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在回去的路上,石頭說:“老嶽,我剛才在山上到處看了,咋沒見一個鬼子兵?”


  “看來王大川早有準備,一準兒料到我們會很快上山,所以就把小鬼子全藏起來了。”嶽成說,“不過我們這次上山親自拜訪他,這一步棋是走對了。”


  “我說老嶽,你這一招到底玩的什麽花樣,我咋沒看出來?”


  嶽成笑道:“這要是連你都給看出來了,王大川會看不出來嗎?”


  “你這話的意思是我比王大川那土匪頭子還笨?”石頭非常不服氣,“我算是看出來了,你什麽都瞞著我,誰知道你還有多少事沒告訴我,要是這樣的話,我以後可得防著你。”


  嶽成大笑道:“看你這話,我嶽成是什麽樣的人你難道還不清楚?我跟你在一起的時間比和天賜在一起的時間還多,他對我都如親大哥,難道你還不信我?”


  “那是天賜,我不是說他,他這個大好人,對每個人都掏心窩子,總有一天會吃虧的。”石頭氣呼呼的,“我可不是他,雖然我欠你一條命,但命歸你,我可不會什麽事都受你擺布。”


  “好啦好啦,我錯了還不行嗎?”嶽成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實話告訴你吧,我這次親自拜訪王大川,是希望以後借助他的勢力把兵工廠給搶過來。”


  石頭一愣,好奇地問:“你要利用他搶兵工廠?真的假的?”


  “怎麽這麽奇怪?你看你看,我對你說真話你也不信,不告訴你,你又對我有意見,唉,真拿你沒辦法。”


  石頭停下腳步,盯著他的眼睛說:“我奇怪的是你不是說自己是共產黨嗎?共產黨手裏那麽多兵,攻打一個兵工廠還要靠幾個土匪?”


  嶽成明白了他的意思,笑得更加大聲,說:“我說你小子轉不過彎來了吧,你好好想想,現在泰康縣城已經被國民黨占領,而且秦江山到處設防,我們的人還能進得來嗎?”


  “進不來就不興打進來啊?又不是打不贏。”


  “打什麽打?你以為是想打就能打的嗎?日本人戰敗之後,蔣介石四處叫囂,正愁找不到機會發動內戰,如果我們率先掀起戰爭,不正中了他的意圖?”


  石頭不懂這些,聽得雲裏霧裏。


  “所以我左向右想,最後想出了這麽一招,還是利用王大川來攻打秦江山比較好,也不會授人以把柄。”


  石頭問:“那你怎麽就知道王大川會幫你打秦江山?”


  “當然了,要王大川打秦江山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已經說了,不跟任何政府作對,也不會服從任何政府,但要是我說讓他去打俞鍾的城防隊,你猜他會打嗎?”嶽成高深莫測的笑道。


  “哦,我明白了,老嶽,我發現一問題,其實最有心計的應該是你。”


  嶽成繼續前行,邊走邊說:“這不叫心計,叫籌謀,做大事者,不僅要有勇,更要有謀略,這就叫智勇雙全。”


  “嘿嘿,你這是自己誇自己吧。”


  “這不叫誇,等著瞧吧,我一定要好好演一出戲給王大川、俞鍾和秦江山瞧瞧。”


  石頭又問:“那鬼子兵呢?你想到怎麽收拾他們了嗎?”


  “哼,小鬼子是今時不同往日了,要收拾他們,比對付秦江山和俞鍾簡單多了,看著吧,根本用不著我出手,王大川就幫我們把小鬼子全滅了。”嶽成似乎早就把這一切算計在內,這種左右全局的能力,實在令石頭不得不服。


  嶽成剛回到縣城,俞鍾便親自登門拜訪了,一見麵便笑嗬嗬地說:“嶽特派員啊,你看我把誰給您帶來了。”


  嶽成一看,竟然是左金珠,驚喜之餘很快就冷靜下來。


  左金珠抱著嶽成和石頭失聲痛哭,俞鍾假惺惺的說:“受苦了,受苦了,不過苦日子已經過去了,烏雲散盡,洗淨塵埃啊。”


  石頭抱著骨瘦如柴的左金珠,恨得牙關直發癢。


  嶽成說:“石頭,帶金珠先去休息。”


  石頭帶著左金珠離開後,嶽成才說:“俞縣長,你不是說會好好照顧金珠的嗎?怎麽會餓成這樣了?”


