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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其實我還好

  我眨了眨眼,懵懵懂懂的神誌逐漸清醒過來,夢中的情形慢慢回到腦中,那麽清晰。


  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偎進康熙的懷裏。


  “做惡夢了?”他輕柔環抱著我,令我安心,也使我恐慌。


  我微微喘著氣,過了一會兒,抬起頭來:“什麽時辰了?”


  他無奈而寵溺地笑笑,說道:“已經酉時三刻了,怎麽樣?想不想吃點東西?”


  我點了點頭,早已準備好的精美點心立刻捧了上來,我坐在床上,讓他喂著我,慢慢咀嚼。


  誰也沒有說話,他默默喂我吃完,笑了笑說:“看你累的,還是接著休息吧,我還有事要做,你先睡。”


  我去拉住他的衣袖,不讓他離去。他詫異地回頭看著我,這樣纏人撒嬌的我難得一見。


  我哀憐乞求的眼神望著他,他的眼神也在瞬間溫柔如水:“好吧,我不走,陪著你。”說著,他便在我身邊和衣躺下。


  我窩進他懷裏,心緒紊亂,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玄燁,你可知道……我並不是這個年代的人?”最終,我還是輕輕悶聲開了口。


  他的身軀明顯一僵:“什麽意思?”


  我不敢抬頭看他,隻聽見他的心跳隨著我的說話倏地加快:“我是從三百多年後的世界來到這裏的。”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右手強製抬起我的頭,雙眼鎖住我無所遁形的瞳眸:“什麽意思?你說清楚!”


  “簡單地說,我是在三百年後出生的……”我隻覺得像被人扼住了呼吸,喘不過氣來,然而雙唇卻像是被人施了魔法,源源不絕的描述從我嘴裏溢出,將我的過去,他的未來,一一道出。


  他的雙眸一刻不瞬地凝視著我,仿佛被定住身形的人偶,連表情也凝固了,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


  “所以說,我出現在這個時代,不過是時空的一個惡作劇而已。”我苦澀地,用這一句話作為總結。


  他沒有出聲,深深地看著我,仿佛看進我的靈魂深處。


  “那……你一直沒有變老……”


  “我不知道。”我搖了搖頭,“也許是在時空轉換的過程中出了什麽差錯,也許……”


  他看著我,眼中有了一絲領悟:“雖然,早就知道你應不是凡俗人物……如你所說,你該知道這之後三百多年的事情?”


  我點了點頭,將頭貼在他的胸膛:“你的治世共六十年,兒孫滿堂,國泰民安。你將成為曆史上最偉大的君主之一,所以,不用遲疑,按照你的心願去構築一個強大的帝國吧!”


  他沉默著,心跳裏聽不出興奮的亢音,卻有著一絲無奈的痛楚。


  猛地翻身把我壓在身下,同樣的吻,令我的身心燃燒,卻有著跟下午截然不同的噬心之苦。


  “若有來生,再不做皇帝,隻願與你白頭偕老。”


  痛苦和甜蜜同時在我內心深處爆發開來,我承受不住,隻有緊緊抱住他,隨他一同墜入那驚濤駭浪中,甘願一生沉淪……


  “若我不在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大結局

  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我從睡夢中醒來,睜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渾渾噩噩掃視到床頭的音響、旁邊的書架、桌上的電腦,明明天天見到的擺設卻有一種怪異的陌生。


  閉上眼,仿佛遺落了些什麽,仔細回想著,那種心碎的感覺,是什麽……?

  我倏地坐起來,心在一瞬間被淘空,身邊的氧氣也消失無蹤。那是什麽?為什麽?!


  我究竟是進入了夢中?還是剛剛從夢中醒來?可不論是哪種,唯有一點我無比的確定——


  我,愛著玄燁!


  低頭看看身子,歡愛的痕跡仍在,抬手間,純金的戒指顏色有些黯淡,然而那頂端的東珠仍然是那麽光彩耀目。


  心痛得無以複加,淚水止不住地從眼眶落下,我忍不住緊緊咬住自己的手臂,腥腥鹹鹹的味道在口中蔓延開來,但那傷、那痛,卻遠遠不及被撕裂的心。


  抬起朦朧淚眼,我看了看時鍾上的日期,嗬,原來日曆不過剛剛翻過了一頁。那這一切算什麽?南柯一夢?

  難以遏製的笑聲溢出唇邊——哭,哭的是什麽?笑,為什麽要笑?

