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孩子和男人
金陵1937年的這第一場雪似乎沒有結束的趨勢。市區的屋頂和街道上都堆起了厚厚的積雪，氣溫下降的極快，光華門的守軍在白天和日軍反複拉鋸，井書宣時的18旅團再次殺進了城門洞子，雲梯這種古老的攻城武器也出現在了明城牆身上，宋希濂和葉超把一支又一支的部隊堆在了城牆上，金陵衛戍軍的巨大傷亡最終換回日軍的敗退，36師和特務團的傷亡都不小，葉超給華畢成作了匯報，白天這樣烈度的戰鬥隻要再繼續一天，那光華門就隻能插上太陽旗了。
好在朱晉一的301旅已經完全就位，所以華畢成聽到了葉超的匯報還不算太擔心，美國人在晚上九點鍾的時候終於有了動作，羅斯福直接向日皇裕仁抗議美炮艦‘潘納‘號被日艦炸沉事件，並要求充分賠償，華畢成能夠想象到蔣委員長該高興成了什麽樣子，美國人介入對金陵戰場的最直接影響就是蔣委員長說的新兵團立馬有了回應，武漢的總參謀部已經來了電報，新兵團中的第一個將在明天早上天亮以前經水路抵達金陵，登陸地點定在江心洲。
“來吧！為了一些虛無縹緲的希望，把這些孩子送到金陵。還嫌倭國人刺刀上的鮮血不夠多嗎？”華畢成將手裏麵的電報卷成了筒狀，武漢的新兵團是什麽樣的部隊，蔣百裏已經告訴了華畢成，抗戰開始以來核心軍的損失太大，由於中國沒有完善的兵役製度，部隊的缺口沒法的到即使的補充，為了在蔣委員長麵前能夠交差，軍政部的何部長便把他的目光投到了最容易煽動的學生身上，在政府宣傳機器的全力開動下，全國各地的學生大批投筆從戎，武漢新兵團最主要的成分便是這些十幾歲的愛國學生，本來軍政部是準備讓這些新兵團在以後的抗戰中發揮作用，現在美國人的介入讓蔣委員長決定提前將這些學生兵投入到金陵。
這些新兵接受軍事訓練的時間極短，有的人甚至連槍都沒有放過幾回，讓這樣的新兵團和日軍麵對麵的血戰那就是讓這些學生去送死，華畢成準備把這個新兵團拆散了補充到下麵的師旅裏麵去，有老兵帶著，沒準幾仗下來能收獲一些真正的戰士。
“哎！你在感歎些什麽呢？什麽血啊？刀啊？聽著讓人覺得怪心酸的。”
艾英雄帶著衛兵去給華畢成準備晚飯，入夜之後日軍也降低了攻擊金陵城牆的強度，小樓裏麵的參謀軍官們累了好些天了都有些倦意，沒人注意到羅曼婷從她們待的客房裏麵跑了出來，華畢成被這幾句脆生生的話吸引了注意力，他扭過頭去看見一個唇紅齒白的俏丫頭對著他說話。
“你問我麽？你又是誰？”華畢成認出了這丫頭是那位女記者的同伴，他這才想起自己讓幾個平民住在了這座臨時的衛戍司令部裏麵，想起來也確實有些荒唐，當時那個女記者的一聲呼喊居然讓華畢成想起了分別多時的陳大美人，短暫的失神。居然讓華畢成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羅曼婷不是楊娟，她不但不買華畢成的賬，而且還有些討厭麵前的這個男人，為什麽娟會喜歡一個整天打打殺殺的男人呢？羅曼婷希望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軍人都消失，在他的眼裏，這些所謂的英雄才是戰亂的根源。
“我將羅曼婷！是《申報》的……我的身份對你來說很要緊嗎？”羅曼婷一開始想說他是《申報》的記者，後來她忽然想起現在上海已經落到了倭國人的手裏，《申報》還存不存在都是個問題，於是他改變了說辭，反問起了華畢成。
端著晚飯走進來的艾英雄見到羅曼婷站在華畢成的對麵，立刻將食物放在桌子上就準備對羅曼婷動手，華畢成發現了艾英雄的企圖，他擺擺收對艾英雄說：“你小子打仗是把好手，可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將來怎麽找的到媳婦？”