  俞鍾笑道:“每天的飯是管夠的,隻是那種地方太陰暗潮濕,再好的人進去也會脫層皮啊。”


  嶽成冷冷一笑,反問:“縣長大人今日特意給我把人送回來,真是有勞您了。”


  “哪裏哪裏,俞某隻是表達誠意來了。”


  嶽成一愣,問:“俞縣長有話請直說。”


  俞鍾微微一笑,道:“俞某知道特派員親自帶著重禮上了大孤山,以俞某愚見,嶽先生難道是想拉攏那些土匪?”


  嶽成隻是深沉的笑了笑。


  “好,好,這事兒我就不問了,俞某隻想知道犬子在山上可好?”


  嶽成道:“我隻能說俞則成暫時還活著。”


  “那您的意思是犬子已經受了很多折磨?”


  嶽成故意難過的點頭道:“是啊,我也給王大川說了,讓他千萬不可再傷害則成,他答應了我,但要求盡快交換人質。”


  “對,對,我也正有此意,但俞某請求嶽先生代為傳句話,俞某這次是非常有誠意跟他交換人質的,希望他給點誠意。”俞鍾幾乎帶著哀求的口氣,嶽成說:“既然縣長大人今日如此有誠意,那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俞鍾忙不迭地說:“謝謝嶽先生,太謝謝嶽先生了,那俞某就先回去等您的好消息。”


  “等等!”嶽成叫住了他,“還有一事,嶽某希望跟縣長核實一下。”


  “請講!”


  “王大川說跟你之間有一些舊日的恩怨,嶽某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俞鍾故作驚訝地說:“其實也算不上什麽恩怨,頂多隻是誤會罷了。”


  “誤會?”


  “是這樣的,您也知道,俞某隻是一個小小的縣長,自從日本人進來,俞某的處境就更加艱難了,您想想看,日本人用槍炮逼著俞某攻打大孤山,俞某為了全城百姓的安危,能不從嗎?”俞鍾這話說得頭頭是道,嶽成險些被套了進去,但很快就清醒過來,若有所思地說:“明白了,原來俞縣長所做之事全是為泰康縣城的百姓著想,嶽某實在是佩服啊,這樣吧,你和王大川之間的恩怨,嶽某代為解釋,王大川也是性情之人,我想他會不計前嫌的。”


  “那就好,那就好啊,俞某求之不得。”


  嶽成打發走俞鍾,然後進去看望左金珠,左金珠換了套衣服,看上去精神多了。


  左金珠沒見到烏天賜,連麵對滿滿一桌子飯菜也好像毫無胃口。


  “金珠,趕緊吃吧,天賜不是出遠門去了嗎?臨走時還一直惦記著你,當他知道你已經獲得自由的時候,一定會非常開心。”嶽成對他非常愧疚,沒想到當初同意他作為人質,到現在出來已經相隔太久了。


  “金珠,你可是個大男人了,趕緊吃,我跟老嶽還有很多事要做。”石頭這一招果然湊效,左金珠果然買賬。


  “你給我說說,俞鍾的人是怎麽對待你的?”石頭又問,左金珠說:“每天都不讓我吃飽飯。”


  嶽成低沉的罵道:“真不是東西,竟然如此對待一個孩子。”


  “老嶽,到時候要取他人頭的時候讓我來。”石頭憤懣地罵道,“我要把他的狗頭掛在對麵山上,讓烏鴉一口一口地吞掉他的眼睛,他的沒一塊肉。”


  “小點聲,小心隔牆有耳。”嶽成提醒道,左金珠又說:“我經常做夢,夢見你們大家,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怎麽會呢,其實這麽久我們一直在努力,希望讓俞鍾盡快放你出來,可惜啊,這件事進展一直不太順利,直到最近,我們不斷向俞鍾施加壓力,才出現了一絲轉機……”


  “不,不是,嶽大哥,我不是怪你們!”左金珠忙辯解,嶽成由衷地笑道:“好了金珠,咱們什麽都別說了,以後好好活著!”