  “若有來生,再不做皇帝,隻願與你白頭偕老。”


  他的誓言仿佛仍然回蕩在耳邊,我漸漸停住了哭,止住了笑。


  慢慢走下床,抬頭看著窗外遼闊的藍天,心情漸漸開闊起來。


  嘴角漸漸浮現了笑容,舒展著,不再空洞苦澀。我轉過身,拿出一身新衣走進浴室。


  隻要活著,就會有無數的可能和希望,不是麽?


  “你有什麽計劃麽?”我急急地問道。


  “我……”他欲言又止,因為看到那兩個蒙古人在向這邊探頭探腦。“你住在策妄阿拉布坦的主帳裏麽?”


  我愣了一下,道:“不是,不過就在那旁邊。”


  他點了點頭,道:“難怪我聯絡不上你。這裏說話不方便,你晚上能走出來一下嗎?”


  我點點頭道:“沒問題。”為了尋找逃跑的機會,我每天都會亂走一氣。策妄阿拉布坦總是用略顯嘲諷的眼神看著我,卻並沒有阻止我,我便也裝做什麽都不知道。百密還有一疏,不試試看我怎麽能安心?

  “那你今晚上盡量走遠一點,我們再詳談。”他說道。


  “可是我出來了,怎麽找到你呢?”我急忙問。


  他笑了笑:“隻要知道你的具體所在,我自然有辦法觀察到。現在也很難說清楚,你先出來,然後隨機應變好了。”


  我微微點了點頭,他便轉身逸去。我心裏一急便欲喊住他,好多話還沒來得及說,全身的反射神經像雷達似的警覺起來——我對策妄阿拉布坦的戒備已經滲入骨子裏,形成一種條件反射。


  “你在幹什麽?”他走到我身後,輕輕問道。


  “休息,看風景。”我冷冷說道。


  他靜默半晌,然後輕輕笑道:“從背後看來,你就這麽靜靜站著,人和風景,寧靜和諧得讓人不忍破壞。可是你說話總是帶著刺,跟你一說話,就什麽氣氛都沒了。”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譏嘲道:“那還真是對不起了,掃了您的興致,我這個消遣物倒是辜負了你的期望了。”


  他皺起了眉頭:“你為什麽總是這樣?明知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瞟了他一眼,別開頭去。


  他猛地拽住我的胳膊拉我貼近他,我與他鼻息相貼,肌膚仿佛都感覺得到他外張的怒焰。


  他胸膛劇烈起伏著,瞪著我,我毫無畏懼地瞪回去。我知道人在屋簷下,不應該這樣頂撞他,但一想到他罔顧我的意願將我挾持,就無論如何也擺不出好眼色來。我的強脾氣,連康熙也是束手無策的。


  半晌,他終於什麽也沒做,緩緩垂下眼簾,深深呼吸著,再次睜開眼,怒焰已是不見,然而我絲毫不覺得輕鬆,因為他已將情緒內斂起來,不是消退,而是更加強烈。


  他緩緩放鬆了手勁,卻並未放開我,淡淡說道:“你還在想著康熙嗎?難道以為還有機會回去他身邊?”


  我心頭一震,故作鎮定道:“除非你殺了我,不然皇上總有一天會找到我的。”


  他的眼中閃過奇異的神色,玩味地說道:“真想不通你為什麽會對他這麽癡情、這麽信任。不過像你這樣聰明的女人,不會毫無根據就這樣將身心托付給一個人,所以我倒是寧願相信康熙真的是有這種價值的一個人。”


  我聽出他話中有話,不由暗自提了三分小心。果然,隻見他突然露出詭譎的笑容,說話的語調令我不寒而栗。


  “就算他對你一往情深,但若他知道你成了我的人,會有如何反應呢?”


  我“刷”的一下蒼白了臉色,往後急退了兩大步,卻被他拉住不能遠離,隻能倉惶叫道:“你……你不能!我是皇上的人!!”


  他沉沉地笑了:“怎麽?害怕了?沒錯,你是康熙的人,他也很可能遲早會找到你,但如果那時他發現你已經成了我的妃子,會不會還像現在這樣對你?”


