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邵武城被攻陷了
當初他就是出於對這樣的大齊朝廷的絕望，李興才無奈地選擇了投降北燕人，以為可以謀一個好的出身。
可投效北燕之後，他的良心並沒有得到解脫，相反，當他不得不跟在北燕人大軍屁股後麵，一路南下侵略，不得不舉起屠刀屠殺自己的同胞時，讓他心中不由得懷著深深的負罪感。
特別是在對北燕大軍抵抗得，特別激烈的江西和福建兩地，看到那麽多不計個人得失，不顧及個人生死的義士，他們紛紛奮起抵抗，浴血奮戰到刀折糧絕，他們也堅持到最後一人時，這個草莽出身的漢子，不禁深受觸動。
他不知道，也不明白，這些抗燕的義士們守衛著什麽，但他知道，這些人對夶朝廷一樣的深深絕望。
可他們還是在堅持著，在守衛著，用他們無怨無悔的青青和熱血，甚至他們的生命堅守著。
現在他們投降北燕之後，被命名軍投效軍，其實說穿了就是最讓人瞧不起的投降部隊，沒有人會關注你的生死，也沒有人來關注你的功績，他們隻會把你當作先頭部隊使用，讓你到前線去替他們衝鋒陷陣，替他們鋪路賣命。
這樣的日子，繼續過下去，有什麽意義嗎？可是他們還有機會選擇嗎？他們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了，他們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李興的臉上充滿了相當絕望的神情，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啊。現在他們已經走投無路了。
“請寧大人上城頭說話，請寧大人上城頭說話!”我派出我麾下的愛將燕慶福，讓他扯了一麵百勝軍的戰旗，在邵武城下縱馬往來，大聲高叫人著讓寧國忠出來說話。
整個邵武城頭上，已經沒有一個人出頭露麵了，顯得靜悄悄的，再也沒有一個人肯回應。
隻是在邵武城頭後麵的一座敵樓裏，零落地飛出幾根稀落的羽箭，這些毫無殺傷力的羽箭，就這樣有氣無力地落在大聲呼喚寧國忠的燕慶福鞍前馬後，連他的一根汗毛都沒有碰到。
哎，真正是應了那句老話說的，天作孽，猶可說，自作孽，不可活，勇三郎燕慶福歎了口氣，縱馬奔回，衝我站立的山坡打了個手勢。
停了許久的火炮，在我的點頭認可下，它咆哮的轟鳴聲在邵武城頭再次響起，一連幾發的數枚開花彈，炸落於邵武古城頭，將敵將他們用於防守的堆堞削去一角。
整個邵武城頭上，所有的人依然沒有任何反應，再也沒有了零星的箭羽散落各處了。
不用說，那個極會審時度勢的寧國忠，早就在我們開炮之初就棄城而逃了！
在我們火炮的攻擊下，整個邵武城裏顯得濃煙滾滾。在我們威力十足的火炮攻擊之下，炸毀炸塌了大量建築物和房舍。
全城裏大量失去了庇護之所的百姓，和那些再也沒有了直轄上司的士兵們，都在城裏一片亂哄哄的吵嚷著，奔跑著，他們如同一群沒頭蒼蠅一般向邵武城北跑去。
負責防守邵武的投效軍千夫長張元，在手下一眾親信簇擁之下，他來到城頭，試圖用軍紀來約束這些毫無頭緒的亂兵和六神無主的百姓。
隻不過那些根本就沒見過火炮有如此巨大的威力的的投效軍，為了自己的性命要緊，他們哪裏還會有什麽心思來聽他的指揮？
在我們炮兵營的前三輪炮擊過後，邵武城裏的居民和防守的投效軍士卒們，已經從北門跑出邵武城一大半人數了。
就算那些還沒有來得及退走，而被迫滯留在邵武城裏的北燕士卒們，他們大都已經就地尋覓藏身之處，又或者是瑟縮於民宅後，他們事的大多數都是死活不肯再走上南牆防守了。
投效軍的千夫長張元，還算是比較血勇的，他眼見得士卒們已經退走得差不多了，為了爭得一個幾乎不可能是完成的任務，他終於鼓起勇氣，帶著緊緊跟隨著他們的那支數百個騎兵隊伍，打開城門，從南門出發，魚貫殺出甕城，直奔百勝軍的前鋒所在之處。他已經決定拚死放手一搏，與邵武城共存亡。
