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重提往事
“怎麽又是你!”
見到手持黑骨鞭的黑崖,陸建火氣不打一處來。再加上他剛才那樣出手差點傷到風行,更是把不遠處的南宮景和鳳語塵也給激怒了。
黑崖不屑於回答陸建這個問題,他陰柔地甩著黑骨鞭,像是全然感覺不到寒風團團員洶湧而來的殺氣。
鳳語塵急切地看向風行,風行正在悄悄地撫著胸口。
“心腸何其歹毒,出手才會這樣霸道!”鳳語塵怒氣衝衝地看向南宮景,“這人陰魂不掃,糾纏不清,定是腦子有病!”
南宮景輕捏她的肩膀,“別激動,先看看怎麽回事。”
話音落,寒風團團員中幾個都已經敲響了兵器,其中打頭陣的便是大勺。他的嘴角仍殘留著方才吃飯時弄上去的一抹油光,雙手的大錘已經按捺不住,仿佛下一秒就要重錘出擊,將黑崖瘦長的頭顱夾得一片血肉模糊。
“都說人要臉,樹要皮,你一個打不怕,罵不跑的老鬼,嫌命長,送命來麽?!”大勺平時做菜是一把好手,想不到現下罵人也很有水平。
想起蛟龍團那幫人曾用色眯眯的眼神打量過自己,鳳語塵也渾身是火氣,恨不得將黑崖的眼珠子剜出來扔在地上當魚泡踩。若不是南宮景一直好言相勸,估計這會兒鳳語塵已經衝上去飛身掀黑崖兩個火辣辣的巴掌了。
“命長的是你小子吧!敢這麽跟我當家的說話!”一個小嘍囉挺胸抬頭地站在黑崖後側叫囂,氣焰囂張,氣勢滔天,一點不輸大勺。
“我跟你們當家的說話,有你個小屁孩什麽事兒?”紅光滿麵的大勺嗤笑,“難不成,你這麽心急就要取代大當家的位置,自己做主了?”
那小嘍囉大概是沒想到大勺如此能辯,一下子被氣得滿臉通紅,指著大勺的鼻尖,咬牙切齒,“你你你!肥得流油的大胖子!”
“還不退下?”黑崖麵無表情,聲音淡淡的,但是語氣裏有一種莫名的殺氣,嚇得那小嘍囉屁滾尿流地躲到後麵。
“嗬嗬,我還以為是什麽本領高強的漢子,沒想到就是一條隻會躲在大山背後搖尾乞憐的小狗崽!”大勺一番話,讓寒風團團員心中生出好一陣快意,眾人隨著他的話哈哈大笑,很快便將一直裝得若無其事的黑崖激怒。
一道閃電般的黑鞭朝大勺飛去,大勺早有準備,雙鐵錘快速夾住黑鞭,可是鐵錘大,鞭子細小,縱然大勺夾得再穩,被黑崖拉扯兩下,鞭子自然又回到了他身邊。
猝不及防的瞬間,黑崖又一次出鞭,這一回,鞭子直衝大勺的肉手臂而去,眼看著就要在他油光的肉上抽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找死!”小五怒喝一聲,被背後抽出劍,強力一劈,以劍氣改變了黑骨鞭的走向。
鞭子偏斜,抽在了蒼浩英雄榜上,那些寫著任務內容的沙棘粗布被抽得從中間斷開,大理石榜也被抽出了一股詭異的白煙。
周遭其他看熱鬧的傭兵看出情勢不對,唯恐遭到殃及,為了避免這場無妄之災,快步離開了寒光廣場。
看到蒼浩英雄榜上的白煙,小五更是怒火中燒,他狹長而迷人的雙眼中聚起兩團熊熊烈火,即將在這寒光廣場上烈烈燃燒。
“小五。”風殘曉忽然伸手握住了小五的手腕,將他凝聚在劍上的力道緩緩化開,“不要衝動。”
“二當家?!”小五又惱又惑,轉臉看向風殘曉。
風殘曉仍然堅持不鬆手,他定定地看著小五,又說了一遍,“不要衝動。”
小五終於被風殘曉勸下,可是他通體仍舊散發著不可遏製的怒氣。
見勢,黑崖冷冷一笑,“還以為你們寒風團都是些沒家教的雜種,現在看來,也還有兩個會講人話的。”
剛平息一點的氣氛又躁動不安起來,兵器擦槍走火的細微聲響在耳際婆娑不斷。
鳳語塵的嘴角扯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詭笑,“讓我來收拾這個狂妄自大、不知羞恥的……”
“不準。”南宮景扳過鳳語塵的肩膀,“你先不要插手此事。”
鳳語塵倔強地皺眉,“就由得這家夥在這裏胡作非為麽!剛才要不是小五擋著,大勺那條胳膊應該斷了一半了!”
南宮景推開她擰成一團的眉心,柔聲寬慰,“但現在不是沒事麽?你看看陸建的表情,若是你現在出手,他以後怎麽當寒風團的當家?怎麽號令眾人?”
