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傷

  “你希望我回去嗎?”


  他不語。


  “那我走了,你怎麽辦?”今涵平靜地問道,“你願意跟我回去嗎?”


  “…”過了好半天,易銘晨好像夢遊歸來一樣,然後說了句:“你如果要我回去,我就跟著你了!小涵,臨死之前,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你不要每天動不動把死掛在嘴邊好不好?”今涵幾乎是懇求他。


  易銘晨然後住了嘴,“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其實說起他的病,今涵滿心都是擔憂,她真的很害怕,如果哪一天,沒有他在耳邊絮絮叨叨,沒有他拉著自己撒嬌,沒有他會告訴她,我即使瞎了也能保護的了你!

  真的該怎麽辦?

  世倫給今涵打電話的時候,今涵冷靜地,但卻讓人感覺陰寒般,她說:“世倫,我們分了吧!”


  世倫當時顯然沒有明白,“你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麽嗎?”


  “當然”今涵手裏拿著話筒,嘴角邊透露著冷笑,她有些失控,不住地顫抖,“我說我們分了吧!”重複著剛才的話。


  “為什麽?”世倫很平靜,大概真的是因為家庭教育的緣故,讓他能在任何環境下都保持著一副翩翩風度。


  “你問我為什麽?”今涵後麵的話幾乎是吼出來的,“就因為他現在這個樣子,快要死了你知不知道!到底是誰幹的!你居然問我為什麽?”


  “沒想到,他還有能力跑到英國,我真是低估了!”世倫有些輕蔑地說,“怎麽,你終於還是找到他了?”


  今涵真的快要瘋了,她不知道自己那麽寶貝的人,別人憑什麽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踐踏!

  她咬緊牙,多快滲出血了,“世倫,我謝謝你為我做的,但是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對他做的!”


  “你決定了?那你知道現在易銘晨的處境嗎?”世倫在電話裏故意惹怒今涵,“如果我說我不打算把這場遊戲結束呢?”


  “那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今涵說出這句話,意味著,她所對立的是袁氏和易家,她和易銘晨所要麵對的,是所有人的反對和威脅。


  “小涵——”世倫有些無奈,“我們不玩了好不好?如果你願意忘了他的話——”他企圖留住她。


  “世倫,如果你不想我恨你的話!”今涵拿著電話,透過玻璃看著病房裏正在拿著眼鏡擺弄的男人,嘴角又不免柔和了許多,她眼睛甚至有些濕潤,“我想這是我要的幸福,很抱歉,你給不了,也同樣的,給不起!”


  她說,“世倫,真的我很有幸認識你,難為你為了我做了這麽多事,但是,有些事真的強求不來的。你願意放過我嗎?哦,不,是你願意放過我們嗎?”


  世倫青筋暴起,憤怒到了極致,“小涵,你真的願意為了這個男人與我為敵?”


  “不,”今涵壓低音量,“我從不想與任何人為敵,隻是你知道的,我絕對不會允許的就是傷害,傷害我的家人的人,我想我都沒有必要和他友好相處。”


  “嗬!小涵!”世倫咂咂嘴,“你果然還是這麽…無情啊!既然你要我放手,那麽,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麵前了,我想你應該也知道。置易銘晨於死地的並不是我——”


  “你們到底要些什麽?”今涵最後甚至有些哀求他,“她非要看著他死掉嗎?”


  “不,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從他身上得到什麽,關鍵是你!你知道我最討厭你的是什麽嗎?”


  “…”


  “我最討厭你隻要有關他的事情,才會有表情,有情緒,有反應!不要以為你可以逃過我的眼睛,如果不是他,那麽所有人!你知不知道是所有人!在你眼裏都是一文不值的樣子!該死的!”世倫有些失態,但是現在他好像要把所有的積怨都發泄出來,“你總是在裝作忘記,可是你從沒有忘記他對不對?你從來沒喜歡過我,是不是?”到最後他都有些兵敗徹底的感覺了,“我完了,”他說,“袁世倫遇到陽今涵的第一天,就完了…變得一點都不是以前的自己…”


  “說完了?”今涵隻是問他。


  “…”


  “我現在明明白白地跟你說,在知道那些肮髒的事情之前,我從未想過要和他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今涵滿手心的汗水,“我不是聖人,遺忘是需要時間的。但是,在和你一起的日子裏,我從未背叛過你!”


  她說:“你想知道易銘晨怎麽對我說的嗎?他說,他最大的心願就是我可以和你在一起!”


  “我自認為自己倒還活著光明磊落,隻是不知道,原來在你眼裏,陽今涵的信任度一直是零,或者是負數?”


  “我無法拒絕伯母的熱情,她像我的媽媽一樣,我總是在想,老天竟然對我還是公平的,賜予我這樣一位和善的親人。但是,你錯了,世倫~”


  “我對他的思念,僅僅是思念,大概有時候甚至我連他的樣子都想不起來,我從來都知道我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也沒有奢望過有那麽一天會和他在一起,一生。世倫,你為什麽不願意等一等呢?在我還有餘力的時候,我想真的會喜歡上你的。”


  “可是,現在看來,我們還是有緣無份的,我的心,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移動了——”


  “對不起,世倫。這是我欠你的,如果你要,我給你,但隻求你,現在讓我們安安穩穩地好不好?”


  今涵是在委實求著自己,世倫畢竟還是喜歡著的,傷害她,於心何忍?


