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書
京城人聲鼎沸,處處響著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孩童清脆的笑聲……每個人臉上都刻畫著蠢蠢欲動的興奮。偶爾幾輛精美的轎子從人潮裏湧出,引得百姓們駐足觀看。
不知道什麽時候,天開始下起了綿綿小雨,這魚像是絲線一般連著天與地,把人籠罩在一片霧蒙蒙的細雨中。
馮紹民下了朝,換了一身常服,她身上潔白的袍子幾乎曳地,卻不染一絲纖塵。停駐在茶館門口,抬眸看見杯莫停這三個字。杯莫停是鄴城著名的茶館,茶館裏傳來一陣陣古琴聲。餘光瞥見了不遠處的一個身影,苦澀一笑,走進了茶館。
“公子,要進來喝茶嗎?”說話的人是一個身穿粉色紗衫的女子,也是盈盈十六七年紀,向著她似笑非笑,一臉精靈頑皮的神氣。
“姑娘,還有雅間嗎?”
“有,公子樓上請。”女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領著馮紹民上了二樓,落坐在一個靠窗的雅間內。“
不多時,那女子端著一壺沏好的茶走了進來,拿起桌上一個倒扣的杯子放正,並倒了一杯茶擺在了紹民麵前,“公子,請慢用。”
杯中的茶葉肆無忌憚的舒展著懶洋洋的身軀,呷茶入口,茶湯在口中回旋卻感覺不到它的香濃,卻隻有如此的青澀。
馮紹民蹙眉,闔起了雙眼,思緒早已飄走。倏忽嘴角彎起了一絲弧度,“這位姑娘,素聞杯莫停的茶始苦終甜,可在下品來今日這茶隻有苦澀,而未有甘甜。”
“品茶如品人生,公子今日心境苦澀,再好的茶在公子口中也隻留苦澀。”
紹民睜眼,眼前之人與站在她身旁的剛才那姑娘相比,容色秀麗清冷,雙眼如墨玉深潭,瑩白細膩的肌膚,宛如牙雕玉琢。“姑娘,在下是否以前見過姑娘?”紹民好奇
女子唇邊藏了笑意,“宛雲初來乍到,並為見過公子。”
紹民眸中一灣沉水有了波動,“大概姑娘的眉眼有點像家妻。”
女子笑著頷首,“公子和夫人想來感情一定很好。”
紹民低頭飲茶,慢慢轉動著茶杯,目光隨著杯子移動,“姑娘可知墨寒閣?”
“宛雲雖是一介女流,隻在這茶館營生,但是墨寒閣在江湖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墨寒閣的閣主墨寒,此人行蹤詭異,來無影去無蹤。聽說沒人見過此人的真麵目。”
“哦?看來姑娘對此人甚是了解。”紹民挑眉,繼續低頭喝著茶,“嗯,此茶現在有了些許甘甜。”
宛雲臉上掛著那溫和的笑意,“能讓公子心有所悅那是這茶的福氣。”
“宛雲姑娘做事說話向來這麽滴水不漏嗎?”
“公子何意?”
“宛雲姑娘的杯莫停看似是一普通茶樓,可是在下上樓時特意注意了一下姑娘茶樓裏的夥計們,這些人走路無聲,步態輕盈,若非習武之人絕非如此。”
宛雲將麵前的茶盞推到馮紹民麵前,盈盈一笑,“駙馬爺好眼力。”
她被馮紹民的微笑晃的心底泛起了一絲漣漪。”
“姑娘也不差,明人不說暗話,既然如此,紹民想和姑娘做一番交易。”
“哦?駙馬但說無妨。”
馮紹民眼底泛起了一絲微光,從袖中掏出了一張十萬兩的銀票,推到了宛雲的麵前,“墨寒閣收錢辦事,這是十萬兩,我要一個人的命。”
“駙馬爺要誰的命?”
馮紹民手指沾了杯中的茶水,在桌上寫下了那人的名字。
宛雲展顏一笑,“那小女子也和駙馬爺做一筆交易。”說罷也在桌上寫了那人的名字,將十萬兩反推到紹民麵前。
馮紹民幽幽抬眸看了宛雲一眼,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膠著,仿佛在進行無聲的戰爭。
良久,紹民放下杯子,眸色更深,“成交。”
紹民起身,瞥到了窗外的那人,停住了腳步,“紹民能否請姑娘幫個忙?”