鳳語塵這才發覺自己一直看現場看得投入,不如南宮景心思縝密。
“一孕蠢三年,這話真沒錯。”鳳語塵衝南宮景吐了吐舌頭,然後悄悄回頭觀察陸建。
陸建果真頂著一張黑臉。看來風殘曉攔下大勺和小五,也是為了護全陸建這大當家的顏麵。
“黑崖,乖乖把任務木牌還來,今日的恩怨,老子可以不跟你計較。”陸建啜了口口水,狠狠吐在地上,然後以淩厲的目光看向黑崖,“倒數三聲。三,……”
“你數了又如何?到一了又如何?你不會真以為我會把這東西還你吧?”黑崖輕蔑地笑著,“剛才看你那麽猶豫,我便幫你一把,怎麽,這會兒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呢,你就反悔啦?覺得麵子掛不住?”
陸建沒那麽容易中他的激將法,“我不過是勸你早點還來,免得要遭受那些皮肉之苦,不過你這麽不識趣,老子也就懶得費心了。待會兒搶起來,你可不要抱著老子的大腿哭爹喊娘!”
話說得極狠,黑崖卻絲毫不為所動。
風殘曉摸了摸自己烏青的胡子,吟吟笑,他的笑聲並不洪亮,卻在這片喧囂中有著舉足輕重的效果,剛才人群中躍躍欲試的急促氣息都被他的笑聲壓了下去,寒光廣場靜得隻剩下呼嘯風聲。
“大當家的不說,我都快把這件事忘了。”風殘曉向右跨出一步,“現在說起來,那時候,整個蛟龍團跪地求饒的情形我還曆曆在目呢,當年是誰說從今往後井水不犯河水,怎麽說過的話,就跟他放出的屁一樣,隻臭,沒有實際效果呢?”
提到這個“當年”,黑崖的臉忽然臭得要死,蛟龍團幾個老團員的麵上也掛不住,都把目光移開,個個裝聾作啞。
“當年的蛟龍團多風光啊!”風行也來插上一把,“我本來還不信呢,堂堂蛟龍團上千人,進雪窟城時八麵威風,士氣洶洶,可是在雪窟城的鬼風和刺雨裏,全都成了偶人。要不是後來看到蛟龍團人丁銳減,我還以為是叔叔騙小孩子呢!”
昔日雪窟城一戰,黑崖的確損兵折將,手下的得力將士死了大半,他自知損失慘重,很長一段時間都匿跡於傭兵團,等漫長的低穀期過了之後,才決意重出江湖,再戰輝煌,可沒想到,風殘曉竟會在此時提起這件見不得光的醜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丟兵卸甲,拋棄隊友,或者頂著隊友的屍體才從刺雨中逃脫出來的人,你們有什麽顏麵活在這世上?真是愧對了祖宗八輩!”
縱然是存在競爭關係的傭兵團,可在陸建看來,無論是哪方的傭兵,死去的終歸是父母所生所養的血肉之軀,同為謀生的人,隻要付出了,就不該是那樣可悲的下場,縱然死也要死得光榮。而被隊友拋棄或者陷害至死,那該是多麽的遺憾、痛悔、悲哀和絕望。
“閉嘴!你沒有經曆過那樣的苦痛,你知道什麽!”黑崖怒甩黑骨鞭,那鞭子在空氣中發出淒厲慘叫,神似當年死於刺雨之下的蛟龍團團員的慘叫。
蛟龍團的眾人都鴉雀無聲,寒風團的氣勢躍然於上。
同為領頭人,陸建並非有意要在眾人麵前羞辱黑崖,隻是那次血戰太過不公,而黑崖今日又是如此猖狂,他一點沒變的劣性,叫人不齒。
對峙氣氛之中,南宮景忽然低頭悄聲問鳳語塵,“若有一日,我與天下八方對立,你可會願意為了我而背棄全世界?”
這樣的問題,鳳語塵似乎曾經想過,她抬眼凝望著南宮景漆黑深邃的眼睛,看著他如刀刻般豐神俊朗的容顏,輕輕答,“我會選擇站在對的那一邊。”
這個答案,似乎遠比南宮景預料到的要好些,他設想過鳳語塵說“不知道”,或者毫不猶豫地說“站在你這邊”,但這些,似乎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身為一朝帝王,從今往後,他還有多少身不由己的命運要去麵對,有多少天下人所不能想象的痛苦要去承受,他不怕,但他不願讓心愛的女人跟他一起孤苦悲痛。
然而,男人又是這樣自私,聽到鳳語塵的答案,他的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黯然。
鳳語塵緊緊握著南宮景的大拇指,“阿景,我還沒說完呢。”
南宮景看著鳳語塵凝在咫尺的醉人眉眼,微微點點頭。
“不管什麽時候,阿景永遠都是對的那一邊。卿兒不怕犯錯,不怕孤獨,不怕痛苦,隻要能夠時時刻刻和阿景在一起,那就是最好,那樣,才能叫做全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