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喘息
張治中是在大川內傳七司令部辦公室見到的華畢成，當他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看見華畢成趴在大川內傳七的辦公桌上睡得和豬一樣死。沒想到100師居然還沒到天亮就攻占了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全殲日軍陸戰隊司令部守敵，擊斃少將司令官大川內傳七，實在是天大的功勞。現在張治中都不知道是誇獎華畢成的好還是訓斥華畢成的好。
成忠璽看見張總司令來了，戳了戳師長。
華畢成跳起來正準備發作，從13號開戰到現在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被打斷自然是極度不爽了。不過看見張治中後，華畢成迎上去寒暄著：“張總司令啊，怎麽攻占了鬼子一個小小的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就麻煩您親自走一趟啊。成副官，怎麽搞得？快給張總司令倒茶，就拿那個大川內傳七的茶葉，給總司令泡上一壺。”
應了一聲，閃了出去，他知道張將軍這趟來是要撒些氣的，師座又是個好麵子的人，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看得比較好。
張治中盯著華師長看了一會，實在不好開口責怪這個煩心的部下，華畢成的確是能給他惹事，多次不顧軍令、擅自出擊。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如果沒有華畢成的抗命犯上，也許100師就沒有現在這麽輝煌的戰果了。
收到華畢成攻占倭國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和擊斃大川少將的戰報後，第9集總司令部裏麵早就樂翻了天，眾人椅子上跳起來，張將軍帶頭把桌子上一切能丟的東西都和參謀們一起上屋頂。中國軍隊麵對日軍沒有過這樣的勝利。幾乎全殲了上海日軍，連鬼子的頭子都打死了。
張治中些抑製不住高興的情緒，第一時間趕到被100師攻占的日軍在上海的海軍陸戰隊司令部。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陪著笑臉的男人做到的，張治中還怎麽忍心說那些準備了不知多少天的狠話？
終於張治中開口：“知世！我們出去走走吧，你帶我參觀一下大川內傳七的司令部。”
華畢成收起了笑臉，他知道張治中這樣說就已經把他違令率先出擊的事情翻過去了，華畢成幾步走到張治中身邊，陪著這位上級出了辦公室的門。
現在還是夜間，離天亮還早，倭國海軍陸戰隊司令部被中國軍隊攻占的事實，也讓倭國飛機失去了轟炸的動力，虹口一帶的槍聲慢慢停止了，寧靜的夏夜，又再次回到了這片土地。遠處的天空還被炮火的紅光籠罩著，那是匯山碼頭方向，中日雙方還在激烈交火。隻不過隔了幾裏路的距離，已是兩個世界。
大樓裏麵的電力還沒有恢複，到處是舉著火把的100師官兵在搬抬著中日雙方陣亡官兵的屍體，抬著自家兄弟的士兵們都是輕手輕腳的，生怕驚醒了腳下睡著的兄弟們，倭國兵的屍體則直接從窗戶朝樓下一丟，那裏有負責焚燒日軍屍體的部隊。不及時的處理好這些屍體，在8月這樣的夏天裏麵，很容易引疫病，所以華畢成才會讓部下這麽大費周章。
張治中看到100師的戰士們在處理屍體的時候撒上了大量的生石灰，他忍不住問華畢成：“這些東西也是你在開戰前準備的？這麽大的數量，你可別說是臨時征用的，我記得國防部和集總都沒給你過這些東西……”
華畢成輕聲回答：“畢竟也是在第一次淞滬抗戰的死人堆裏麵爬出來的人，那種臭氣熏天的味道我不想弟兄們再經曆一回了，而且這回又是夏天，蒼蠅蚊子也多，這樣安全一些。”100師士兵可都是華畢成拿真金白銀堆出來的，他可不想有非戰鬥減員。
“知世啊，你怎麽總是能想到別人的前麵？我都有些想把你調到集總當參謀長了。”張治中是真的動了愛才之心了，要是能把華畢成弄到集總去，他該省多少事啊。
可惜華畢成沒有放棄兵權的打算，他還有很多事要做：“千萬別！讓我當參謀長，估計不到三天您就得斃了我，我最擅長的就是惹領導不高興。還是領著弟兄們殺鬼子痛快些。”
張治中一想，也覺得自己師一廂情願，眼前這位年輕人，雖然隻是個師長，可卻是現在早已成為實際上的陝西王，估計就是讓他做國防部總長，他都不會丟掉兵權和地盤。於是笑著指了指身邊這些100師士兵身上的裝備，有些羨慕的說：“知世，聽金陵的同僚說你賺錢很有一手，剛開始我還不太相信。如今親眼見到你的100師，我信了。這樣一支裝備精良部隊要打造起來那可是要花掉大把大把的鈔票啊。”
張治中想了想，好奇的問這位下級：“今日一戰，華夏曆史的天空，你華畢成將成為冉冉升起的一顆將星。自從上次淞滬抗戰後，你早已是聲名鵲起，好不威風。西安事變的時候，也有人罵你是個政治投機分子。名將、學者、外交家，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呢？”張治中的這個問題是自肺腑，華畢成這樣的人物，張將軍是第一次見到，給人的映像十分的複雜，似乎扮演的每一個角色之間關係都是對立的，可是卻又在他身上顯得那麽的融洽。
