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羊皮的狼
“時候不早了”收拾收拾該回廟裏了,
“急什麽?老和尚”
果然,進相府容易出相府難,空寂捏緊了袖裏的佛珠,
“好不容易下趟山,我陪你出去買點東西帶回廟裏吧,老和尚下山,小和尚肯定很想念”
起身撣撣裙擺,玲薇嘴角漾笑,
“介意,我出府嗎?”問的是身邊坐著的這位,
“介……,不介意,寶貝丫頭去哪兒都行”
鍾靈蕭一臉的寬容,十足口不對心,
丫頭出門,我們所有人都得跟著!!偷著跟……
“那……,介意我去賬房支點銀兩?”
“等,以後有錢了會還的”
囊中羞澀,不太好意思,誰能想到,不久前,本主也是個有錢人呢……
莫名其妙的又一個熊抱,玲薇中招時還有點懵,
“寶貝丫頭,爹爹對不起你,嗚嗚嗚~”
柳君涯抱著女兒就想哭,寶貝女兒沒錢花,是當爹的沒用!
這樣靠不住的爹爹,實在愧對鍾靈家的列祖列宗!
“小柏子!”
這位突然在耳邊嚎這一嗓子,著實驚人,
“老爺,屬下叫元柏,下次不要再喊錯”
啪的一聲,門開了,進來一白胡子的花甲老爺爺,就是,臉上的表情,有點吹胡子瞪眼睛的,
“見過夫人,小姐”
對老爺很無禮,對夫人卻很謙卑,雙標!有眼光!
“小柏子,給本相銀子”鍾靈蕭伸手要錢,
“沒有”
明明警告糾正過多少回了,還死不悔改,
“你說什麽!?”
完全不給麵子的行為,惹得鍾靈蕭咋咋呼呼,吹胡子瞪眼的,
“元柏,去支些銀子給九歌,丫頭,要逛街”
“是,夫人”
很聽話一人,還當著人正主的麵兒,果然很雙標!
玲薇幸災樂禍,被人下麵兒了吧,該!
“小姐,請隨屬下來”元柏躬身等候
“有勞”
玲薇含笑跟上,朝著身後甩袖擺手
“我走啦”
室內歸寂,隱隱有人哀怨歎氣,
“小柏子好討厭,寶貝丫頭好無情,本老爺好傷心,雪兒,要安慰”
鍾靈蕭伸手要抱抱,卻憑白得了夫人免費的一耳光,而且,打的很響亮,
“空寂大師見諒,夫君他今日腦袋有問題”
“阿彌陀佛,夫人可……真性情…”
柳飛雪麵不改色地應承下這句誇獎,活動了下手腕,抬眼看著夫君的臉,
還好皮厚,他臉沒紅自己手倒紅了,
“雪兒……”慘兮兮捂著臉的某人,
“空寂大師,九歌既然走了,那我們還是繼續剛剛的話題吧”
“早點結束,您也能早點回家不是?”
說來說去又繞回去了,
“阿彌陀…”
“空寂大師,這種時候,念佛號是沒用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啊”
鍾靈蕭從旁語重心長的勸告,聽的人壓力山大,
兩隻卸掉羊皮的狼盯上了同一隻獵物,決心要重操舊業,
飛蕭院在,一股涼風席卷,格外蕭索。
*****
“阿婆,這時節蓮藕已經可以采了嗎?”
“當然了,姑娘要買點嗎?這藕是剛從池裏挖出來的,還鮮著呢”
老人推銷,也不過是照實說話,
一位白衣姑娘站在攤前,白淨的手握著跟她手臂樣粗的蓮藕,看的黑眸裏閃過幾分驚訝,
也不過才六月風光,怎麽著,也該正是蓮花盛開的時候吧,市麵上已經有蓮藕賣了?
玲薇鼻尖嗅嗅,果真很新鮮,
“嗯,不錯”
“來這麽……”
拿手比比,說實話,塗山那麽多和尚,真要買食材,這老人家整個攤子都不夠,
“三節吧,正好,可以熬在粥裏”
夠他們吃一頓就不錯了,本主也很窮啊,救濟不了人,
“好,姑娘稍等”
“老三,付錢”
玲薇轉戰別的小攤子,把魂叁跟錢包留下,
這條街上整個雜七雜八,有買菜的,也有各種各樣的吃食熱鬧可看,
一整眼望不到頭的街,頗有魚龍混雜的感覺。
恰當的時間裏,正是鬧市最熱鬧的時候,
這樣繁華喧鬧的地方,玲薇以往的話,本是不喜的,
太重的煙火氣息,最容易產生和掩蓋罪惡,
不過,如今倒還好,最起碼,這裏的小零食,很合人心意。
一開始玲薇本來打算帶著老和尚來逛逛的,隻可惜,人好像更願留在相府,
不好強人所難,就隻能喚出暗衛來幫忙了,
畢竟,有苦力幫忙拎東西,總比自己吭哧吭哧抱不動的好吧,
買完東西,趁著魂叁往回送的間隙,時間還早,玲薇可以到處逛逛,
踏過石拱橋,看楊柳依依,垂影自憐,自得其樂;
路經青石巷,見小路斑駁,光陰散落,悠然愜意;
漫遊紅花廊,觀花開花敗,有始有終,歸得其所。
一切動靜,於無聲處,自然存在。
世界,多麽美好。
“鍾靈九歌,你在這兒?”
身後有人喚來,玲薇轉身,負琴的白衣少年容顏依舊一派明媚,隻眉目間藏起了隱憂,
見她時,那雙鳳眸明顯亮了許多,隻是,
“你誰?”
如同陌生人般的開口,白衫女子斂目轉身,仿若從未相識
“鍾靈九歌你等等,本王有話說”
柳濱宸急切的伸手拉住她,顧不得眼前這女人曾有多討厭,
“兄長生了病,你能不能……去看看?”小聲的請求,別樣的難為情,
“這位公子,小女與你素不相識,男女有別,你再這樣,小女,就要喊人了”
白袖拂落,像是隔了久遠的銀河,
女子如渾身狡猾的魚,從他手中輕易滑走,遁入人群,不見蹤影,徒留原地黯然的少年,
“兄長……”
人流中,少年寒心孤寂,
從永卉宮裏回來後第二日開始,兄長連日來昏迷不醒,已經意識淡薄,
禦醫說,兄長可能陷在夢魘裏,一心求死,不願醒來,
可怎會?兄長一向……
母後出宮日夜相陪,父皇寡情,連兄長死活都不在乎,
柳濱宸心疼,卻無可奈何。
歌兒……
兄長昏迷時,常掛在嘴邊的名字,日日念著,語氣是他從未見過的溫柔繾綣,
柳濱宸在著時,偶爾的一兩句,會荒唐的從兄長那聲話裏,聽出漫無天際的悔恨絕望,還有……愛?
自己不知,兄長是何時……愛上一個人的?
歌……兒?
她是我想的那個人嗎?
一路找到相府,卻無門可入,隻因那裏是天羨皇土之上,唯一,皇權涉不到的地方,
可,夢魘……
如果,曾經的許多假設是真實,那,她一定有辦法的不是麽?
隻要,她肯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