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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 武漢淪陷

  1938年11月24日,武漢外圍中國軍隊各部轉移基本結束,武漢統帥部正式下令放棄武漢。下午,軍委會召集了尚滯留在武漢的中外記者數十人,舉行了最後一次新聞發布會。會上,發言人代表中國政府強調指出:“中國軍自動放棄武漢是出於戰略需要。中國政府抗日決心並無改變,而且更加堅定。隻要日軍在中國一天,中國抗戰就將一天不止。並斷言說:中日戰爭將長期化,直至中國徹底驅逐侵略者為止。”


  蔣委員長離開武漢前,沒忘記了警告東京。當然,這發言也是他向全國、全世界作出的一種姿態:他蔣校長不是那麽容易扳倒的。中國抗戰,還是他說了算。


  一陣密過一陣的槍炮聲,在一步步向武漢城區逼近。日軍似乎已把武漢視作囊中之物。日機低低地掠過武漢,開始截襲擊沿長江退出武漢、撤向大慶方麵的江輪、駁船。陸地各交通要道上,也時有西移的軍民被日軍戰機、炮火隔斷。


  日軍在為進入武漢作種種準備。


  九江,日軍十一軍前進指揮部裏,出現了中支派遣軍司令官畑俊六大將瘦小的身影。他幾天前才從金陵趕來九江的,他既想早日親眼目睹武漢三鎮的風采,但更重要的還是對部隊放心不下。


  今年初,鬆井大將率部進駐金陵。由於對部隊約束不嚴、對各級官佐恣意縱容,導致日軍在金陵安全區燒殺淫掠,數萬無辜平民慘死,讓倭國政府在國際輿論上非常被動。為此,倭國政府威懾於國際輿論,被迫將鬆井,穀壽夫等一批高級將領召回國內。貶的貶,轉預備役的轉預備役。


  鬆井之流的劣跡使世人將日軍與“禽獸”二字連在了一起。


  比起金陵,武漢還不僅僅關係到日軍麵子上的事。東京執意打下武漢,就是要使蔣政權降為地方政權,乘機扶持親日勢力主政,早日結束對中國的戰爭。如果日軍一再施暴,金陵的後遺症恐怕永無消除之日,扶持新政權,也隻能是一座沒有根基的空中樓閣。這一點,已在金陵呆了半年多的畑俊六知道得清清楚楚。


  從軍事上說,畑俊六更是感到對武漢不能破壞太甚。武漢外圍戰鬥,部下的極大消耗和東京方麵調兵的捉襟見紂,早已明白無誤地告訴他,日軍在中國戰場的兵力調用已達極限。武漢也許將是他日後卡住西南出口,與中國大軍周旋的基地。他自然不能自己先毀了這塊基地。經過全盤考慮後,倭國中支派遺軍司令官田俊六大將向進抵武漢郊區的各部隊頒布了入城注意事項:

  “……部隊宿營地區,避免設於市內,應選在郊外大建築物內,以便於維持軍紀、風紀;在武昌的糧道街、漢口的大五廟至下碼頭、漢陽的朝宗門,設置難民區,須保護漢陽、漢口、武昌的建築物、廟宇、大學、圖書館、陳列館(有附表),武漢有各國租界及使館,本軍一舉一動,世界矚目,因此是以實際行動宣揚皇威,使其理解皇軍真姿的絕好時機,所以每人對此務須慎戒,且鑒於過去之教訓,防止因日久而鬆懈。再,武漢為本軍今後常駐和作戰之基地,一切建築、設施,嚴禁破壞。”


  畑俊六用心良苦,八方關照。但最後一句話,透出了他的苦心所在。


  但說歸說,畑俊六還是對各部隊有所區別。第六師團是金陵大屠殺的罪魁,惡名遠楊,按常理應調離城區。畑俊六念及第六師團的戰功,怕有功不賞,影響軍心,竟批準了第六師團為第一批入城部隊,甚至同意了稻葉四郎中將將師團部設於武漢大學的請求。


  24日,牛島支隊佐野聯隊占領了黃陂。少數前衛搜索部隊已兵臨武漢城郊;同日,岩崎支隊進占舊街。隆隆的槍炮聲已震動武漢三鎮,大武漢經過4個半月的拚死抗爭,終於大廈將傾,淪陷在即。


  軍委會被日機炸得殘破不堪的灰樓裏,蔣委員長仍穩坐高台,絲毫沒有走的意思。珞珈山上,宋美齡可沒有他這麽沉得住氣,電話一連催了幾次,可每一次都沒有結果。


  蔣委員長到底想顯示什麽呢?沒人知道,也沒人敢問。


  論“勇”吧?蔣委員長的屬下,甚至蘇聯顧問都誇過他“身處槍林彈雨而麵不變色”,他沒必要再刻意顯示。再說也沒有如此示勇之法。說“與將士風雨同舟”呢?可兩戰區主力都已南下,西進,他如何同舟?!


