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冷夜求和
“陪本尊去一趟無妄海。”
冷夜薄唇輕啟,聲色雖不似方才那般陰冷,但態度依舊十分強硬。
他未等玄風淺表態,索性上手,連拖帶拽地將她帶離了清風殿。
“去無妄海做什麽?我不想去。”
玄風淺秀眉輕蹙,卯足了勁兒都未能撥開他緊箍著她的腰身的大手。
“清明已至,四海同殤。這個時節去往無妄海,自然是賞天地同哭,觀山河齊悲。”
“……”
玄風淺沒想到冷夜還有這樣的怪癖,一時亦無言可對。
“怎麽,不高興陪本尊?”冷夜感覺得到玄風淺興致不高,緩聲問道。
“我高不高興很重要?”
“重要。不過,即便不高興,你也得陪著。”
冷夜早已習慣了我行我素,縱他對玄風淺的心意不曾摻假,短時間內還是無法改掉他這一身的臭毛病。
即便是她,也須得事事順著他。
玄風淺受夠了冷夜的獨斷霸道,若無必要,再懶得同他廢話。
很顯然,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即便所有的恩怨糾葛都不存在,她也絕不可能喜歡上這樣一個自以為是的男人。
冷夜默默地觀察著她的神色,見她始終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亦進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
難道,是他對她不夠好?
他原以為自己對她已經足夠寬容。
最起碼,他在得知玄風淺親口答應同帝俊的婚事之後,並未跟她說過一句重話。
可再往深處想,他確實不夠溫柔,也不夠體貼,霸道又強勢,甚至還會時不時地凶她一兩句……
對此,冷夜深感無奈。
倒不是他刻意凶她,他隻是霸道慣了,一時間改不過來。
“你很喜歡吃桂花糕?”
冷夜本打算投其所好,順道去將那糕點鋪子端到她麵前。
不成想,她隻淡漠地搖了搖頭。
“那你喜歡吃什麽?”
“桂花糕裏的煙火氣。”玄風淺如是答道。
“何為煙火氣?”
“往小了說,是恬淡,是愜意,是浮生半日閑。往大了說,是山河無恙,是國泰民安。”
冷夜從未料及玄風淺向往的是那樣平淡的日子。
讓他深感困惑的是,她一個久居閨閣無憂無災的仙子,何來這樣憂國憂民的家國情懷?
或許,她隻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力,才這般高談闊論,以彰顯出自己的與眾不同。
如此一想,冷夜連連稱是,“阿淺所言甚是。本尊一定不負你所望,傾盡全力守好這山河盛世。”
“……”
玄風淺更顯無語。
他不是總想著看四海同哭,萬物齊悲?
怎麽這會子,又變卦了?
罷了,冷夜的想法她才懶得去猜。
反正,他說話就跟放屁一樣,當不得真。
最讓她感到煎熬的是,明明一眨眼的功夫就可飛臨無妄海,他偏要牽著她,徒步而行。
這一走,就是好幾日。
雖說她已是純元仙體,但被他拽著不眠不休地走了好幾日,體力亦透支得厲害。
待行至無妄海之際,她“砰”地一聲,直截了當地躺平在淺灘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而冷夜,如同沒事人兒一般,居高臨下地瞅著麵色發紅,氣息愈發急促的玄風淺,冷不丁地問了一句,“你這是在暗示本尊當更主動一些?”
玄風淺渾身酸痛不已,不止懶得怠動,就連張嘴說話都分外吃力。
她聽出了冷夜的調侃之意,索性閉上了眼眸,再不去理他。
“本尊不過是開個玩笑,生氣了?”
冷夜順勢在她身側坐下,不動聲色地為她輸送著真氣。
早知她的身體這麽柔弱,他絕不會硬拉著她穿街走巷。
更不會因路邊攤販的一句“神仙眷侶”而忘乎所以,在人潮湧動的街巷中來回晃蕩了三天三夜。
他這麽做,不過是想借旁人的嘴讓玄風淺意識到,他們有多般配。
“現在好些了嗎?”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冷夜見玄風淺的呼吸趨於平穩,沉聲詢問著她。
玄風淺徐徐起身,目無斜視地盯著一望無垠的無妄海。
不知為何,無妄海中總會時不時地傳來破碎的哀嚎聲。
而更為詭異的是,那歇斯底裏的哭聲,恰恰是她的。
難道,她曾在無妄海裏遭受過非人的折磨?
