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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世少年 第三章 墨染神華

  神將持槍矗立場中,目若寒雪,威風凜凜,氣勢如虹,有若驕傲不可一世的神明見凡塵,橫壓萬世。


  場間風息雲散,蟲兒噤聲,一片沉寂。


  隻是有淡紅鮮血泛著點點熒光,緩緩自神將麵甲之下流出,滴落,擲地有聲。


  神將虎視四周,想要找到雲行秋。


  先前雲行秋掌化墨雲,籠罩山莊。在那時,神將曾被重雲深鎖,仿佛立身飄渺雲端。而後神將自以為自己抬手風起,吹散了遮天雲霧,不曾想,其實那時他就已經墜入雲海幻境之中。


  在那幻境之中,神將神功驚世,萬丈法相撕裂幻境天地,破開了那雲海幻境。


  籠罩雲墨山莊的遮天雲墨頓時翻湧,天地間狂風呼嘯,虛空如錦帛撕裂。雲霧深處幻境破碎,發出如撕裂繒帛發出的清厲聲,撕裂長空。


  裂帛之聲尖銳刺耳,在神官耳邊乍現,神官耳膜炸裂,麵露痛楚之色。一聲尖叫,伴著裂帛之聲發出,神官口中驚嘯,雙手亂舞,竟狠狠撕扯著自己的頭顱,隻因其腦中紅的白的混作一團,從雙耳流出。


  原本低沉的墨雲消散,神將環顧四周,仔細搜尋,他並不在乎自己帶來的天門之人是否存活,他隻在乎雲行秋、以及他的妻兒在何處。


  隨著天門神官頹然倒地,此刻雲墨山莊廣場之中,除神劍之外已無活人。不論先前在天門大舉圍攻之時是否已經身亡,或是留著殘肢斷體、苟延殘喘,此刻也都在方才的裂帛清厲聲中消亡,如那天門神官一般。


  雲墨山莊亦是滿目瘡痍,亭台樓閣盡皆化為廢墟,神將環顧所見,隻剩下了那一座孤零零的破落茅草屋,混在了殿宇廢墟之中,一時難以分辨。


  夜色深沉,月色濛悠,星光熠熠。此刻遮星擋月的墨色雲層早已被湧動的天地元氣衝刷而去。雖有言月明星稀,但此刻星光伴著月光,投射在雲墨山莊之中,明亮、清冷。也不知那漫天星點是真正的星星在閃耀,還是那雲墨山莊的條條英魂在眨眼注視此間?


  神將負手靜立片刻,張嘴輕吐,天地間流轉的元氣凝滯,再猛烈,以至暴烈,最後化成可削皮挫骨的淩厲狂風。狂風呼嘯,卷起漫天沙石瓦礫化作微小塵埃,再不可見。小屋殘破,在這風刀利刃呼嘯間,連一絲搖晃都未有,眨眼便化作雲煙過眼,消失無蹤,現出原地三道依偎的人影。


  “先前你以幻境困住我時,為什麽不走?封鎖這片天地的天羅地網陣先前在我天門徒眾死傷殆盡後,已是沒了力量來源,一個困不住你才對。”神將看著不遠處好似束手就擒的三道人影,似是疑惑未解,問道。


  “原本是想著以幻境困住你再逃走的,但是以幻境困住你後,發現雖然你我同為半步天玄,但你遠比我想象的更加強大。天門威震神州,門內高手果真非凡啊。”雲行秋苦笑連連,似乎已經認命不再反抗了。


  “能夠將你困進我的雲海幻境其實已經是老天爺保佑了。你的強大遠超我的想象,成功將你拖入幻境已經是耗去了我全部的精元了。自然也無能力破開你天門布置下的封鎖陣法。”


  神將微微愣神,似乎沒想到會是這種答案。他本以為雲行秋能夠以雲海環境成功迷惑困住他,應該是有點本事的,不應該如此不堪。


  “我若遠離,雲海幻境必然困你不住,我攜妻帶子,注定是逃不走,便不逃了。”


  “而且你在幻境中顯化自身撐天踏地的法相,並且破幻境而出,已經是毀了我的道基。”


