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荒涼
夜半淩晨。
帝城陸家——
陸家周圍環境十分安靜，除了偶爾傳來幾聲蟋蟀的叫聲和風聲之外，便再沒有其他聲響了。
過去的陸家，就算是晚上也都是燈火通明，守衛森嚴。
可如今卻人去樓空，院子裏雜草叢生，處處冷冷清清。
除了門口外麵留著一盞昏暗的路燈照明之外，整個陸家大宅，包括花園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如今的陸六革已經被革職，過去他利用職務做的許多舊事都被清查，與他關係來往密切的官員也被連帶查處，現在已經沒人再敢跟陸六革打交道。
如今每天除了一日三餐有人來給他送餐外，都不會有人再踏足陸家一步。
成王敗寇。
輸了的王者隻想自己一個躲起來舔傷，又怎能忍受身邊每天還有別人來往觀看？
靜謐幽深的夜色下，一個黑影從圍牆外麵身形利落地翻牆進了陸家，似乎對陸家的布局和地形都十分熟悉，幾乎沒有一點猶豫，快速進入到了宅子裏麵。
陸家本就寬敞，現在沒有人了，隻顯得荒涼，空蕩。
黑影駕輕就熟地從側門進了屋，在黑暗中也是快速穿行來到了偏廳，走到偏廳裏麵擺放遺照的地方，從神台上拿了一炷香，點燃，雙手合十，拜了三拜，這才上前敬上。
突然，黑影身後響起了腳步聲，厲聲問：“誰？”
與此同時，偏廳的燈也被打開亮起，黑影默默轉過身來，竟然是陸菲！
時隔一年，此時的陸菲，整個人看起來比當初圓潤了一些，穿著米色毛衣和深色的牛仔褲，頭發過肩染成栗色。
見到陸菲，陸六革眼露驚訝，驚訝她會回來。
雖然是自己的孫女，但陸六革見了陸菲，卻沒有半點喜色，冷冷地問：“不是跟邵錚遠走高飛了，還回來做什麽？”
陸菲看著陸六革，他已經老態盡顯，再也沒有了以前的意氣風發。
身子佝僂，頭發幾乎全白，唯一不變的，就是那冷漠的態度了。
隻是他看起來再怎麽老態，陸菲也沒有半點同情，語氣平靜地說：“我從來沒想過要留在國外，我的根，不在那裏。”
聽了陸菲這句話，陸六革嗤之以鼻，也不回答，就轉身走向客廳。
陸菲在後麵跟著，走了幾步，就看見一條體型中等的金毛犬搖著尾巴慢悠悠地走向了陸六革，跟著他一起走到沙發那邊。
陸六革坐下，金毛犬也緩緩地趴在他的腳邊。
來到客廳，陸菲抬頭掃了一眼這個熟悉的房子，發現整個屋子一個人都沒有，屋子少了人氣，看起來顯現出一種衰敗頹廢的氣息。
窗戶也不再明淨透亮，簾子和牆邊的擺件都蒙上了一層灰，空氣中隱隱約約還能聞到一陣發黴的味道。
她剛才進來的時候，還以為這屋子已經廢棄了沒人住了。
連燈都不開，也沒人打理，沒想到陸六革居然還在這裏。
“其他人呢？”
陸六革抬頭看了陸菲一眼，冷笑，“樹倒猢猻散，怎麽，你別說你不知道我的事？還是知道所以故意回來看我的笑話？”
陸菲也不跟陸六革爭辯些什麽，就默默站在旁邊聽他說完之後，才開口：“我在國外一直有關注國內的消息，你那個私生子的事其實我早就知道，不過我一向以為你是沒有感情隻有事業的冷漠家長，隻是沒想到，你也跟外麵那些不忠於家庭的男人一樣，到底還是不能免俗。”
“放肆！”
麵對陸六革的責罵，陸菲愣了下。
已經多久沒聽到這種無理的嚴厲了？
隨後又苦笑一聲：“不過無所謂，反正您都不會認為自己的選擇是錯的，從來隻有你去計劃和幹預別人的人生，你的人生，從來不允許別人置評。”
被孫女這樣評價，陸六革氣得手隱隱有些抖。
他惡狠狠地看著陸菲，厲聲質問道：“說，你和商北琛是不是一夥的？還有邵錚，你們一個個全部都背叛了我，枉費我這麽多年來對你們的栽培！”
“背叛？栽培？”陸菲聽到這裏，忍不住冷笑一聲。
緩緩地吸了一口氣，眼角低垂，看向身後偏廳的方向，陸菲的聲音清冷卻極具穿透力：“難道，您就沒有背叛過家人嗎？對奶奶，還有對您曾經的那個位置……我們從未背叛過，如果不是您一次次逼迫，逼著所有人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從奶奶，姑姑，到叔叔……還有我和北琛，我們所有人似乎隻是您的一個傀儡，必須要按照您的要求和想法去走每一步，我們是人，是您的家人至親！”
“如果您是對的，為什麽這個家會落到家不成家，反目成仇的地步？”
陸六革氣得重重拍了一下沙發，連連喊著：“閉嘴！你給我閉嘴！”
“我為你們安排的，都是最好的！沒有我，你們就隻會走錯路走歪路！我的人生就是計劃好的一步步走向的巔峰，你們也必須跟我一樣！”
可笑，真的太可笑了！
時至今日，他已經成了個徹底的孤家寡人，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了，卻還如此的固執，執迷不悟。
陸菲搖了搖頭，說：“不要拿那些冠冕堂皇的說辭和理由來偽裝你的控製欲，我們所有人，不過是你在政治手段下的犧牲品。”
“我是您的親孫女，可是您了解過我嗎？我也想像普通女孩子那樣穿著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做女孩子應該做的事情，這是我曾經的願望……”
最後，陸菲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說完轉身離開。
看到陸菲要走，陸六革也沒有開口挽留，拿起桌麵上的一些食物，倒出來喂給腳邊的金毛犬吃。
走到一半，陸菲忽然停住了腳步，轉身看著陸六革的背影，淡淡地說：“我跟邵錚有一個兒子。不過，你沒有機會再操縱他的人生，他的童年經曆，是快樂，他的少年經曆，是恣意。”
說完繼續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而陸六革卻像是沒有聽到陸菲最後那句話，還在低頭喂狗，看起來是沒放在心上無所謂的樣子，可是內心卻忍不住升起一股荒涼來。
他本來有兒有女，孫輩也是人才濟濟。
可是如今卻沒有一個人留在他的身邊，唯一在他身邊的，也就隻有腳邊的這條已經是垂暮之年的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