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江南春早梅有芳
燕軍大營的領軍統帥是大燕國的丞相孔智鬆,他是一個以狡猾多智而著名的人,平素行軍打仗就是一個行家裏手,大齊國的諸多前線將領都曾經在他手裏吃過很多的苦頭。
孔智他將燕軍統帥的主營駐紮在臨安城外的泉亭山。
泉亭山是一座位於杭州臨安府東北方向的小山,離臨安府城距離也僅僅隻有三十多裏遠。
其實嚴格說起來,泉亭山在中原一帶並非什麽高山。如果稱之為一座丘陵反倒還比較合適些,不過是被人習慣性地稱作為一座山罷了。
當下的時令雖然正好是陰曆的一月下旬,但對於溫暖的江南來說,此刻的天氣已紀形如進入了早春的季節,一陣陣和煦的春風,吹拂過江南大地的河流和原野。
此刻在冰天雪地的整個北方大地,冰寒刺骨的北風仍然在呼嘯縱橫著,兩相比較起來,南國的春風簡直是太過溫和了。讓北燕的軍隊都生出些樂不思蜀的感受來。
剛剛開始綻放的紅梅與白梅,開滿了整座泉亭山的山麓,看起來就像是披上了一塊紅白色的布匹一樣。而布匹之上仿佛散落四處之金砂銀砂,則是燕軍將士們所穿戴的胄甲。
“真是沒有想到呀,在這早春的江南,這些梅花,開得真是這麽出色呀!”今年剛剛四十歲的孔智鬆,站在庭院中的和幾棵梅樹旁邊,他一邊欣賞著早春的梅花,一邊感歎著“不過,話又得說回來,就是這般錦繡的江南,他們的人心,不知是否也如傲寒怒放的梅花這般地出色呢!”
孔智鬆之所以發出這樣的讚歎,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一說到江南大齊國那些人的人心,孔智鬆心裏有些不以為然起來。大齊國朝廷裏的那些重臣們,在大燕國兵臨城下的時候,他們為了保全一已性命,是如何地醜態畢露,向我們燕國軍隊搖尾乞憐,我孔智鬆當然是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隻是現在還不知道的,目前已經完全走投無路的齊國朝廷,這一次他們會派出一個什麽樣的人物出來呢,大概也是一個貪生怕死的窩囊廢吧。
不過,不管齊國此次派出的是怎麽樣一個人物,孔智鬆都打定主意,先將這個大齊派出來的使者羞辱一番,再居高臨下地和他談讓他們怎樣卑躬屈膝地投降事宜。
奉當朝楊太後的旨令,作為出使燕國軍營的特使,一身蟒袍玉帶的蔣清揚,帶著我和其他的十多名相關隨行人員,出城上玉泉山,來到孔智鬆大營前。
燕國大軍的軍營前,縱橫站滿了數不清的小兵大將,入眼之處,盡皆是布滿了刀槍劍戢,仿佛一副殺氣騰騰的凶殘模樣,看似十分森嚴。
蔣清揚卻視若不見,他翻身下得馬來,在燕軍的統領帥帳的營門口站定。
我快步上前,語氣不卑不亢地向營門口的傳令兵大聲說到:“大齊國右丞相兼樞密史蔣清揚請見燕國統帥孔智鬆丞相”。
“報,營門外有個自稱齊國右丞相兼樞密史蔣清揚的人求見。”
聽到傳令兵的通傳,孔智鬆有些無動於衷,他隻是無所謂地動了動眉毛而已。我聽說那齊國的右丞相,不是一個叫做什麽夏平安的人嗎?什麽時候又換成了這個叫蔣清揚的人了?
不過,沒有人回答他,他也不用誰來回答。可能是那個叫夏平安的人貪生怕死,看來多半是偷偷溜走了。不管他來的人是誰,還不是一個奴顏媚骨的奴才嘴臉,看他一會兒之後是怎麽樣在我麵前卑躬屈膝的。
孔智鬆自己在心中暗自自鳴得意地想著,他趾高氣揚地命令下人,將齊國特使蔣清揚帶到自己麵前。
蔣清揚和我一行人,對兩旁林立的眾人視若無睹,都昂頭挺胸旁若無人地走進了燕國大營中軍帳中。
作為大燕國的統帥孔智鬆,看到蔣清揚一行人昂首挺胸地走了進來,他卻並不起身,隻是驕橫而傲慢地坐在大營正中的虎皮交椅上。
“來人還不趕快下跪!”兩旁持刀帶槍的的衛士威風地吆喝道。
隨行的其餘幾人幾乎嚇得麵無人色,有的人身子抖得象是篩糠一般,撲騰一聲就跪下了。
蔣清揚和我兩人卻麵不改色,神色鎮定地站在哪裏。
“誰是齊國特使蔣清揚?”孔智鬆有些不大自在起來,朝著我們兩人大喝了一聲,
蔣清揚從容不迫地上前跨了一小步,向著孔智鬆作了個揖,然後不卑不亢地站立在那裏,並不再多說一句話。
“前方站立者是什麽人?為何見了本相還不下跪?”孔智鬆明知故問地大聲質問著蔣清揚。
“我蔣清揚身為大齊國出使你們燕國的使臣,哪有要向你下跪的道理!”蔣清揚理直氣壯地據理而答,絲毫也不退讓。
孔智鬆一聽,覺得這個人有些非同一般,與以前那些前來出使燕軍大營的齊國使者可以說是有著天壤之別。
於是,孔智鬆讓手下的人搬來一張椅子,叫蔣清揚在他對麵坐下來說話。
我依然侍立在蔣清揚身後,以保護他的安全,雖然是千軍萬馬之中,要保護他一個人,我相信還是較有把握的,至少在危急時刻,我們可以抓住幾步前的孔智鬆作為人質要挾的。
“蔣丞相前來我中軍大帳,是代表齊國皇帝來談怎樣投降的事嗎?”孔智鬆單刀直入,先發製人。
“不對,那是前任右丞相夏平安一手操辦的,我對此是一概不知。現在太皇太本來要委派我做丞相,我沒有應承。”
“我現在先來貴軍帳前,是要同將軍商量下目前兩國關係的大事。”蔣清揚胸有成竹,絕對不承認是來談投降的,隻是說前來商量。
“能夠坐下來商量大事,那也很好嘛,”孔智鬆一時摸不著頭腦,不知蔣清揚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隻是隨口答道。
緊接著,蔣清揚就反問孔智鬆:“想我大齊朝本是承帝王之正統,是衣冠禮樂之根本所在,你們北朝究竟是想把它作為一個國家來對待呢,還是想徹底要毀了它的社稷呢?”