  我打了一個寒顫,看著他的眼睛,過了一會兒,突然明白過來。


  “我相信他。”我淡淡地說著,惶急不安的心突然沉靜下來,一時之間無比安詳。“我愛他,並不因為他是皇帝;他愛我,也並不是貪戀我的身體。無法為他守身,並不表示就此背叛了他,我們之間經曆了太多的風風雨雨,我了解他,他也懂我,他並不是因此就會嫌棄我的人。再說,我並不是那種隻會逆來順受的嬌弱女子。”


  “你會以死相拒?”他深邃的眼神看著我,不知何時滿身的怒火已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妙的曖昧和探索。


  我愣了一下,啞然失笑:“不,不會。貞節與生命相比,我選擇生命。隻要活著,就有再見他的可能,不論是否能跟他白頭偕老,隻要活著,就會有無數的可能和希望。”


  我們誰也沒有再說話,好一陣子,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好!不愧是康熙心愛的人,果然與眾不同!——我決定了,”他深深地看著我,將我一把攬進懷裏。“我要娶你。”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我腳一軟幾乎站立不住,聲音刹那間變得無比脆弱:“你……你別開玩笑了!”


  “開玩笑?我才不會!”他倨傲地撇撇嘴,“康熙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國土、人民、財富、女人,他能得到的,我一樣能得到。而首先,”他輕撫著我的臉龐,邪邪地笑著,“我要得到他最愛的女人。”


  我在他的懷裏,七月天裏卻覺得渾身冰冷,全身都在顫抖。


  “你……你強娶了我,皇上會如何反應我不敢說,但你自己卻馬上會遭滅頂之災。”我強作鎮定地說。


  他玩味地笑笑:“康熙離這裏十萬八千裏,你怎知他會知道你我成婚的消息?雖說我很渴望看見他江山美人皆失意的表情,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再也沒有此刻般通透他的野心,他意在天下!!雖然康熙並不是刻意為了他而鏟除葛爾丹,但一旦沒有了葛爾丹的掣肘,他將會如何發展?這個人,絕對是個不輸給葛爾丹的狠角色!

  想到此,我的心意從沒有這麽堅定過:這個人太危險!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康熙,不惜代價我也要從這裏逃走!!

  這天晚上,策妄阿拉布坦跟依仁台——就是他那瘦削的親信——一起出門了,這對我來說不啻是天賜良機。盡管他在臨走前仍不忘吩咐屬下看好我,但這裏是他們的大本營,誰又會在意太多?於是我便有了機會可以偷偷跟孫威接頭。


  走出帳篷,裝作不經意地四處張望,一個蒙古人打扮的漢子在視線中一閃而過,我心裏一陣急跳,狀似隨意跟了上去。帳外的幾個蒙古人瞟了我一眼,見我仍在他們的視野中,便不再多加理會。


  “孫威,你究竟有什麽主意?”我迫不及待地問,“今天策妄阿拉布坦不在,正是好機會,我們現在就走好不好?”


  孫威裝扮成蒙古漢子,聞言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道:“不妥。阿爾泰山以西全部是他的地盤,我們勢單力孤,如果沒有通盤的計劃,少不得功敗垂成。”


  我不禁有些喪氣,但旋又打起精神問道:“那你有什麽好計劃?”


  他看了看四周,更加壓低了聲音,說道:“皇上以征剿葛爾丹的名義派兵進駐喀喇沙爾,我已經跟他們取得了聯係。如今朝廷正對葛爾丹用兵,不宜再另起戰端,但隻要我們逃到他們那裏,他們便可以立刻護送我們出去。”


  我不由擰緊了眉頭,愁道:“可是如何才能逃出去呢?策妄阿拉布坦從未放鬆對我的警惕,想要擺脫他,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笑了笑,從懷中拿出一個紙包:“你隻要把這個放到他的飲食中,其他的就交給我吧。”


  “毒藥?”我心裏一震,打了個寒顫。


  “不,”他搖了搖頭,“不過是蒙汗藥。葛爾丹有沙俄撐腰,皇上仍需有人在背後牽製他們,策妄阿拉布坦還不能死。但這藥無色無味,效力強勁,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也得睡上一兩天。”


  我稍稍心安,卻沒有接過藥包:“他從未放下對我的戒心,對我的看管也頗嚴,怕是不好下手。”


  他想了想,收回了手道:“那還是我來吧。”


  我點點頭,想想又道:“萬一這藥不能將他完全迷倒,我們的麻煩就大了,最好還是另有準備。”


  “你的意思是?”他反問。


  我咬咬牙,狠聲道:“調虎離山!”


  他一聽明白過來,卻有些發愁:“營地裏秩序井然、防備森嚴,恐怕不好做手腳。”


  我發了狠,一不做二不休:“沒有混亂,我也要給他造出一些混亂來。此次出逃,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他一愣,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吃驚、有些不解:“怎麽做?你在這裏一直循規蹈矩,突然之間有所異動恐怕更會惹人嫌疑。”


  我歎了口氣,無奈道:“沒問題,現在我有借口了。”


  “什麽借口?”


