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周黎明確實是個紈絝子弟,幾乎每晚都會去夜總會瀟灑,而且招攬了一群小癟三在自己身邊。
天色已晚,周黎明和幾個手下喝得醉醺醺的,從夜總會出來後搖搖晃晃地走在大街上,此時,大街上已經空曠寂靜,人跡寥寥。
“好了,你們……都滾蛋吧,我得找我的小美去……”
“哈哈,大哥,那您走好!”
周黎明打發走了手下,哼著小曲兒悠哉樂哉地打算去找剛認識不久的女人,就在這時候,一束刺眼的光亮突然直直地射在他眼睛上,他下意識的用手擋了擋,但汽車猛然加速,然後徑直撞了過去。
一大早,菜市場門口便圍滿了人。
周黎明被人發現吊在菜市場大門上時,身上還掛著一塊牌子,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碩大的黑字:死有餘辜!
雷正陽站在大門下,望著被高高掛起的周黎明,沉思良久,才吩咐手下把人放下來。
“局長,這下糟糕了。”廖衛哲看清楚死者的麵貌時,擔心地說。
雷正陽詫異地問:“有什麽可糟糕的,又不是沒見過死人。”
“唉,您是不認識他,但我認得,他可是周德奎的兒子。”
“周處長?”雷正陽一愣,這才感覺事關重大,但他略微沉吟了一下,說:“這下有好戲看了,馬上通知死者的父親吧。”
廖衛哲頓了頓,謹慎地問:“局長,您真的打算這麽做?”
“照做吧。”
“局長,您讓我怎麽跟周德奎周處長說啊,人家可是處長,我……”
雷正陽看了周黎明一眼,不快地說:“周黎明又不是你殺死的,你怕什麽?再說這個周德奎不是什麽好東西,見風使舵,溜須拍馬,壞事做盡,頭上流膿,腳下長瘡,死了活該。”
廖衛哲忍不住笑了,說:“局長,您這是公報私仇,不過,我很樂意您這麽做。”
周德奎接到消息急匆匆趕到現場的時候,仍然不忘擺出自己的處長氣派,他見到兒子的屍體時並沒有表現出怎樣的難過,而是對站在一邊的雷正陽說:“這個案子就不麻煩你了,我要親手找到凶手,扒了他的皮來祭奠我兒子。”
雷正陽點頭道:“周處長請便。”
邱廣義派到現場的人回去向他匯報情況後,他滿意地說:“周德奎還真沉得住氣,自己的兒子死了,居然一點脾氣都沒有,好,好得很啦,我倒想看看周德奎怎麽處理這事兒。”
不過邱廣義太小看周德奎了,周德奎從現場離開之後,立即派人把周黎明平時在一起混的幾個小癟三找了出來,很快就找到了線索。
邱廣義搞定了周黎明,現在輪到了自己的三姨太,他是個非常看重麵子的人,所以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事兒,所以把柳紅叫到了自己的房間。
柳紅腆著肚子興衝衝地來到邱廣義的房間,一進門便貧道:“老爺,這麽晚了,您還想看看兒子啊。”
邱廣義卻陰沉著臉,兩眼死死地盯著她的肚子,看得她心裏直發毛,瞪著眼睛看了看自己的肚皮,問:“老爺,您今兒這是怎麽了,柳紅知道您想兒子盡快出來,但這不還得等一段時間嗎?”
“你過來!”邱廣義突然說,柳紅一愣,往前走了兩步,邱廣義突然用手中的拐杖指著她肚皮說:“告訴我,你這肚裏的孩子是誰的?”
柳紅的臉色瞬間大變,支支吾吾地問:“老爺,您這是什麽話,這孩子當然是您的,難道還能是別人的啊?”