  “此刻的我,其實已經是風中殘燭,油盡燈枯了。咳咳,我的性命你大可輕易取之。”雲行秋握拳輕聲咳著,並不劇烈,但也咳出了點點血跡。


  神將不置可否,麵甲森森,眼孔中雙眼微眯,瞳孔收縮,盯著雲行秋嘴角的血痕,不知在想些什麽。


  妻子竺怡然抽出手帕抹去了雲行秋嘴邊的血痕,至始至終不發一言一語。雲行秋此時能夠站立場間,隻是倚靠在妻子竺怡然身旁而已,他本人早就孱弱無力,搖搖欲墜了。


  雲行秋一手牽著妻子竺怡然,突然回想當年,昔年因為自己年輕時沉迷修煉,不近女色,多年未有成親,生生耗死了同樣是老來得子的父親雲老莊主。想到此處,雲行秋不由想到,自己的爺爺好像也是如此,晚年才成親得子,讓自己沒能一見。


  “看來這‘晚婚晚育’還真是家族傳統啊。”雲行秋這般想著,右手微微用力,想要抓緊妻子的手,卻是突然一陣酥麻酸軟,無力鬆開。


  妻子竺怡然目光沉靜如死,容顏沐浴在月色清輝中,不等雲行秋右手鬆開垂落,便反手緊握在掌心。


  妻子竺怡然隻是一個普通人,是自己中年時外出遊曆時救回的貧困孤女,雖然不曾修煉過,但是卻格外聰慧,時常幫助自己參悟家傳功法。在自己晚年,還給自己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思及此處,雲行秋又提起了左手,掌中握著一隻纖細瑩白的小手。


  “五年了,這還是自你降生以來我第一次能夠握著你的手,在你五歲生辰這一天,”雲行秋緊握手中那纖細柔嫩的小手,上下打量著自己的這個奇異的兒子,若有所思,”估計也是最後一次了”。


  過去五年以來,自己的這個兒子在莊內時最特別的一個存在,不是因為他少莊主的身份,而是因為他渾身無時不刻不在繚繞著淩冽劍氣,無影無形。若是有人試圖接近他,耳邊便會回蕩聲聲龍吟劍嘯,震懾人心。


  若是接觸則更是駭人,劍氣現形,如盤龍繞身,圈圈環繞,順著接觸的掌指等處裂空而去,撕碎一切。故而五年以來,從來沒有其他人敢接近自己的兒子,除了自己的妻子、生他育他的母親,是唯一可以將他擁入懷抱的人,便是自己也不能如此。


  不過好在,雖然無法接觸稚兒,但是父子關係依舊親近,不曾受到影響。稚兒乖巧懂事,小小年紀百樣玲瓏,雖然不能接近,但是莊內眾人都很喜愛嗬護這個特殊的小莊主,愛如己出。


  直到今天,許是因為感受到了威脅而尋求庇護,亦或許是因為再難有機會,又或許是為了給雲行秋力量與支撐,這一次當雲行秋情急之下下意識牽起他的手時,劍氣蟄伏,——

  “既然如此,我送你一家三口,共赴黃泉,想來也是美事一樁。”神將側目掃了雲行秋一眼,這般說著。神將目光炯炯,卻是緊緊盯著那個雲行秋身旁孩童。


  在神將眼中,那個孩童麵如冠玉,稍顯英俊,赤著白足,年紀不過五歲,已是能夠看出其未來俊朗容顏。


  在神將注視孩童的時候,孩童也在注視著他。


  孩童目光深邃專注,淵深似海,渾然不似一個五歲孩童。他神情平靜,目光中沒有一絲情緒波瀾,注視著神將,仿佛在注視著自己黃泉路上的引路人。


  而後孩童轉頭看向四周的山莊廢墟,斷壁殘垣。廢墟下埋葬著一個個人,一個個自己銘記於心的人。


  今天,本來是自己的五歲生辰。山莊之內本該是喜慶熱鬧,歡聚一堂的。他們為自己準備了各種稀奇古怪的禮物,彩排了各種精彩紛呈的節目,甚至連戲台子都在山莊廣場中搭建了起來,請了一班人間的戲班,咿咿呀呀,令人捧腹。然而現在,戲台成灰,山莊都成為了瓦礫碎磚,一片淒慘廢墟。


  在那片廢墟之下,有一人,是山莊看門守衛,時常帶著自己遊山玩水,美其名曰巡視山林;有一人,是莊內大廚,時常藏匿食材帶著自己開小灶暗中加餐,美其名曰研發新菜品;還有許許多多人,或是管家、或是教書先生、或是莊內侍女等等,無不寵愛親近自己,帶著自己念書識字、嬉笑玩耍……