  “他要跟我成親。”


  他臉色一變,急促地說:“你不能答應他,否則會出大亂子!”


  “這由得我說不麽?”我苦澀地說,幽幽地看著他,“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惜一切也要逃出去了吧?”


  他重重一歎,道:“你說得沒錯,如今隻有盡快逃出去才是辦法。成親之事策妄阿拉布坦絕不敢拖遝,恐怕是要速戰速決,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我點頭表示讚同,於是又是一陣緊商密議,定下了出逃的整體計劃。


  “那我去準備了。你要小心!”他最後說道。


  “我知道。你也要小心!”我說著,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


  焦急與不安在我心中回蕩,這一次,我賭上了自己的一切。


  “怎麽了?今天你沒有搗亂啊!認命了?”策妄阿拉布坦走了進來,臉上是戲謔而輕視的笑容。幾天來我天天在營地裏想方設法製造混亂,如我所願他隻以為是我因為不願與他成親而進行的反抗,而這些在他眼裏都是徒勞的,也樂得天天跟我見招拆招,對於我千奇百怪的法子,之於他如同一場遊戲。


  我隻不管他的反應一徑繼續我的工作,功夫不負有心人,原來滴水不漏的警戒防備已經有了一絲空隙,而蒙古人顯然並沒有注意到。對我的監視看管又是嚴了幾分,我再也無法接收到孫威那裏的任何消息,然而我相信他,也隻能相信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回到康熙身邊。


  我看了他一眼,什麽也不說坐在角落裏接著發呆。也是不敢看他——不知道孫威進行得怎麽樣了?今天便是約定的行動之日,是否一切順利?

  他大步走來,將我一把拉起,緊緊禁錮在懷中,不滿我的忽視:“還不肯放棄麽?我勸你還是死心了吧,告訴你,婚禮就定在明天,你就別指望能逃走了。”他鉗製著我的下顎,迫使我跟他正麵相對。


  我臉色一白——這麽快?!


  “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娶我?你並不愛我。”我虛弱地問著,聲音裏是無法擺脫的掙紮疲憊。


  他冷冷一笑:“沒錯,我並不愛你,不過我很欣賞你,在我見過的女子中,你算是相當特別的一個。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對我來說,你是康熙最心愛的人,這就夠了!”


  我愕然看向他,很想告訴他終其一生也不能對康熙的治世有任何影響,但我不能說,也不敢說,說了,他會相信麽?

  無力地垂下眼簾,我回到一貫的沉默。他猛地抬高我的頭,惱怒的眼神鎖住我的雙眸,狠狠吻住我的唇。我隻是木然,沒有任何反應。


  激烈的吻,在他放開我後怒氣仿佛有了些宣泄,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頰,他笑了笑說:“罷了,等過了明天,你就算再不情不願也無法改變事實。我不會殺你,你也不願自裁,那麽要活下去,總要付出些代價不是麽?”他還記得我那天說的話。


  我麵上無動於衷,心裏卻難掩一絲刺痛——如果真的逃不掉,如果真的被逼成為策妄阿拉布坦的妻子,我的未來會變得如何?我敢肯定康熙對我的感情不會變化,但我是否能淩駕國家讓他為我不惜一切?如果就這樣分離,十年、二十年……我們的感情又會如何變化?就算我不會變老,但康熙能有幾個三十年?


  腰間的一陣疼痛把我拉回現實,那是策妄阿拉布坦加重了抱住我的雙臂的力道,怒氣再次出現在他眼中,卻沒有爆發出來:“停止那些不切實際的虛無妄想吧,你逃不掉的,還是乖乖吃飯,明天才有精神。雖然不像你們漢人那麽多規矩,蒙古人的婚禮也不簡單呢,明天有得你累的。”


  我是照例不吃的。本來我是跟他一起用餐,但自從跟孫威的密議後我就打著絕食抗議的幌子拒絕跟他同桌吃飯,因為等他吃完之後我終究還是會吃的,所以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我去了。