邱廣義冷笑道:“還不趕快說實話?你以為我邱廣義老糊塗了?這麽多年,我邱廣義把你從青樓裏贖回來,對你不薄吧,吃的用的一樣不少,也沒打算你能給我邱家傳香火,但你總不能恩將仇報,在外麵跟一個野小子搞上,還給我邱廣義戴綠帽子吧。”
“老爺,我錯了,老爺,求您饒了柳紅,柳紅再也不敢了!”柳紅是聰明人,一聽這話,便知道再也瞞不過去,臉上頓時變得蒼白,隻好趕緊坦白,但她卻沒有時間想象後果,話音剛落,邱廣義手上的拐杖便重重地打在她身上,頓時整個人就抽搐了一下。
邱廣義打完這第一下,說:“這一杖是打你不知好歹。”又打了一杖,說:“這一杖是打你婊子無情……這一杖是打你……”
邱廣義手中的拐杖硬邦邦地打在柳紅身上,柳紅體下很快就被血染紅,整個人也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他此時也打累了,靠在那裏無力的喘息,眯縫著眼睛,無力地說:“人家都說婊子無情,我這次算是真的見識過了,柳紅啊柳紅,想當年我看你年輕漂亮,多才多藝,人又不錯,所以才幫你贖身,你能進入邱家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怎麽就這麽不知足呢?我邱廣義疼你、愛你,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
躺在地上的柳紅輕輕地抽動了兩下,便再也沒了聲息。
邱子豪推門而入,看著地上還在流血的柳紅,麵無表情地說:“爹,我讓人進來處理一下吧。”
“不許動,我要看著她在我麵前流幹淨最後一滴血。”邱廣義輕描淡寫的口氣令邱子豪也不禁打了個寒戰,但他立即說:“爹,人都快不行了,我看還是趕緊叫大夫……”
“叫什麽大夫,你走吧,明兒一早讓人來處理屍體。”邱廣義閉上了眼睛,邱子豪想了想,說:“爹,三姨太確實有錯,那周黎明也死了,我看還是放了她算了,直接把她趕出邱家不就得了,您都這麽大歲數,就算行善積德吧。”
邱廣義冷笑道:“我邱廣義這輩子就沒做過什麽好事,但不也健健康康地活到這把年紀了嗎?子豪啊,這男人最怕的就是女人給你戴上一頂綠帽子,我邱廣義是有頭有臉的人,不殺了這個女人,萬一要是她說出去,我以後怎麽在江湖上立足?”
邱子豪還想說什麽,邱廣義攔住了他,說:“爹今天要給你好好的上一課,我們男人要有雄心壯誌,以做大事為主,女人啊,就好像男人的衣服,你可以不停的換來換去,但穿爛了就一定要丟掉,像柳紅這樣的女人,說句實在話,外麵大街上多得是,我當年也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把她娶進門,沒想到惹禍上身啊,子豪,記住爹的話,以後對女人一定要多留個心眼,玩玩就算了,千萬不要動真格的,否則你最後肯定會死在她們手裏。”
邱子豪能不懂這些道理嗎?跟他上過床的女人也都快數不清了,但他仍然一字不漏地聽完邱廣義的話,然後說:“爹,子豪都記住了,那這個女人,您還是決定……”
“你別管了,爹自有分寸,休息去吧。”邱廣義揮了揮手,待邱子豪正走到門口時,又問:“周德奎死了兒子,有什麽動靜嗎?”