這是個非常尖銳的問題。
因為齊朝立國已經有三百多年了,曆來都是被視為正統。
當初燕國皇帝下令攻打齊國時,所發布的宣戰詔書,也僅僅是隻以吳仁杏無理扣留了燕國使者為口實,並沒有說要就此滅亡齊國,這從道義上也說不過去。
機智的蔣清揚抓住這點問題所在,要北燕統帥孔智鬆丞相答複這個燙手山芋。
孔智鬆的確被這個問題給難住了,無奈之下,他隻好含糊其辭道:“我們大燕國是講信用的,我們皇上的詔書也說得明白:社稷必不動,百姓必不殺。”
“好,如你所說。”蔣清揚聽了這話,便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進一步提出要求,“你們先後幾次和本朝訂約,但都背信棄義。”
“現在你既然說‘社稷必不動,百姓必不殺’,也就是說你們燕國願意同我大齊國友好相處,那麽我就懇請顏丞相把你們燕國的軍隊向後撤退到平江或嘉興,您把咱們商談的具體情況,上奏您們北朝皇帝,等正式和談的詔令下來,然後再繼續商議。”
孔智鬆也並不是笨蛋,他當然知道,蔣清揚這樣說,不過是設下的一條緩兵之計,孫猴子還能蹦出如來佛的手掌心不成?
“這恐怕不好辦吧。”孔智鬆稍稍有些怒意。
蔣清揚毫不示弱,聲調越來越高:“依我看,退兵講和,乃是上策,不然打下去對你們也沒有好處。”
“現在,淮東、淮西仍在我們手裏,兩浙、閩廣還有更多的土地,百姓誓與燕軍戰到底,你們肯定不能打贏!”
“哼哼,說什麽戰到底,”孔智鬆冷笑道,“你們南朝那些蔣臣武將,貪生怕死投降的人也太多了……”
“我知道,像吳仁杏、呂文煥這樣的敗類當然是有,但是,英雄豪傑,忠義之士,不可勝數!”蔣清揚義正詞嚴地指出。
“想一想常州那一戰,孔丞相你老人家不是親自出馬了嗎?,不也是落得個損兵折將,頭破血流嗎?”我插話譏諷說道。
“你…….”孔智鬆有些意外,我竟然會插話,一時竟然沒有想到應該怎麽回答我的譏諷。
“你們燕國的大兵團團圍住臨安,你們想幹什麽?你們不就是想從此永遠滅了我大齊國嗎?”我不給他思索的機會,步步進逼道。
“你是誰?你憑什麽身份對我說話?”孔智鬆不禁有些惱羞成怒,他大聲喝叱著,顯得有些色厲內荏的樣子。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事,天下人均可說得,”我並不懼怕孔智鬆的虛張聲勢,“要知道天下所有的事,都抬不過一個理字,有理行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侮辱本帥。來人啊,把他拉出去,砍了!”孔智鬆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氣急敗壞地大聲吆喝道。
“大丈夫死則死矣,何懼這有?”我毫不退縮,“死有重於泰山,也有輕於鴻毛,能為國家大義而死,想我苗如鬆也可以名留千古了”。
“好,你想名留千古,我今天就成全你,讓你名留千古吧”孔智鬆氣急敗壞地吼道,一時間也顧不得斯文掃地了。
蔣清揚聽了,毫不畏懼,冷笑道:“我才是大齊國使者,你有什麽事就衝我來。想我蔣清揚本來是大齊朝的狀元、堂堂一國宰相,現在隻欠一死報國了,你有什麽招數,都使出來吧。不管是刀、鋸、油鍋,我都不怕!”
孔智鬆聽了這話,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顯然是氣得不得了。但他的理智又提醒,他不得不顧及蔣清揚是大齊特使的身份,不便對他魯莽行事,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