思及此,她這才轉過頭,困惑不解地詢問著冷夜,“你可有聽到無妄海中傳來的破碎哭聲?”
“莫不是聽錯了?”
冷夜麵色一紅,略顯尷尬地道。
事實上,他也聽到了歇斯底裏的哀嚎聲。
隻不過,他聽到的並非是玄風淺的聲音,而是他自己的。
都說無妄海埋骨無數,誰能料到,他就是從白骨堆裏重生歸來的?
玄風淺半信半疑地問道:“你當真沒聽到?”
冷夜不願讓她得知他還有那麽脆弱的一麵,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阿淺,有件事本尊須得向你坦白。”
“何事?”
“你醉酒的那天晚上,是本尊將你從瑤池邊抱回的清風殿。”
“然後呢?”
玄風淺曾聽帝俊提及過此事,但她並未料到冷夜竟會主動提起。
“你咒本尊不得好死,本尊就想著給你點教訓。不知怎的,你突然驚醒,哭鬧不止,本尊瞅著你醜兮兮的模樣,便沒有繼續。為了讓你止住哭聲,隻得消除了你短時間內的記憶。”
冷夜深知玄風淺的底線在哪兒,亦深知讓她得知了此事,她勢必會將他當成那色欲熏心的登徒子。
不過,他既做好了準備決定坦誠相待,便再也不願欺瞞她。
沉吟片刻之後,冷夜見玄風淺並未答話,為緩和愈發沉重的氣氛,戲謔言之:“你可是在遺憾本尊沒有繼續下去?”
玄風淺麵色冷肅,冷聲質問道:“冷夜,你懂得何為尊重?”
“隻有弱者才談尊重。”
“人之所以有別於禽獸,是因為人懂得何為尊重,不會僅憑著身體裏最為原始的欲望衝動行事。”
冷夜眉頭緊蹙,抬手輕捏著玄風淺的臉頰,“本尊當你是意中人,你卻將本尊視為禽獸?”
玄風淺重重地拍掉了冷夜的手,“你不覺得,你比禽獸還要不如?”
“玄風淺,你最好適可而止。再敢跟本尊抬杠,本尊就讓你見識見識何為禽獸不如。”
冷夜對於她漠然的態度十分惱火。
他單手緊扼著她的脖頸,雖未用力,但話裏行間的威脅之意足以令人膽顫。
玄風淺輕抿著薄唇,再不敢多言。
不知為何,每每他和顏悅色之際,她總會忘卻冷夜的凶狠本性,見縫插針地同他硬嗆抬杠。
片晌之後,冷夜為緩和他們之間膠著不下的氣憤,指著麵前怒浪洶湧的無妄海,緩聲道:“你想不想知道本尊的過去?”
玄風淺不假思索地回絕道:“不想。”
冷夜置若罔聞,雙眸怔怔地盯著拍岸的海浪,低聲道來,“多年前,九重天上曾有一位像你一樣美豔動人的仙子。她很喜歡纏著本尊,總會想方設法地同本尊搭訕。本尊生性孤傲,鮮少搭理她。可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本尊終究還是習慣了她的糾纏。”
玄風淺深知,冷夜口中那位美豔動人的仙子,指的正是自己。
不過,此刻的她心靜止水,不複當初的悸動。
“若幹年後,她終於成了本尊的妻。可她好似變了個人一般,性子愈發冷漠,甚至從不讓本尊進屋。本尊雖有過氣惱,但因大劫將至,便也由著她胡鬧。”
“你指的,可是九重天雷劫?”
玄風淺暗自驚心,她的記憶怎麽同他的記憶出現了這麽大的偏差?
她的記憶裏,她根本未曾嫁過他。
冷夜微微頷首,繼而說道:“本尊好不容易才熬過九重天雷劫,仙界那群老不死卻趁本尊重傷之際,頻下戰書,要本尊同他們決一死戰。決戰當日,本尊為了保護她,將軒轅魔劍交至了她的手上。不成想,她卻提著軒轅魔劍,朝著本尊的背脊處,狠狠地砍下了下來。”
“等等,你確定那人是她?”
玄風淺曾見過冷夜背上貫穿始末的劍傷,故而,對他所言,她自是深信不疑。
隻是,讓她倍感困惑的是,她為何會無端丟失他們成婚後的所有記憶?