張元衝在前麵，出城之後，回頭一看，從者根本就沒有幾人，原來在城中肯與他同一起出來拚死一戰的人，並不如他所想象的那麽不多。
就連那個與他甚為相投，說話還比較說得來的千夫長李興，卻不幸被火炮的轟鳴聲給震暈了，正躺倒在邵武城的城牆下等著死神的大駕光臨。
剛開始還一個勁地表白要與邵武共生死的統軍萬戶劉向東，就在我們進攻時候，當我們的第二輪火炮炮彈飛泄而來，朝著邵武城頭落下後，劉向東就不見了蹤影。
如果我們的估計不錯的話，劉向東是很早就跟著亂兵逃亡出城，也有可能是著急地趕往福州北燕軍行營裏報信去了。
說起來，寧國忠大人隻是文官出身的身份，他根本就沒有經曆過戰場的一刀一槍地搏命，他也根本不會指揮部隊，更不用說自己前去仗。
另外，至於寧大人的妻弟黃天化，隻可惜的是他的功夫隻表現在他們嘴巴上麵了，如果他在戰場上的表現，能如他在嘴巴裏所喊得那些高腔一樣勇敢的話，他老人家也不至於連穿在身上的盔甲都扔了，一張滿是油汗的臉上，還別出心裁地抹滿了黑灰，假扮成一個逃難的難民……
原本頗為堅固的城門，卻在猛然之間，被一大群的士卒們轟地一聲推開，邵武城宣布告破。我們火炮營的炮擊聲嘎然而止，激昂的鼓點開始密集地響起，開始對邵武發起總攻的命令了。
“有種的弟兄們，都緊跟著我，前去殺敵立功，”投效軍千夫長張元，口中大聲地呐喊著，他緊緊地催動跨下的戰馬，奮力衝向城外的山坡。
城外，山風正起，悠然的山風從他耳邊吹過。這種光景簡直是太熟悉了，這讓他又想起了，在當年他也曾經是縱橫江湖，終日裏帶領著一群悍不畏死的弟兄們，頑強地與大齊國的官兵對抗的日子。
那些日子，才是活得最真實的自己，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豪氣和膽氣倍增，他覺得那個時候的自己活得是相當的精彩……
這是投效軍千夫長張元，在邵武城破之日，一生當中的最後的印記了。
他覺得自己的眼前，仿佛是一片白光閃過，他與身後那些緊緊跟隨的親信騎兵，就如同一排排被收割的莊稼一般，從馬上直接倒了下去。
跨下的戰馬還在嘶鳴著，鮮紅的血還在噝噝地從馬脖子上噴出，就如同一股美麗的噴泉水一般，在夕陽的落暉之下，很是悲壯和詭異。
張元身後那些騎兵，連忙從中途反轉馬頭，準備逃回邵武城。不過，這群騎兵很快地就相當絕望了。當他們不顧生死地冒著滿天飛的箭支，奮力地衝到邵武城的城牆邊，卻發現城門早已經關了。
任憑他們聲嘶力竭地喊破了嗓子，龜縮在城裏的士卒們，沒有任何人會對他們的嘶喊表示回應。負責整個邵武防守事宜的大都督寧國忠，他為了保全自己的一已性命，早就已經棄城而逃……
“他媽的，這群沒用孬種，”這群明知沒有了活路的騎兵，憤憤地抽出寬大的砍刀來，他們都氣憤地將砍刀砸在緊緊關閉的城牆大門上。
轉頭看看背後，那些騎兵們驚恐地發現，身後是一大隊黑壓壓的人群，原來是已經排好隊列，準備強行攻城的百勝軍將士。無奈之下，他們隻得恨恨地跳下了戰馬，極為不甘心地選擇了舉起雙手，跪在了入城的路邊，他們投降了。
無言的邵武城，再一次被人強行攻陷了。這是一個離奇的記錄，這是它在短短的三年時間內，這也是它第四次被攻擊下陷落了。
在天色漸漸暗黑起來的邵武城樓上，靜默無言的城頭上，也就隻有那尊已經被戰火的硝煙，徹底地熏變了顏色的螭吻。
它隻是在夜色的寒風中，冷冷地注視著那一而還沒有飄揚多久的北燕大纛落下，金黃色的大齊旗幟，上麵有鮮明的百勝軍字樣的大旗，再次在邵武城頭飄揚。
其實在這人命賤過動物的亂世當中，沒有看穿曆史前景的能力，誰也看不清這古老的邵武城，今後還可能會要麵臨怎樣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