  “特派員,不好了,城東那邊出事了。”劉恒突然叫喊著跑了進來,嶽成驚問:“怎麽回事?”


  “莫大頭的人跟一夥人打起來了。”劉恒氣喘噓噓,嶽成邊往外走邊問:“知道是什麽人嗎?”


  “暫時還不清楚,已經開槍了,您快過去看看吧。”


  嶽成讓石頭和金珠留下,但石頭卻堅決要跟去,把左金珠一人留了下來。


  劉恒所說的一夥人,其實也就幾個人,此時正躲在一家當鋪裏跟莫大頭的人對峙。


  “怎麽回事?”嶽成上去問,莫大頭一看是他,很隨意地回答道:“不知道,就幾個劫匪搶了當鋪想跑,正好被我的人給撞上,於是就幹上了。”


  “劫匪?”嶽成詫異不已,“知道是什麽人嗎?”


  莫大頭帶著譏諷的口氣說:“特派員,這兒太危險了,子彈不長眼,我看您還是回去吧,要是有個什麽差錯,我可擔當不起。”


  “莫大頭,你咋這麽多話呢?咱們特派員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點小場麵算什麽?”石頭看不慣莫大頭的態度,所以嘴上毫不留情,嶽成攔住他,說:“都別吵了,還是趕緊想辦法處理好這件事吧。”


  莫大頭和石頭彼此衝對方橫了一眼。


  突然,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緊接著傳來一個聲音:“都給爺爺聽好了,今兒要不想有人死在這兒,趕緊全他媽滾蛋!”


  莫大頭大聲喊道:“我是城防隊的隊長,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要想活命,趕緊放下家夥,要不然老子對你們不客氣了。”


  “老嶽,你看到那邊的幾匹馬沒有?”石頭突然說,嶽成這才注意到不遠處的馬匹,石頭又說:“那幾匹馬太眼熟了,好像在哪兒見過。”


  “好好想想,真見過?”嶽成問,石頭突然頭一歪,誇張的喊道:“我想起來了,不久前在萬花樓裏殺人的凶手就是騎馬逃走的,而且那兩匹馬就在那中間。”


  莫大頭邊喊話邊率領手下展開狙擊戰,但因為對方有人質,他不敢完全放開手腳。


  嶽成衝石頭使了個眼色,然後二人一起離開。


  “這夥人呆會兒殺出重圍後肯定會騎馬逃竄,趕緊去召集人馬,咱們在出城的方向攔截。”嶽成急匆匆的說,石頭問:“莫大頭帶了那麽多人,那夥人還能逃走嗎?”


  嶽成胸有成竹地說:“那夥人手裏有人質,而且還不止一個,莫大頭不敢輕易開槍,我們正好可以在路上撿個大便宜。”


  “隊……隊長,就這樣打……打下去,我們很吃虧啊。”馬老四話音剛落,一顆子彈擦著頭皮掠過去,嚇得他癱瘓下去,雙腿一伸,再也無力站起來。


  “沒用的東西,給老子起來。”莫大頭罵了兩聲,突然看到劫匪推出了好幾個人質,然後利用人質做擋箭牌,一步步向著右方移動。


  “他媽的,跟本隊長玩這一套,所有人聽著,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開槍。”莫大頭知道當鋪店的老板是俞鍾的好友,所以不敢亂來。


  “跑,跑了!”馬老四趴著頭喊道,猥瑣之極,擔心子彈再向他飛過來。


  莫大頭眼睜睜看著劫匪上馬,從眼皮底下逃走,自己卻毫無辦法,氣惱的破口大罵。


  嶽成把人馬埋伏在出城後的路邊,果然不久之後,前方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真來了!”石頭驚喜地喊道,嶽成一聲令下,槍聲齊發,猝不及防的劫匪本來以為已經得逞,此時遭到突然襲擊,頓時大駭,但子彈從兩邊射來,路上很快就丟下了幾具屍體,剩下的幾人翻身下馬,躲到掩體後負隅頑抗。


  嶽成命令抓活口,但喊了幾遍話,劫匪仍然一槍沒一槍的還擊。


  “老嶽,現在該怎麽辦?”石頭問,嶽成想了想,故意大聲喊道:“弟兄們,給我狠狠地打,要是還不放下武器,那就不留活口了!”