“除了她,誰也傷不了本尊。”
冷夜徐徐側過頭,薄唇微微翕動,“你可知,無妄海裏也曾埋葬著本尊的屍骸?隻不過,本尊運氣好,得以浴火重生,回到了悲劇尚未釀成之前。”
玄風淺這才想明白,為何冷夜這麽恨她。
原來,他和玄千凝一樣,亦是重生歸來。
“阿淺,你說,本尊若在此遇見那個女人,該當如何?”
冷夜並不想去追究誰對誰錯,他隻是想將話說開。如今,他已經徹底放下前塵往事,隻求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正如你所說,眼見不一定為實。這之中,會不會有誤會?”
玄風淺思忖著,在冷夜上輩子的記憶中,她之所以會拔刀相向,十有八九也是因為那“預見災禍”的異能。
沉吟良久,冷夜終於切入了正題,輕聲詢問著她,“本尊為了複仇,特特找了一群男人淩辱她。可現在,本尊心軟了,後悔了。你說,她有沒有可能會放下一切,同本尊冰釋前嫌?”
“冰釋前嫌就不必了吧。你不是女人,所以你根本不知這種行為有多殘忍。”
玄風淺聽出了他的求和之意,可她在遭遇了一係列災禍之後,再不願同他求和。
即便,她相信此刻的他並沒有壞心思,但她依舊不願同一個曾欲將她拽入無盡深淵的人有過多的交集。
冷夜顯然不滿意她的回答,連聲追問道:“倘若,她並沒有被那群男人淩辱,也不能挽回嗎?”
聞言,玄風淺略顯心虛地看向他,但見他並未動怒,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本尊問你,可還有挽回的餘地?”
“你不是也一直記得她拔刀相向的模樣?心結又豈能這麽輕易地被解開?芥蒂已生,最好的結局是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來。”
玄風淺得知自己曾害死過他一次之後,確實能夠理解他重生之後那蝕骨的恨意。
隻不過,她也將他為了替玄千凝出氣,動手抽她的凶狠模樣銘記於心。
冷夜曜黑的眼眸中閃過一抹落寞。
他原以為隻要他開誠布公地將一切說開,她便能回心轉意。
可現在看來,想要挽回她,似乎沒這麽容易。
“本尊最後問你一遍,你究竟能不能原諒本尊?”
“這很重要嗎?”
“重要。你的態度,對本尊而言尤為重要。”
玄風淺反唇相譏,“別再自欺欺人了。在你心裏,利益才是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嗎?”
在她看來,他和帝俊都是極其理智之人。
既能身居高位,除卻絕對的實力,想必還有其過人之處。
像他們這樣的上位者,不向來都是將利益放在最為重要的位置?
“不論你信或是不信,在本尊心裏,你才是最重要的。”
冷夜終於鼓起勇氣,將心裏話如數道出。
玄風淺盯著他紅透了的臉頰,一時間亦分辨不出他所言究竟是虛是實。
單看他現在的模樣,確實有些憨傻。
不過,她從未忘卻冷夜曾閱女無數的事實。
想來,像他這樣肮髒不堪的男人,在哄女人方麵勢必是有些手段的。
他之所以表現出一副情深不壽的模樣,定是想著引她上鉤。
思及此,玄風淺冷不丁地往邊上挪去,隻覺看上去衣冠楚楚的冷夜,比那糞坑裏的頑石還要髒。
冷夜不明所以地瞅著目露嫌惡的玄風淺,無奈地歎了口氣,略顯頹然地道:“天色不早了,本尊送你回仙界。”
“如此甚好。”
玄風淺吹了許久的海風,現下已精神了些許。
她還想著趕回清風殿打造那堅硬無比的玄鐵,隨手撚了朵雲絮,心急火燎地騰雲而去。
“站住!”
冷夜還想趁機問她同帝俊的婚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不成想,她一溜煙功夫便躥上了南天門。
玄風淺權當未聽見冷夜的叫喚,兀自往清風殿的方向走去。
“皮癢了?”
冷夜眉頭微蹙,而後竟當著南天門眾守衛的麵,解下了由九節魔鞭幻化而成的腰帶。
眾守衛誤以為冷夜這是要白日宣淫,焦灼地商議著究竟該不該見死不救。
而玄風淺權當冷夜又要用九節魔鞭抽她,終於頓住了腳步,“都陪你好幾天了,還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