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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嫌棄了

  白蘭就立在禁軍首領的馬下,仰著頭看著這人約摸八尺高,魁梧異常,麵色黧黑,帶著凜然不可侵犯的殺氣,不是十三郎那種肅殺之氣,是久經沙場曆練出來的厲殺之氣。


  “回將軍,我認得將軍手裏的馬塑。”白蘭爽快的回答道。


  槊的成本昂貴,費時而且繁複,失敗幾率高,一杆槊使用以及廢棄的木材,可以造十架強弓。


  這樣強悍奢華的兵器非將軍與貴族子弟不能擁有。


  那禁軍首領,嘴角微微上翹道:“不想小小娘子竟然認得我這寶貝。快回車上去吧!”


  兵器之於武將就好比文章至於文官,有一件得意的兵器自然是不吝嗇被人看見,


  “我是步軍校尉的嫡女,自然識得將軍的寶貝。”白蘭又是行了蹲禮。


  步軍校尉乃是羽林軍的一種,羽林軍也就是朝廷的北衙軍,是與南衙禁軍遙遙相對的建製,白蘭的父親與眼前的這首領大約也屬於平級。


  同為武將,多半會惺惺相惜。


  十三殿下的車窗簾子被挑開,露出他清朗如玉的麵容,他目光直直的落在白蘭的身上。


  白蘭步履穩重的逆著車隊而行,覺得背後有陰側側的目光射來。


  十三殿下刷的一聲放下車簾,對著仍舊匍匐在地的阿淺說道“進來給我上藥。”


  阿淺不敢忤逆,跪爬著進了內車道:“藥……”


  大夫進獻藥被白蘭揣在袖中,嗯,被她拿走了……


  “你身後右側第二個箱子打開,紅色琉璃瓶裏有藥,第三個箱子打開有白絹,你左手的立櫃裏有瓊漿拿與我來。”十三殿下好似重重的鬆了一口氣般,言語和善了許多,目光中的肅殺之氣慢慢消退。


  阿淺依言而行,取出藥,小心翼翼的幫十三殿下褪去外袍,用殿下牛皮壺中的瓊漿擦拭傷口。


  十三殿下的眉頭皺成了一團,卻始終不曾出聲。


  待傷口上了藥阿淺學著白蘭的樣子重新包紮完畢,阿淺便躬身匍匐著要退出內車。


  “你留下。”十三殿下將車左側的被褥和迎枕墊的老高,尋了舒服的姿勢側臥著,他右臂上的傷也是皮外傷,此時全然不在放心上。


  “是。”阿淺隻管低著頭跪在內車,頭抵著毯子。


  “方才我的傷口是你包紮的?”十三郎的聲音沉穩清澈,語氣舒緩隨意。


  “不是奴,是白蘭姐姐。”


  小婢覺得這殿下此刻不似方才一般,身子不再戰栗。


  “哦?”


  “奴膽子小,隻……隻……”阿淺又語無倫次了。


  “嗯?”十三輕蔑的掃過阿淺的臉龐,好似無數的刀光劍影催人心肝。


  “奴,奴進車便……隻擦洗了血跡。奴怕……”小婢看不到十三殿下,卻感覺到他情緒又變得不好了,叫他用擦地的水吃藥的事情是打死也不會說,打死也不能說,小婢咬著嘴唇。


  “你見過我殺人,對吧!你原是我宮裏何處的?”十三殿下的嘴角微微上翹,抿出一個令人驚悚的笑容。


  “奴原是灶上燒火的,……”小婢的身子又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了。


  “既然是我宮裏廚上的,便是知道的脾性了。我問,你且答,若有一句不實,不但你們三個,便是你們的家人都會……”


  十三殿下的聲音依舊沉穩,語氣舒緩,可是這些話傳到小婢阿淺耳中猶如炸雷一般,她被嚇得隻能如小雞啄米般拚命磕頭。


  “抬起頭來回話。看著本殿下的眼睛。”


  “奴不敢……”小婢阿淺伺候十三殿下時日不短,卻從未感看他的真容,便是擦拭時也隻撇過一眼。


  “嗯?”