“暫時還沒有,不過周德奎是條瘋狗,他表麵上沒事兒,但一定會追查凶手,不過您放心,這事兒是日本人幹的,他怎麽查也查不到我們頭上。”
邱廣義卻冷峻地說:“讓他查吧,最好趕快查到我邱廣義頭上,這個周德奎為父也早有耳聞,仗著自己是警備司令部的一個小處長,放任自己的兒子為所欲為,我現在隻是要他兒子的命,如果惹火了我,我殺了他全家。”
楚文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但由此可以換回楚望廷的改變,他心裏雖然無法平衡,但還是選擇了接受,因為一個是朋友,一個是養大自己的人,就算這個人是壞人,但畢竟對自己有養育之恩,他不希望這個人最後落得個不好的下場。
戲園子每天完成仍然會有演出,雖然來戲園子的人都不知道這兒已經被嚴密監控。
楚文傑隨著客人進入到戲園子,看著台上的小葉,腦子裏旋即出現和黑子第一次來這兒看戲的情景,頓時出現一個幻覺,覺得黑子其實並沒有死去,隻是暫時離開了。
小葉正在後台卸妝,突然從鏡子裏看到一張臉,當她緩過神時,眼裏頓時放出萬丈光芒,但這股光立即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楚文傑見她不搭理自己,以為她還在為自己失蹤的事生氣,於是輕聲咳嗽了兩聲,小葉沒有回頭,隻是說:“幹嘛呢,這兒可不是讓人隨便進來的。”
“小葉,我回來了。”
“你回來關我什麽事?”
楚文傑訕笑道:“我回來後第一時間向你匯報,如果你不理我,那我可走了。”說完做出要離開的樣子,小葉這才轉身,盯著她的眼睛問:“告訴我,去哪兒了?”
“我這不是心裏堵得慌,出去溜達了兩天,怎麽了小葉,你還在生氣啊?”
小葉不快地說:“那你別回來啊,回來幹嘛?”
“我想你呀,要是我還不回來,怕你把我忘記了!”楚文傑笑嘻嘻地說,小葉噘著嘴,說:“你別貧了,今天來找我,不隻是為道歉吧。”
楚文傑輕聲歎息道:“連這個你也看出來了啊,厲害。其實我今天來找你,除了向你匯報之外,就是想告訴你一件喜事。”
“喜事?眼看著戰友們一個一個地離我們遠去,現在還有什麽喜事嗎?”小葉喃喃地說,楚文傑沉吟了片刻,說:“眼看著黑子死在邱子豪手裏,我心裏難過,所以才躲起來,想讓自己心情好一點,也真恨不得親手殺了他為黑子報仇,但是我爹告訴我,他馬上跟我一起回日本,我知道他不是好人,但就算他不是好人,也對我有養育之恩,我不希望他出事,所以我今天來,就是想請求你能答應我,不要傷害我爹。”
小葉的表情有些僵硬,充滿了不信任感。
“小葉,黑子走了,這仇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幫他報,但我知道你們一定會替他報仇,所以我決定退出你們的生活,隻想和父親一起回去,過安靜的日子。”楚文傑不敢看她的眼睛,她卻突然笑了,淡淡地說:“好啊,我早就希望你可以離開我們的生活,去過自己的正常生活,這下好了,你和楚望廷可以一起走,走得越遠越好。”
“小葉,今晚的見麵,可能就是……”
“行了,我知道了,文傑,感謝你這段時間對我們的幫助,也感謝你對我們的信任,咱們後會有期,希望你們可以盡快離開。”小葉聲音非常平淡,楚文傑心頭卻憋得慌,沉吟了很久才問:“告訴我,你有真的愛過我嗎?”
小葉的表情微微一怔,突然笑了,說:“怎麽說呢,我做這些都是為了完成任務。文傑,其實我們認識這麽久,說實話,你是個好人,我非常希望你可以站到我們這邊,也許是為了楚望廷吧,但是既然你現在已經說服他跟你一起走,而且是淨身離開,我覺得很欣慰,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侵略者有好下場,凡是侵略者,最後的結果就是死路一條。”
楚文傑提出了最後的請求:“在我離開之前,可以讓我抱一下你嗎?”