  也許是舍不得離開武漢,不甘心從此退入西南邊陲。可武漢棄守命令是他下的,他愣呆在這裏倭國人就不進城?誰也說不清。但侍從、武將們有一點能說清,那就是再待下去不僅委員長跑不了,連他們也要遭難。


  侍從室主任林蔚沉不住氣了,又進了蔣校長的屋裏。但很快,他也被蔣校長唬著臉轟了出來。林蔚可真是傻了眼,尤如百爪撓心,卻隻能幹著急,誰知,這時有一人比他更急,此人就是武漢衛戍司令陳誠。


  陳誠不但要為蔣校長及軍委會滯留人員負責,還必須對部隊負責。委員長一天不離開,他就得一個師一個師地往上調部隊,打這種毫無意義的亂仗。尤其部隊已無心戀戰,硬往上調,死傷動輒千計,這犧牲毫無價值。


  當陳誠從電話中得知蔣委員長仍未撤離時,急得直跺腳,當即在電話說道:“哎呀,林主任,你們還不走幹什麽?城外已亂成一團,你趕緊請委員長走啊?!”


  林蔚也是滿肚子怨氣:“辭修,他不走我也沒法子啊!再三請示,可他一點兒表示都沒有。”


  “現在還有哪些沒走?”陳誠腦子一轉,緊問道。


  “沒有了,隻有徐永昌部長沒走。”


  “那麽好吧,我來請徐部長轉陳。”陳誠說完掛了電話。


  陳誠到底是蔣校長親信,左右相隨多年,深知老頭子的秉性。這時左右親信請他撤離,他是不會走的。但那些居要職,又非親信的人,像軍令部長徐永昌來出麵說情,情形可能就大不一樣了。說穿了,是一個麵子問題,也顯示蔣委員長的從容不迫。


  果然,徐永昌出麵,馬到成功,蔣委員長終於答應撤離。


  24日入夜,蔣校長攜夫人宋美齡踏上了去機場的夜路。


  飛機搖晃著衝入漆黑一團的夜空。宋美齡長舒一口氣,把頭靠向椅背,閉上了眼睛。但蔣校長卻伸長脖子,望向窗外,燈火管製下的武漢三鎮,已是一片黑暗,隻有零落的幾盞孤燈和偶爾落入市區的炮彈映出的團團火球,顯示著這座大都市尚未僵死的生命。


  武漢城郊,炮聲隆隆,火光閃爍。他知道這是守城部隊在同日軍進行最後的血戰,他也知道這炮火很快就將熄滅,夜色大地還將恢複死一般的沉寂。


  蔣委員長麵目呆滯,口中喃喃道:“完了!武漢終於結束了!”其實讓蔣委員長覺得更沒有麵子的事情不是武漢的陷落,而是自己丟掉武漢的同時,華畢成在北方收複了陝西,國人會怎麽看?根據軍統的情報,中下層軍官大部分都對武漢政府有不滿情緒,更有甚者,薛嶽、李宗仁、宋希濂這些高級將領現在也對蔣委員長的領導能力有質疑……


  不過事情並沒完。不知是蔣委員長太舍不得武漢,還是倉促起飛機員受驚,一直為他服務從未出過錯的專機機組一出武漢就發現飛機鬼使差似地迷了航。黑沉沉的夜空上下左右一個樣,什麽也辨不清。飛機亂轉了一氣也沒弄出個所以然。再亂飛下去燃油耗盡,無疑將鑽進地獄之門。


  機長無奈地向蔣委員長請示:返回武漢。


  蔣委員長再次確認別無辦法時,也隻能點頭同意。


  飛機又循著原路向回飛去。


  武漢機場上,一隊中國工兵正賣力地在破壞設施,跑道甚至被炸毀一截。再晚回來一會兒,蔣校長確確實實要留在武漢了。好險!蔣校長步出艙門,枯瘦的手上竟是濕漉漉的……


  11月25日淩晨4時,蔣校長的座機迎著秋風,重又衝上已透出熹微的天空。


  此刻,漢口戴家山,已出現了稻葉第六師團佐野支隊第23聯隊日軍士兵幽靈般的身影。


  25日夜,漢口淪陷!

  26日淩晨,波田支隊率先從賓陽門突入武昌!


  27日午後,漢陽也飄起了炫目的太陽旗。“君之代”的國歌聲終於在武漢三鎮上空瘋狂地奏響。


  11月27日,隨著牛島支隊一部耀武揚威地踏進校園草坪,武漢大學這座享譽中國的神聖學府被侵略者蹂躪、踐踏了。聖潔和野蠻,尤如圖書館樓頂上迎風獵獵舞動的膏藥旗,極不諧調地在珞珈山腳下一方淨土上碰撞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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