  小婢阿淺聽到這聲音便顫抖著抬起頭來,她的眼睛也隻敢看十三殿下羅衣上繁複的宮廷錦字紋。


  “白蘭為何不懼本殿下?”十三殿下一把揪住阿淺的手臂將她拖在他的側身,那雙幽深的眸子中射出如刀劍般的寒光。


  “白蘭姐姐與奴不同,奴身份低微。她是五品步軍校尉家的嫡女。”


  阿淺她們都是知道白蘭的家世的,她們與白蘭不同,昏迷時被公主的仆從丟到她們屋子裏的時候便知道的。


  那個時候她她們見她穿著淡青紋樣鑲領水紅底子彩繡花卉紋樣對襟褙子,粉色偏襟豎領罩衫,月白色的魚鱗細褶裙,樣貌縱然尋常,那氣勢卻是將她們都蓋下去了。


  而她們本就是民間甄選出來侍女,殿下說要株連她的家人,其實她也沒有那麽怕,她也不知道自己還有甚家人了。


  “你接著說。”


  “她家使君原是要將她送於陛下的。是永安公主嫌棄她粗笨便故意將她挑來給殿下做使女。原是好好的同我住一起。昨個也不知道怎地,便想不開尋了短見。”小婢阿淺本就不敢撒謊。


  所謂五品步軍校尉其實就是掌管聖上的宿衛的統領,官職雖然不大,卻因為其職責乃是護衛聖上,是以還是有點臉麵,在長安城裏也算是吃得開。


  武官家的嫡出女兒,進宮侍奉聖上確實是一條好的通天大道。


  若是能得了聖上的寵愛,他白家的榮耀隻怕更勝從前。


  想來那白蘭幼年時候隨其父見過曆練過,她父親又是天子近衛,威嚴殺氣自然盛於自己,不怕也在情理之中了。


  隻是這小娘子未免氣性太大,稍不如意便要尋短見。


  十三殿下嘴角露出幾分笑意。


  “青草為何不來伺候本殿下?”


  “她怕殿下,奴也怕。”


  阿淺柳眉杏眼,膚白如雪,細胳膊細腿,身姿嬌弱的如同春日裏的蒲柳一般,這會被十三殿下圈在身側自然是別有一番動人之態,可是十三殿下卻像看不到一般。


  他又問了關於白蘭的事兒,叫阿淺伺候著用了午膳方才被趕回去。


  白蘭回到車上以後恨的緊,趕緊取出袖中的外傷藥來,塗抹上止血的藥粉,又從內裙子撕下一塊布叫青草幫忙包紮了。


  “殿下又發怒了?”青草小心翼翼的問道。


  “險些死於車轍之下。”白蘭看著包紮好的手臂,心中糾纏一股不收控製的情緒,這情緒時時刻刻的侵襲著她的意識,意識總是催促著她不顧一切的逃!逃!逃!

  她是個理智而自持的人,這樣的意識叫她有些困惑。


  “殿下向來如此,喜怒無常。隻是他若是好的時候,卻是天下最好的郎君,溫柔體貼。他發怒後時常痛苦流涕深悔不能自控。因他發瘋而死的婢女小黃門他清醒後都厚葬之,並妥善安撫家人。我曾經聽姑姑說這是瘋病,因殿下身份尊貴,不敢與外人說。禦醫也換了好些子,卻總也治不好的。”青草喃喃的說著,想著十三殿下俊秀無雙的麵容,不由的黯然傷神。


  “既然如此,你今日為何不去?”白蘭看了一眼青草,淡淡的問道,聖母心和顏控還真是哪裏都不缺。


  青草沒有回答,她跟對殿下的時日最久,她之所以能活下來便是因為她知道什麽時候能去,什麽時候不能去伺候。


  “今日可是他發病期?”