“我隻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中國人。”華畢成有些動容，吐露真言：“哎，其實這些年，我看似風光，實則很累。我做的有些事情可能是見不得光的，但我隻是想盡我所能，減輕我們民族所承受的痛苦。尤其是這群禽獸不如的倭寇帶給我們的……”華畢成說到這裏的時候咬牙切齒。
張治中以為華畢成是因為32年的事情而對倭國人恨之入骨，他不知道華畢成更不能接受的是倭國人在37年接下來要做的一些事情。不過這幾年這個年輕人經曆的事情確實夠多夠重，32年與鬼子血戰卻蒙冤入獄、被美國大學邀請執教、出訪德國為政府簽訂大額軍火合同、在上海被倭國特務刺殺、還有這次率部參加淞滬抗戰……這麽多事情，張將軍自認就是放在自己身上，心力交瘁也是輕的。難怪華畢成會喊累，這個年輕人承擔的東西太多了。
張治中上前去拍拍這個年輕人得肩膀仿佛像替華畢成減輕一下肩頭的壓力，岔開話題說：“倭國人的援兵快要到了，軍統在東京的情報站傳回來消息，小鬼子的第3師團和11師團離上海最多隻有3天的路程。知世，關於反登陸作戰，你有什麽好辦法？”
張治中希望從華畢成的嘴裏麵得到一些他思考了很久的問題的答案。
華畢成調整了一下情緒，告訴張治中，據他的了解，反登陸作戰幾乎是不可能勝利的，原因無登陸方在戰之中要比防禦方處於有利的多位置。登陸方隻需要尋找防禦方戰線上的一個薄弱點攻擊就可以了，而防禦方需要防守的卻是長長的一段海岸線，處處設防也就意味著兵力的分散，上海的中國軍隊沒有空軍和海軍的支援，要想將日軍消滅在灘塗上簡直比後世國足進世界杯還難。
張治中無奈的告訴華畢成，金陵已經打起打退日軍登陸的算盤。
華畢成馬上意識到隨著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被100師攻克，國防部裏麵現在開始彌漫著一股樂觀的情緒，蔣委員長也是信心爆棚，覺得既然僅僅依靠一個第9集團軍就能把上海近萬人的日軍消滅掉，那麽隨著大量增援的中國軍隊湧入淞滬戰場，完全可以再上演一場好戲，殲滅日軍一到兩個師團。這樣不但可以增添中國在西方世界麵前的印象分，還能讓倭國人知難而退，到時候簽定一紙合約又能換回好幾年的和平。
金陵的算盤打得劈叭亂響，可惜戰爭不是辦公室裏麵的軍棋推演，戰場上的一切都是瞬息萬變。第一階段中國軍隊可以說是精銳盡出，88師和87師都是國內戰鬥力最強的師之一，100師更是被華畢成武裝到了牙齒，日軍的海軍陸戰隊隻能算是鬼子的二流部隊，加上一堆退役的倭國僑民連正規部隊都不算，中國軍隊與日軍在兵力比上也壓倒性的優勢，如此一邊倒的實力再加上華畢成大開外掛居然也沒能將上海的日軍全部消滅幹淨。
倭國軍部派來增援上海的第3師團第11師團更是倭國陸軍的甲種師團，戰鬥力不容小視。殲滅日軍一兩個師團？國防部的那幫子官老爺以為打仗是小孩子過家家啊？
華畢成歎了一口氣，說：“抗戰是場持久戰，怎麽到現在還有人做著速決戰的美夢呢？以我的意思，在上海打一下還是有必要的，不過應該適可而止。金陵國防部的決斷咱們沒有辦法，但是我集團軍完全可以已損失太大需要整補的理由不參與這次灘頭作戰，國防部的失敗可以預見，我軍應早早構築第二道防線，到時候也能挽回一些局麵。”
張治中停住腳步，轉過身體看著華畢成，慢慢的開口：“我很高興你和我說了心裏話，說明你沒有和我見外，蔣百裏有眼光，怪不得極力推薦你參加此次淞滬會戰。要是校長有你華知世一半的戰略眼光，也許上海能打出一個很好的結果！可惜……”
張治中打開隨身的公文包，取出一張信紮，用鋼筆在上麵刷刷寫了幾行字，遞給華畢成：“這是集總給你的最新命令，你和我對國防部的看法一樣，但是我還是要向上麵抗爭一番，畢竟，我的職位比你高，要承擔的也比你多得多。”
華畢成接過來一看，紙上麵寫著“鑒於100師在連日作戰中傷亡較大，調整為集團軍預備隊，修整兩日！”
“我已經不能為咱們的國家多做些什麽了，隻能保護一下你這樣的民族希望……”張將軍看著有些吃驚的華畢成，笑著說：“我也該回集總了，那裏還需要我坐鎮指揮，你將防區交給98師，然後開始修整，執行命令吧。”
華畢成立正將右手舉向帽簷，向張治中將軍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就在張治中準備轉身離去之時，張治中帶來的一個機要員快步走來，停在張治中和華畢成麵前報告：“報告總司令，金陵急電！”
張治中接過電報一看，然後喜上眉頭，抬頭對華畢成說：“知世啊，你立刻趕往金陵。委員長授予你一級青天白日勳章！”
“委員長要是能給撥些武器彈藥更實在。”華畢成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倒是搖了搖頭。
100師在天亮以前移交了全部陣地，轉到後方開始進行修整……
遠離了戰火硝煙的官兵們一下子鬆弛了下來，李豔濤忙著安排士兵們休息和清潔身體，3天以來，官兵們終於又穿上了幹淨的內褲和軍裝。100師的髒衣服整整裝了十幾卡車，送到後勤部門進行清洗。上海民眾慰問團送來的香煙整箱的發下去，還有水果和糖。營地裏麵供應的熱菜熱飯溫暖了戰鬥了一周的官兵們的腸胃，炊事班24小時不打烊，隻要你吃得下。血色又回到了這些經曆過生死的戰士的麵龐上。100師有了一個短暫的喘息時間。
將部隊安排好之後，華畢成帶著陳東的特戰隊懷著忐忑的心情坐上了前往金陵的火車，他此時的想法是：校長不會借著授勳會把自己軟禁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