  他們雖然不能牽著自己的手遊山玩水,雖然不能摸著自己的頭嬉笑玩鬧,甚至無法靠近自己,但是,他們還是與我那麽親近。


  現在,這些人自己都見不到了,再也見不到了。


  也許,馬上就能再相見了,雲墨山莊的所有人。
——

  天門神將步步靠近,白玉長槍一抖,鋒芒乍現,自雲行秋頭頂掠過。雲行秋如遇雷擊,身顫如篩糠。


  竺怡然力弱撐不住他,隻得扶著丈夫雲行秋緩緩坐地,輕聲說道:“共赴黃泉,我心所願,並無所懼。隻是雲兒還這麽小、這麽懂事,不能見到他長大成人,我心有不甘。”


  雲行秋心中亦是不甘。但是縱然心有萬般不甘,在天門神將的長槍之下,一切都將盡數化為飛灰。


  雲行秋麵色灰暗,幾聲無奈長歎未盡,轉化為重咳聲聲,咳出了濃黑血痰。


  神將見狀,步履漸快,三步並作兩步,騰躍至雲行秋身前,正欲出手了結雲墨山莊最後的三條生命,雲行秋忽然出聲問道:


  “天門到底為什麽要滅我雲墨山莊?雲墨山莊素來隱居世外,甚少入世,更不可能得罪天門。竊取天門武典之說,實屬無稽之談。”


  “天門神主諭令,聽令行事而已。”


  “難道是因為我兒天縱之資,天門神主掐指一算,看見了自己的未來,所以特意如此行事。”雲行秋好像是發現了什麽驚天秘密,大笑出聲。


  神將身形一頓,長槍一滯,似是聽到了什麽驚天笑話,麵甲之下唇角微翹,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我天門神主,威震神州,號令天下,豈是……你!”


  未等神將說完話,雲行秋身影一散,化為飛煙。而後一柄墨玉神劍似是突破了空間的限製,在停滯的時間中行走,質樸地前刺,帶起陣陣大道漣漪,出現在神將胸膛之中,是那麽的自然,不可抵擋。


  這柄墨玉神劍灰暗而瞑寂,玉質劍身有祥雲流轉其中,映著天上點點星光,正是雲行秋最後豁命一招,以身化雲,再凝墨玉,淒煌墨雲劍!

  如無聲驚雷,卻是避無可避,甚至連“躲閃”的念頭都還未起,劍身已然貫穿了他的身體,穿過其胸口處暗藏著的護心鏡,挑破了他的心髒。


  神將又驚又怒,事實上神將一直在防範著雲行秋,他並不相信雲行秋先前的一言一語。隻是沒想到,這質樸的一劍好似伴著大道流轉,道法自然,無法抵擋。


  然而神將出自天門,一身高妙境界遠超世人想象,雖是重傷將死,但終究不是身死當場。


  “哇啊”


  一聲怪叫尖嘯,神將腳下一勾,長槍騰轉,光華流轉間,長槍融入玄甲,玄甲再度溶解變化,變作了一團七彩華光附於神將雙手之上。而後神將雙手一錯,勁力似可破天,重重轟擊在胸前的墨玉劍身之上。


  重掌轟擊,一聲驚天響,墨玉劍身轟然碎裂,片片殘劍化為雲霧飄浮離去。雲行秋的身軀自雲霧中墜落,殘破不堪,已是魂歸九幽,仙神難救。


  “喝!”神將手中七彩華光衝天,籠罩神將。神將上身,胸前的貫心之傷猙獰駭人,猶可見殘破的心髒仍舊在掙紮跳動。但是此刻在七彩華光的照耀下,心髒正在緩緩修複,傷口正在慢慢愈合。


  漸漸地,傷口消失不見,一點痕跡不留。


  “哼!”神將抬手一揮,七彩華光聚攏,再度化作白玉長槍。然而長槍乍現,一個墨點自白玉長槍內部浮現,好像白紙上地一滴墨,破壞了白玉地無暇,漸漸暈染開來。


  長槍劇烈顫動,終究還是難以承受,炸裂開來,再度變作七彩華光籠罩神將。


  神將口中赫赫,一口黑血噴吐而出,落在七彩華光中,就像是又一滴墨點,在華光中再度暈染開來。


  神將抹去嘴角墨血,將華光盡斂體內。


  “好厲害的一劍,可惜終究還是沒能殺死我。那麽,死的就隻能是你們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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