  白蘭看青草低下頭咬著嘴唇的樣子猜測的問道。


  “嗯。”


  青草抬頭,溫潤的鵝蛋臉,一雙嫵媚風情的桃花眼,膚如凝脂一般,身段婀娜纖巧,腰肢不堪盈盈一握,是個絕色的美人兒。


  想那阿淺不過十幾歲的樣子便生的好顏色,此時方才發現這青草更是明豔照人的美人兒。


  侍女除了自己大概個個都是好顏色,他卻不是個憐香惜玉的。


  也不知道死在十三人渣手下的冤魂有多少?


  “那個粉絲衣衫的是?”


  白蘭試探的問道,那個已經埋在路邊的小婢,青草該是認識的。


  “她?哼,從前在宮裏的時候可是殿下身邊頭號得意的人,隻有她可以貼身伺候殿下。”


  青草絕美的麵容上露出憤憤然的神色。


  這樣看來,青草從前在宮裏不得勢,粉色衣衫的婢女很是得勢。


  是貼身的侍女,伺候的時日必定不短了。


  殿下受傷和貼身侍女突然被殺,實在難以揣度。


  精神病發作?

  實在是不像。


  見白蘭不說話,青草似乎有些後悔失言,揣度了一會接著說道:“殿下發病的時候,隻有她敢近前。”


  “倒是個膽子大的。”白蘭不願意再多問。


  不知道是不是精神鬆懈了,白蘭覺得餓了,對著青草接著說道:“這晌午飯也不知道著落在何處?”


  “小黃門回來的。”青草回到。


  白蘭說著話單手挑起車簾子,就見阿淺在塵土中逆車而行,徐徐而來。


  她一伸手,便拉著阿淺上了車。


  阿淺做到車中自然的蜷縮到了車角,不等她們發問便將便將十三殿下的一舉一動據實說。


  青草看了一眼白蘭道:“殿下喜歡貌美的侍女。”


  言外之意,自然是白蘭生的醜,所以不得殿下賞識。


  “青草姐姐……”阿淺打斷了青草的話,說完轉過頭來愧疚的看著白蘭。


  秦東月的其實也不知道這白蘭生的如何,聽見青草說慌忙摸了一把臉。


  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鼻子不塌,皮膚也還算光滑,沒有任何缺陷。


  白蘭心裏踏實了。


  至於容貌,她全然不放在心上,她是秦東月,從來不需要容貌加持的人。


  “怎地了?”


  阿淺見白蘭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忙偎依過來問道。


  “沒有吃晌午飯,這會有點暈。”白蘭漸漸的適應了這身子,原主零零散散的記憶和她前世的記憶交織在一起,漸漸有些分不清楚了。


  “昨個都沒有吃,就喝了些水,誰能熬得住。誰知道今日小黃門竟然也不給咱們送吃食了。”阿淺拿了水遞給白蘭。


  白蘭搖搖頭,水會越喝越餓的,而去行路途中,方便很是不容易。


  昏昏沉沉的樣子,跑是異想天開。


  白蘭不做這樣的夢,可是原主的殘存的意識卻時時刻刻糾纏著她。


  這日晚間便到了出長安城向西的第一所驛站。


  驛站的建製就好比一個微縮的小城池,高牆聳入雲霄,四方開四個門,站內有烽火台。


  尋常差人出入皆需要有火牌作為憑證。


  隻是她們確不用的,十三殿下的名頭在這裏,就是通行的火牌。


  早有驛丞小吏出驛站三裏相迎。


  她們三人的車在貨車之前,等她們下車的時候車隊的人早已經從驛站東門入被分到各個下處了。


  白蘭隻覺得身子跟散了架一般,渾身無力,腳下跟騰雲駕霧一般,軟綿綿的。


  一個小黃門抄手飛奔而來,見了麵喘著大粗氣道:“你們三人快快隨我去伺候十三殿下用膳。”


  白蘭不由的在內心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不是說這殿下不喜歡容貌普通的婢女麽?

  這會又叫她作甚!

  她需要吃食,而不是伺候別人吃自己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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