艾英雄隻好放下晚飯，退了出去，羅曼婷瞪了艾英雄一眼，艾英雄隻能搖搖頭。
人一旦有了權勢，敢和你說話的人就變少了，華畢成看出了那位女記者對自己有意思，但是他卻沒有什麽想法，羅曼婷的直接讓華畢成起了談話的衝動，在司令部裏麵，除了和李豔濤、陳東、朱晉一這幾個心腹，沒有人敢和華畢成說閑話，抗日名將這頂光環帶來的壓力不隻是給倭國人的，自己人也一樣。
“你說的對，身份並不重要。”華畢成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他的這種反應鼓勵了羅曼婷繼續說下去。
“原來你不是冷冰冰的啊？還蠻好說話的嘛！真是沒想到。”小丫頭的話很直接，她完全沒有意識到她的話裏麵似乎有些不妥。
華畢成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在一個普通女子心目中是什麽樣的人，於是他主動發問：“你原來以為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羅曼婷沒有絲毫的猶豫，她爽快的給了華畢成她的答案：“什麽樣的人？就和外麵的那些軍官一樣，隻知道撈錢和欺負人！”
這種評價，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軍隊裏麵的軍官有許多人的確是和羅曼婷說的一樣，華畢成也一樣撈過錢欺負過人。即使他撈的錢都用在了對的地方，欺負的也都是些壞人，華畢成也不能說羅曼婷說錯了自己。
“哦，原來你是這樣想的。”
華畢成的反應讓羅曼婷有些失望，不過小丫頭心裏麵還有別的問題，她剛才沒有聽清楚華畢成的話，於是接著發問：“你剛才說到孩子，那是怎麽回事？”
華畢成看了羅曼婷一眼，原來這個丫頭在自己的身邊呆了有一些時間了，看來自己是真的出了神，居然沒能察覺到羅曼婷的到來。
“沒錯，我是說了，那些孩子現在是新兵，他們在來金陵的路上。”
女人的好奇心和同情心都是天生的，華畢成說出了那些孩子是新兵的情況，羅曼婷立刻變的尖銳了起來。
“來打仗嗎？”
“還能來旅遊觀光嗎？”華畢成點了點頭，然後反問了羅曼婷一句。
華畢成的話一下子引爆了羅曼婷，她幾乎跳起來大叫著：“你們怎可以用孩子去打仗？”
羅曼婷的手指直接戳到了華畢成的麵前，再加上她那副帶著強烈譴責意味的表情，華畢成明白羅曼婷對於讓孩子參戰十分的不滿，可是，這事情又不是他華畢成能決定的。
“我也是不願意的，但現在除了這些孩子，軍隊已經拿不出人來了，國家到了生死關頭，孩子，也必須提前成為男人！”華畢成的話斬釘截鐵。
羅曼婷一時找不到回擊華畢成的方法，但是這並不妨礙她的反擊：“我現在收回之前說的話！你和他們都一樣！都一樣！”
羅曼婷尖利的聲音在華畢成的耳朵裏麵不停的回響著，製造出這段高音的小丫頭很不負責的扭頭飛快跑開了，然後華畢成聽到了“蹬蹬蹬”上樓的聲響和摔門的聲音，華畢成覺得每一下都像踩在自己心頭！
整個衛戍司令部在瞬間安靜了下來，屋子裏麵的參謀軍官都用一種極度八卦的眼神看著他們的司令官，華畢成歎了一口氣回到地圖旁邊，羅曼婷的反應沒有讓華畢成感到太意外，女人，就應該這樣！
把孩子投入戰場的確是很難讓人接受！華畢成突然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很令人厭惡！要不是他死死的守住了金陵，這些孩子也許要到武漢會戰的時候才會參戰，現在。實在是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