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一場又何妨
大熹朝建立至今一百載,還沒有舉行過武舉科考,朝中的武官大多是開國元勳世襲下來的官宦子弟,也有破格提拔的平民布衣。
時值初春,春暖花開,宣德門外諾大的校場上,士兵站成幾個方陣,身穿黑色盔甲,神情嚴肅。校場四周,無數黃色大旗迎風飄揚。每隔百米,便有一個巨鼓,巨鼓前各站一個士兵。崇恭特旨將比武設在了宣德門外,方便百姓前來觀賞比武,文科三甲今日居然要比武,這在大熹朝也是頭一遭,此時早已人山人海,站滿了身穿各色服飾的百姓。
在城樓上,搭了一個不大的高台,此刻,高台正中央坐著穿著明黃色龍袍的崇恭,身旁是已有孕的皇後方氏,天香和馮紹民則坐在了皇帝的另一側。
天香轉著手裏的甘蔗,心中對新科三甲頗有些輕視的味道,“就他門這三個人,細胳膊細腿的,肯定連本公主的三招都接不過,沒意思。”恰在此時,天香身旁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香兒,此言差矣。人不可貌相,妹夫不也是看上去一文弱書生,還不是內力深厚,武功了得。”
天香揚了眉毛,“她是本公主練出來了,否則哪裏來的那麽好的武功。”
一旁的皇後更是打趣道,“在皇妹眼裏誰也比不過駙馬,皇妹你說是嗎?”
天香的臉刷的紅了起來,“皇兄,你管管皇嫂。”
“哈哈哈哈,皇妹居然也會害羞了,妹夫啊,看來平日皇妹沒少欺負你啊。”
天香瞪了眼睛,“皇兄,你怎麽還幫著她說話,你是我皇兄,還是她皇兄?”
“都是一家人,沒那麽多見外,駙馬開始吧。”
馮紹民起身稽首,“微臣遵旨。”
馮紹民走上前去,俯瞰宣德門外的軍陣,外圍的百姓,尤其是那些還未出閣的女子,對當今天香長公主的駙馬馮紹民傾慕已久,以前隻在茶館裏聽到的絕色駙馬爺,如今就站在她們麵前,內心的激動不言而喻。
“比武開始!”隨著馮紹民的一聲令下,從東西側走出的是狀元餘倫,榜眼梁彥哲。兩人身著褐色衣袍,餘倫背負長劍,,梁彥哲手握大刀眉眼之間皆是英氣,完全不向往日文弱書生的樣子。
“餘倫兄,得罪了。”話還未至,刀已先至。
兩人拆了幾招,餘倫劍鋒忽然一轉,橫裏劈,豎裏刺,越來越快,長劍發出呼呼的聲音,忽然他抓住一個破綻,將劍一豎,胳膊一展,那把劍直直刺了過來!梁彥哲急轉身體,滴溜溜轉了好幾個圈子,腰上一痛,還是被擦傷了。餘倫眼神一暗,抬劍將大刀格開,手腕忽地一抖,快若寒光地一劍!直點梁彥哲握刀的手腕。刹那間,前撲,拖腹,奪刀一氣嗬成,周圍觀戰之人無不齊聲喝彩。
天香附耳過去,輕聲低語,“有用的,你眼光不錯啊,難怪在我麵前誇起這個餘倫,這小子有兩把刷子。”
馮紹民淡淡一笑,“那日在會元樓我就覺得此人不是平庸之輩,雖出生貧寒,但是眉眼之間的那份自信和淡然倒是頗有幾分像我,隻是這個梁彥哲,眼神中總感覺有些陰森。”
“嘖嘖,沒見過像你這麽厚臉皮的人,誇自己都說的那麽理直氣壯。不過這個梁彥哲確實讓我看的渾身不舒服,你以後還是對他小心點吧,我不放心。”
薛甫岩是個真正的文弱書生,就好似李兆庭一般,一點武功都不會。
崇恭帝喜上眉梢,“狀元真是文武雙全啊,好功夫好文采,隻不過不知道和咱們駙馬爺相比如何呢?”說著崇恭的眼神就落到了馮紹民的身上。
馮紹民神色一變,收斂了方才和天香的自如,起身俯首,“餘狀元文武雙全,紹民甘拜下風。”
崇恭帝搖了搖頭,“天下人誰不知道你駙馬爺一身的好功夫,今日何不趁此也給朕露兩手,妹夫,這個麵子你總不會不給朕吧。”
馮紹民撇了一眼天香,天香一副看熱鬧的表情,她也隻好應允,“那微臣就獻醜了。”
一身紅色官服,一把劍,紹民隨風飄去,落在校場中央,“餘兄,當日一別,不曾想在這又見麵了。”
餘倫驚訝,原來那日的公子便是當今的駙馬馮紹民,難怪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雙手抱拳,“駙馬爺,那餘某就得罪了。”
還未等餘倫靠近紹民,一股很強的劍氣已經壓製住他,讓他無法近身,馮紹民劍若霜雪,周身銀輝。雖是長劍如芒,氣貫長虹的勢態,卻是絲毫無損她溫潤如玉的氣質。就像是最安謐的一湖水,清風拂過的刹那,卻隻是愈發的清姿卓然,風月靜好。劍氣如同被賦予了生命,環她周身自在遊走。足不沾塵,輕若遊雲。
高台上的天香看的如癡如醉,崇恭的眉頭微漾,微微點頭。隻見一黑色人影闖入校場,劍柄在太陽的反射下格外刺眼,那劍直朝馮紹民而去。
天香心裏狠狠一驚,竄得站起,大聲呼喊,“駙馬,小心!”
