罔聞衝著自己磕頭,一聲聲清脆的聲音鐫刻著蒼涼極致的,血濃於水的絕望,重複的動作,自己看著一陣陣的暈乎。
他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些什麽。卻聽著男孩啜泣的音調,他斷斷續續的說:“爺爺,我把——我把,生命還,還——給易家好不好?”他詢問著,然後繼續說:“您不喜歡我,我留了這麽多年,贖著由於誕生在這個世界上,而不被人允許的罪過,您發發慈悲好不好?我留下命,隻求您放我自由!”他隻是拚著自己的命一次次彎曲著自己的驕傲,衝著滿臉悲涼的老人祈求。
易安泰從未想過這個男孩的眼裏滿是絕望,他說把命留下,然後要和易家恩斷義絕是嗎?這是他的親孫子啊,怎麽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爺爺——隨您歡心,你想怎樣都可以。我隻求您放我離開?”
悲苦著辛酸和交合的血淚,他一遍一遍播放著循環的聲音:“您讓我走吧?好不好?”說到後來,他都沒有力氣了,弓著的身子跪在地上沒有再起來,隻是喃喃著話:“好痛!爺爺——”他指著自己的心口,“這裏真的好痛,快要死掉了…枷鎖,真的,好重…爺爺。您不知道吧?”
爺爺又怎能知道呢?觀念裏的銘晨和銘照是一樣的,卻不想著孩子隱忍著與易家,與自己的隔絕感存活著這個世界上,他不知道該如何說。從後來上了淩遠之後,他就很少回家,作為一家之長卻也是可以隱約感覺到的,易銘晨外麵買了小房子,回來的更加少了。難道因為這個可笑的存在感?他看著氣虛漸漸虛弱的男孩,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最後的最後,他叫他起來,易銘晨連最後一絲力氣也遊離完畢,靈魂抽絲撥繭後,褪的什麽都不剩了…
妥協,唯一了吧?起碼現在,別無選擇…
易安泰始終覺得應該給這個小子點教訓,讓他知道離了易家,什麽都不會是!他凍結了一切和易家掛鉤的東西,然後至於那個房子,由著他好了,他到底要知道易銘晨依靠著房子可以有什麽作為?
那天今涵看著易銘晨一身狼狽,嚇了一跳。頭上和自己一樣包的嚴嚴實實的,他前所未有的溫柔衝自己笑著,拉進一個懷裏,他如釋重負般地說:“小涵,我解脫了!”
她想伸手碰碰他的額頭,卻被阻止了,他悶悶地在她耳邊小聲說:“可是——我饑寒交迫了,你考慮一下供我飯唄?”
今涵滿臉抽搐,滿臉黑線,滿臉…惆悵!
易少無限歡欣,無限高興,無限…遐想!
(杯桑ing,某八撓著頭也不會寫輕鬆劇~~~頭發掉了一片一片兒,泄了頂也不會!白菜爛葉子橫空而來——抱頭!以後不上街了,一群怨男怨女~蝸居蝸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