  今涵掛斷電話回到病房的時候,易銘晨已經睡著了,他長長的睫毛拖著,眼角有絲泛光的水珠,今涵伸手碰觸了一下,為他抹去——


  “是做噩夢了嗎?”她同樣有些濕潤的眼眶,隻是說,“臭小子,你要再敢輕易放手,我絕對不會饒你!”


  易銘晨在被子裏,兩手緊緊攥住床單,睫毛微微動了一下。


  小涵,謝謝你!


  回溯著時光,那段背負著肮髒的過去,多麽希望,醒過來會發現我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上帝開著一個善意的玩笑——


  從大火裏出來的時候,腿被燒的比較厲害,他一直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才蘇醒。然後一直治療的過程其實有些慘不忍睹的,他每天都被苛求著換藥,過程很疼。他咬斷了食指指骨,然後醫生看著都不禁嚇到了,然後就把小孩子的磨牙棒塞到他嘴裏。艱難著恢複的日子裏,簡直生不如死。


  他被裹成木乃伊之後,孟夏來看了他,那女孩沒了以前的純真和簡單,她看著他的樣子,波瀾不驚,“銘晨哥~”她叫他。


  易銘晨當時還在想著怎麽能好快一點,然後小涵一定等著著急了,也不理孟夏的糾纏,他自己在一旁扶著複健扶手,挪一步都要努力很久,但畢竟是有著信念的。


  “銘晨哥!”孟夏又叫了他一聲。


  “你來幹什麽?”實在是躲不過去了,他脖子換個方向都不方便,隻是一直衝著前方。


  “你現在這個樣子~唉”孟夏歎著氣,用手戳了戳他的脖子,問,“疼嗎?”


  “你這個樣子試試?”他鬼叫一樣,大概她下手真的挺狠的。


  “銘晨哥,我來就是看看你,順便問你什麽時候我們結婚啊?”她閃著無辜的眸子,一臉期待。


  易銘晨當時就怒了,現在老子變成這個鬼樣子還不是拜你所賜,難道你還要得寸進尺嗎?

  “我們已經解除婚約了,你忘了?”他問她,直到問出這句話,他抬頭看著麵前的姑娘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她已經變了。


  孟夏穿的渾身通黑的衣服,像是參加追悼會般的,她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隻是略微歪了一下頭,看著易銘晨的驚異的眼神,“咦?銘晨哥,你在幹嘛?”她問他。


  “你搞什麽啊!”他怒了,這人是耍著別人玩兒嗎?“看不出來在複健嗎?”他扯了嗓子說。


  “銘晨哥,你生氣了?”孟夏還是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呆呆地說,甚至感覺除了嘴角抽動之外,全身都是僵硬一般。


  “你…怎麽了?”易銘晨頓時有些傻了,孟夏像個布娃娃一樣,眼睛完全沒有平時的靈氣,隻是呆滯。該死的,到底是怎麽了?

  後來,孟繼傑推門進來,趕緊把孟夏拉到一邊,然後向易銘晨以一個長輩教訓晚輩的姿態,“你到底在做什麽?”


  “我…她怎麽了?”他一時也沒有反應過來。


  “她因為你變成這個樣子,內疚的不行,情緒失常,醫生說壓迫到腦神經,有記憶,但很淩亂,都是片段的。”


  然後這是,孟夏突然掙脫開孟繼傑的手,大聲高叫:“銘晨哥!”她一邊狂呼,一邊往門外衝。


  孟繼傑上前拉住她,然後叫了醫生過來,直接給她下了一針,等孟夏不哭不鬧了,孟繼傑才轉過來對易銘晨說:“你看到了,現在完全就沒有一點兒正常了…”他甚至說這些話的時候有那麽些無奈,“銘晨,你現在搞成這個樣子,我隻能說對不起了。但是夏夏,現在每天都是要吵著要見你,你能不能看在這麽多年的份兒上,養好病,就和夏夏結婚?”


  “結婚?”易銘晨甚至差點兒都跳起來,“那怎麽能行!”


  “不行嗎?”孟繼傑眼睛看著懷裏的女孩安靜地窩著,像一個小朋友一樣,吮著手指頭,很乖。“可是,她可是因為你這樣的啊!”他長長噓著氣,“如果你實在不願意,我也不回勉強,但是——”


  他看著易銘晨不可置信的樣子,“我也不想跟你打馬虎眼了。你應該是知道的,易家遠遠不是以前的呼風喚雨了地位了。你爸爸要想保住現在的位子,沒了孟家的支撐,可想而知…聽說現在,”


  “夠了!”易銘晨打斷他的話,“你到底要什麽!”


  “我要你照顧夏夏,我就這麽一個寶貝~”孟繼傑很平靜,果然是那些已經習慣了掌控大局的人的態度。


  “不可能!你的一棍子,我已經把欠你們的還了~”易銘晨拒絕,“況且,我早就和易家沒有關係了。我被爺爺趕出易家,你會不知道嗎?”


  “那有什麽關係?”孟繼傑甚至有些嘲諷的意味,“你難道真的以為這麽幼稚的行為,就可以脫離易家了?笑話!”


  “你!”易銘晨不知道怎麽在這麽奸詐慣了的人麵前,果然還是沒有長大啊,孟繼傑隻是這樣覺著的。


  “還有一件事,我記得沒錯的話,你是因為一個叫做陽今涵的女孩,和孟家撕破臉皮的吧?”他輕輕拍打著孟夏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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