  看著他大口吃著理論上應該放了蒙汗藥的飯菜,我的心裏尤其緊張,卻又不敢有絲毫泄漏,怕被精明的他一眼識破,隻好把眼光放在別處,努力維持著一貫的神遊姿態。


  碗碟摔落的聲音突然響起,猶如驚弓之鳥的我幾乎嚇得跳起來,急忙回頭一看,隻見他臉色蒼白,眼神有些渾濁,原本挺拔的身軀也有些搖晃。


  蒙汗藥似乎已經起了作用,卻仍不足以讓他完全昏迷。


  他時而清醒的眼神帶著銳利和驚疑向我看來,“失敗了”這幾個字幾乎是在我的腦子裏爆炸開來,我心神俱喪。但還來不及有所表現,門外的侍衛已經察覺到異樣衝了進來。


  “王子,你怎麽了?!”他們詫異地叫著,緊張地扶住了策妄阿拉布坦,策妄阿拉布坦勉力打起精神,擺了擺手。


  “沒……沒事。飯菜裏有問題,趕快去查!還有,封閉營地,嚴密看管曦敏!”


  他的眼中充滿濃濃的不信任,分明是懷疑我在暗中搞鬼。然而我的行動一直在他的監視之下,他應當知道我沒有機會在他的飯菜中下藥,所以才會猶疑不絕。我強忍著如雷的心跳,讓自己看起來毫無異樣,雖然很難,但在皇宮裏曆練多年,還不至於難倒我。


  然而心裏的焦急變本加厲,他對我的防備比想象中還要嚴重,如果繼續這麽下去,我哪裏找得到機會逃跑?幸而就在這時,我們的第二步計劃開始實施了。


  騷亂的聲音由小到大,由遠及近,短短的十幾分鍾,不但營地裏麵驚慌嘈雜的聲音四處響起,就連看管我的侍衛們也亂了起來。我再難按捺心中的急躁,向外看了一眼。一個衛兵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向著策妄阿拉布坦嘰裏呱啦稟報一通,我雖聽不懂他們的話,卻看見策妄阿拉布坦臉色又是一變,更加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我,卻終究沒說什麽,不顧侍衛的阻攔,強撐著走了出去。


  我急忙衝到門邊,壯著膽子將帳篷的簾子掀起一角,隻見外麵紅光閃耀,遠處的火苗肉眼就能看到,蒙古人亂成一團。我急忙換上早就準備好的衣服。策妄阿拉布坦之所以隻是懷疑、並沒有定我的罪,主要是因為他知道以我一個人的本事絕對不可能搞出這麽大的事來。他太過自信,不願相信康熙能夠這麽快就找到我,但一旦他想清楚了,回過味來就會發現有人幫我逃亡,在此之前我必須按計劃行事,完成一切步驟。


  一個蒙古兵低著頭衝進帳篷,一抬眼赫然就是孫威,他衝著我急急喊道:“快!”


  我一言不發,跟著他衝出帳篷,此時蒙古人已經大亂,沒什麽人注意到我的行蹤。我們迅速躲進一個小小不起眼的蒙古包。


  “他們走了麽?”我問。


  “走了。”孫威低聲回答。


  他的屬下打扮成女子的模樣,向著四麵八方逃走以混淆蒙古人的注意力,而我真正的逃往時機還未到來。


  除了這一句,我們再沒有交談過。隱藏在黑夜中的等待是磨人而又痛苦焦急的,短短的時間已經令我覺得仿佛是漫漫一個世紀,突然,外麵的嘈雜聲似乎起了變化,我感覺到身旁的孫威呼吸急促起來。


  “怎麽了?”我不自覺問了一聲。


  他沒有回答我,隻是拉了拉我的衣袖,堅定的眼神在外麵時明時暗的火光映照下,投向蒙古兵的聚集處。


  我立刻明白過來,猛地攥緊了雙手,全身冒出大汗,心髒似乎能從嘴裏跳出來,急忙抿禁了雙唇。


  “這邊!”他突然低喊一聲,率先衝出蒙古包,跳上旁邊的一匹馬。我不敢耽擱,緊緊跟在他後麵,他伸出一隻手,一把將我也拉上馬背。


  我們混進了蒙古兵中,在這麽混亂的時刻,每人注意身旁的麵孔是否認識。我不會騎馬,這是一個致命傷,然而在早先的騷亂中,不少馬匹受驚,如今像我們一樣兩人共乘一匹的情形並不在少數,得以成功蒙混過關。


  一聲令下,蒙古兵奔馳出營地,我們夾雜在他們中間,要去“追捕逃跑的漢族女人”。孫威的部下應該已經照計劃作鳥獸散,誰能想到正主兒就在他們中間呢?


  逃離營地的一霎那,我似乎看到策妄阿拉布坦那陰霾而震怒的臉,心裏一顫,急忙低下了頭,馬蹄聲聲,帶著我迅速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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