小葉猶豫了一下,緩緩地投入了他懷抱,他擁著自己心愛的女孩,久久不願鬆開,在心裏愧疚地說:“小葉,對不起,不是我想離開,但是他養大了我,我必須為他做點事,不能眼看著他離我遠去。”
楚文傑離開了戲院,腳步和心情一樣的沉重,在他心裏,也許這一切隻是過往的逝去,重生的起點,也或許這一切隻是他一廂情願,但無論楚望廷的承諾是真是假,但他總得去試一試。
邱廣義這話說對了,周德奎果然很有一套,很快就查到了周黎明和柳紅的關係,想來想去,雖然沒有證據,但暗地裏已經開始行動,為了給兒子報仇,他寧肯錯殺一萬,也不會放過一個。
“邱組長,你要我幫你除掉徐國立,不是為了自己當這個區長嗎?但你的上級為什麽還會派另外的人過來?”秦可兒看著一臉不高興的邱子豪,邱子豪也是剛剛接到上峰的電話,說馬上會派人過來頂替徐國立的職位,這個消息讓他非常受傷。
“別想了,隻要你開口,這個位置除了你,沒有人可以坐穩。”秦可兒冷冷地說,突然又問,“你父親的三姨太現在還好嗎?”
邱子豪一愣,反問:“你怎麽知道這事兒?”
“我還知道那個叫周黎明的是死在青木君手裏。”
“你調查我?”
“你錯了,我這樣做,隻是為了多活幾日。”秦可兒不屑地說,“不過請你放心,我會替你保密的。”
邱子豪冷笑道:“我隻信奉一點,隻有死人才會真正保密。”
“你不會殺我,因為我們是同樣的人。”秦可兒又說,邱子豪微微一頓,問:“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還用我說明嗎?”秦可兒用同樣的口氣說,“淺田君,你還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
邱子豪一翻身坐了起來,那雙眼睛就好像見鬼了似的盯著她,又好像想把她一口吃掉了似的,瞪著眼睛,眼裏漸漸漂浮起一層鮮紅的血。
“為什麽要這樣看著我?其實在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說真的,作為和你同樣的人,有著相同任務的人,我真的很佩服你,你可以為了帝國的夢想,拋棄親人而離開家鄉這麽多年,如果換作是我,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堅持過來。”秦可兒這話充滿了真心實意,“我自認為是一名稱職的情報人員,但在你們麵前,我自慚形穢。”
邱子豪突然笑了,緩緩地說:“用支那話說,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沒想到真應在我身上了。淺田君,嘿嘿,好久沒人這麽稱呼我了,在支那的這麽多年,我幾乎都快忘記自己的家鄉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可以回去看看。”
“很快了,帝國的軍隊很快就會占領整個支那,到了那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回去,一起看家鄉的櫻花。”秦可兒雙目中充滿了回憶,此刻的她,完全不像一個冷血殺手,又問,“隻不過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你是怎麽到達支那,而且還成為邱廣義的兒子的?”
邱子豪腦子裏浮現出了幾十年前的那一幕幕往事,不禁萬分蹉跎。不過他不想回憶那段往事,所以笑著歎息道:“那段舊事,我不願再提起了,這麽多年過去,我盡量讓自己不去想那些事,希望一睜開眼,戰爭結束了,我也可以回家了,那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啊。”
“你真的這麽想回家?”
“是啊,雖然我在家鄉已經沒有親人,從小我便失去了父母,所以才會被帝國培養成情報人員送往支那進行潛伏任務,家鄉的櫻花,每年都開得那麽美嗎?”
“是的,家鄉的櫻花太漂亮了,我離開家鄉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家鄉不僅有美麗的櫻花,還有媽媽、弟弟,多想念他們呀。”秦可兒臉上浮現出一絲暖暖的笑容,邱子豪說:“時間也未能磨滅我們對家鄉的思念啊,多希望帝國的大軍可以馬上攻占支那,那樣我們就能早日回去了。”
“你想過死亡嗎?如果我們死在了支那,無法再回去,你會後悔嗎?”
“死亡其實並不可怕,我們手上都沾滿了鮮血,死對我們來說是早晚的事,可我不甘心就這麽死去,如果要死,我希望可以看到帝國的大軍攻入武漢,帝國的太陽可以飄揚在支那的每一寸土地上。”
邱子豪這個夢做得太美妙了,可他還沒清醒過來,夢便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