  幾槍之後,剩下的三個劫匪放棄了抵抗,從掩體後慢慢地站了起來,可就在此時,突然三聲槍響,三名劫匪腦袋上多了一個黑色的窟窿,然後轟然倒地。


  嶽成的人被這一幕驚呆,全都還沒緩過勁,槍聲已經嘎然而止。


  “誰,什麽人幹的?”嶽成循聲望去,卻沒看到殺手,隻好讓大夥兒下去翻查屍體,“怎麽會發生這種事,不過幾個劫匪,為什麽有人想要殺人滅口?”


  一個手下突然喊道:“還有個活口。”


  嶽成過去一看,有個劫匪果然還有氣息,忙讓手下把人抬回去。


  “老嶽,這些玩意兒咋處理?”石頭說的是被劫匪劫走的當鋪的銀票和值錢的玩意兒。


  嶽成說:“全帶回去,物歸原主!”


  被救回去的活口叫朱直,這小子命大,子彈沒擊中要害,所以才撿了條命。


  嶽成盯著還躺在床上的朱直問:“你命大,撿了條命,現在我們該好好談談了。”


  朱直一言不發。


  “我知道你的兄弟全死了,你心裏難過,所以你什麽都不想說,不過我實話告訴你,殺死你的兄弟的人並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朱直的瞳孔瞬間放大,嘴唇微微動了動。


  石頭在一邊說:“你好好想清楚,到底是什麽人要你們的命?如果你不說,我估計那人不會放過你。”


  嶽成緩緩地說:“事實正是這樣,你必須告訴我,到底是什麽人想要殺人滅口,這樣我才能幫你。”


  “大哥,你怎麽這麽傻啊。”突然,朱直失聲痛哭起來,嶽成微微一怔。


  “我們本來一直在南山靠搶劫為生,不久前,一個男人找上我們,要我們幫他做事……”朱直這才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嶽成聽完,疑惑地問:“那個男人叫什麽名字?”


  朱直搖頭。


  “那你還記得他的樣子嗎?”


  “我隻見過他一次,當時他戴著帽子,而且隻露出半張臉……”


  嶽成沉吟了一會兒,對石頭說:“派人好好守著,別讓任何人靠近這兒,朱直,你好好養傷,等傷好了就放你走。”


  “我求您,把我大哥和兄弟找個歸宿!”朱直說,嶽成點頭道:“看你還是個夠義氣的人,行,就衝這一點,我會替你好好安排的。”


  化妝後的王大川帶著一些弟兄悄然混進了城裏,然後獨自來到俞鍾府上敲開了門,自稱是俞鍾的朋友。


  管家一看王大川的扮相,於是讓進了門,但前腳剛進門,躲在後麵的手下便衝了進來,看見齊刷刷的槍口,管家被嚇得麵容失色。


  “你們……你們膽子也太大了,知道這兒是什麽地方嗎?全都給老娘滾出去,滾出去!”一陣罵罵咧咧的女人聲音傳來,王大川咧嘴一笑,禮貌地問:“您就是俞鍾俞縣長的婆娘?”


  “有眼無珠的東西,竟敢在老娘這兒鬧事,老娘……”


  “閉嘴!”王大川一聲怒喝,莫金花立即收聲,他又說:“不用害怕,我們今日登門拜訪,隻想見縣長大人一麵,如果不想死的話,最好跟我合作點。”


  “你到底想幹什麽?”


  “不想幹什麽,隻想等縣長回來跟他好好談談。”


  “你要見他,可以去縣政府……”


  王大川二郎腿一翹,樂嗬嗬地說:“我想見縣長大人,但縣長大人不想見我啊,我隻好走這一步了。”


  外麵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王大川用槍示意管家去開門,說:“去開門吧,就當什麽事也沒發生,要不然,萬一槍走火傷著你就不值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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