馮紹民聽到天香的喊聲,將餘倫一把推開,腳下的步伐被黑衣人的劍氣逼著頻頻後退,倏忽一下腰,身體一扭,將黑衣人直接踢開,黑衣人應聲倒地,紹民手中的劍抵在那人的下顎,眼神冷冽,“說,誰派你來的!。”
“啪啪啪啪”崇恭拍著手,緩緩走到校場中央,“駙馬今天真是讓朕大開眼見了。”
身後的天香跑至紹民身旁,一臉關切,“駙馬,沒事吧。”
馮紹民神色一黯,很快定了神思,輕身安慰,“公主微臣沒事。”
“妹夫,沒受驚吧,蘇冽是朕的護衛,今日朕也想看看近日他武藝精進如何。”
崇恭沉了聲音,“蘇冽,還不見過駙馬爺,看來朕平日還對你不夠嚴苛,竟連駙馬爺的三招都接不過,過後自己去刑部領五十杖。”
蘇冽單膝跪地,低著頭,“微臣武藝不精,甘願領罰。”
“各位卿家都是我大熹朝的肱骨之臣,文韜武略,朕甚是欣慰。陸承,傳旨,敕封今科狀元餘倫戶部員外郎,榜眼梁彥哲兵部主事;薛甫岩翰林院修撰;蘇冽錦衣衛千戶;丞相馮紹民升授特進光祿大夫。
“微臣等叩謝皇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駙馬府,沁睿閣中
紹民獨自一人喝著悶酒,門外衣袂輕響,抬眼看見天香站在門前,紹民一笑,指了指桌上的酒壇,示意天香坐下。
天香心裏一窒,眼前閃過三年前她與駙馬成婚那晚自己宿醉,天香知道紹民的心好累,皇兄的步步緊逼已經壓的她喘不過氣,看到馮紹民微醺的臉龐,心中不免悵然。
紹民斟滿麵前酒碗,推到天香麵前,胡亂比劃著,雙眼模糊的馮紹民看上去並不清醒,“香兒,陪我放縱一把,你我還沒有好好醉一場呢。”
天香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好,今日我陪你喝。”
紹民舉起酒壇,大口喝下一口酒,自嘲般一笑,“我一介女子,你皇兄竟也步步緊逼至此,果然都姓東方,都一樣。。。”
天香接過酒壇,仰頭灌下一口大酒,“那我也姓東方,難道我也和我皇兄一樣嗎?”
馮紹民搖了搖手,“你不一樣,你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我一直以為隻要馮某謹小慎微,皇兄會為了你對我手下留情,嗬,是我一廂情願罷了,帝王終究是帝王,眼裏隻有權利。。。”
天香聽得心頭一痛,伸手拍拍她的肩,“姓馮的,還記得三年前我說過,你的死活隻有本公主可以決定,沒有本公主的允許你不準給我出事。”
馮紹民仰頭又喝下一口酒,辛辣的酒水伴著悲傷狠狠劃過她的心。
霎時站起,將桌上的酒壇推翻在地,將天香死死壓在桌上,天香對視馮紹民那雙深邃的雙眼,心中卻是心疼,“香兒,不要離開我,永遠不要離開我。如果將來真的有一天我永遠的離開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一滴眼淚滴落在天香的臉頰,任由它流淌進天香的嘴裏。
淚中帶苦,不是滋味,天香一枚深吻落下,良久。
“紹民,香兒永遠陪著你,不會離開你,那天永遠不會到來。”
紹民將天香拉起,將自己交到了天香的懷裏,天香把懷中的紹民摟得更緊,“我永遠在你身旁。”
“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