出了杯莫停,紹民繞道一條窄巷回文華殿,窄巷兩邊的牆夠高,擋住了雨後的陽光。
“告訴公主,戌時憑闌街。”她邊走邊抬頭仰望,天空暈染開的,千絲萬縷的藍。
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 街道像一條波平如靜的河流,蜿蜒在濃密的樹影裏,隻有那些因風雨沙沙作響的樹葉,似在回憶著白天的熱鬧和繁忙。
“馮紹民,你一次次的傷害天香,你不配她對你的感情。”一劍飄紅舉這劍朝向馮紹民,劍柄在黑夜中帶著滲人的寒意。
“一劍飄紅你無權幹涉我和公主之間的事,因為你不配!”
一劍飄紅冷笑一聲,“難道你就配嗎?天香對你用情如此之深,那你對她又是如何,今日你去了哪裏,見了誰,別以為沒人知道。”
馮紹民突然嘴角揚起一抹微笑,“我去了哪裏,見了誰難道還要讓你知道嗎?”
一劍飄紅深色愈發的冷漠,“我要帶天香走!”
“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隻見馮紹民一手飛劍詭異無形,隨著身體的繼續運轉。雙劍相撞的聲音接連響起
兩人怒目而視,馮紹民擦身而過,輕聲低語,“帶天香走!”
一劍飄紅一怔,手中劍並為停止,“為什麽?”
“聽我的,帶她走,越遠越好。”馮紹民的聲音極輕,但是一劍飄紅聽的很是正切。他雖是劍客,但是這幾年在天香身邊也多少知道朝廷的形勢,能讓馮紹民說出這種話,定是不容樂觀。
一劍飄紅臉色更沉,聲調提高了幾分“馮紹民,你這個朝三暮四的人,塵凡澗的姑娘還不夠嗎?又去招惹杯莫停的姑娘,我要殺了你!”
一劍飄紅的話好似一把利劍,一劍一劍刺進了天香的心中,她的心早已四分五裂,她死握著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馮紹民眸光一閃,眼底一瞬的落寞,趁其不備,一劍刺進了一劍飄紅的胸膛。
一劍飄紅單膝跪地,用劍支撐著身體,天香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他身旁,“劍哥哥!”
她拿起地上的劍,對準馮紹民,眼中的寒意肆虐,“為什麽?為什麽一切都變了,馮紹民你告訴我,你沒有騙我,告訴我這幾年你沒有騙我!”
馮紹民臉上浮起虛假的笑意,“公主,你別傻了,這幾年我一直在騙你,你隻不過是我手裏的一顆棋子,張紹民亦是。”
天香笑著,眼底一片冰涼,這就是她東方天香全心愛著的人,她不會哭,可是卻管不住自己的心,狠狠的痛了。拔下插在頭上的那支如意釵,一咬牙狠狠地落了下去。。。。
“馮紹民,本宮如你所願,今天起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你就繼續做你的丞相,而不是我東方天香的駙馬。”天香扶起身邊的一劍飄紅,“劍哥哥,我們走。”
一劍飄紅起身,對上馮紹民的雙眸,默默點了頭。
馮紹民麵塵似水,一雙眸子緊緊盯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俯身撿起那落在地上那已經斷了的釵,傷害她,她的心比她更痛,手指間早已泛白,“天香,對不起,走的越遠越好,策馬紅塵,肆意江湖這才是你心中所願,我這輩子不能償你夙願,一劍飄紅能護你一生,而我給你的隻有傷害。”
站在高處的墨寒,看著身下發生的一切,眼中情緒複雜不明。許久,她擺了擺手,轉身下了樓梯。
身旁之人追上她,“閣主,需要殺了一劍飄紅嗎?”
墨寒搖搖頭,“馮紹民今天這出戲演的好,連我差一點都被她騙了,那人隻讓一劍飄紅遠離京城,馮紹民正好一箭雙雕,即送走了一劍飄紅,又送走了公主。”她停下腳步,仰首閉眼,“馮紹民。。。真的很好,很完美,任誰都逃不過她的掌心,唯獨對公主用情太深。”摩挲著含鑾,她停了片刻,繼續說道,“方容學到哪裏了?”
“還有一日就可到安寧,若一切順利十五日之後肅王將被押解到京城。”
“在京郊動手。”微風吹過墨寒烏黑的鬢角,將她的披風吹起,“這京城起風了。”
回到駙馬府裏,馮紹民知道那人已不再,走向屋內,努力扯了扯嘴角,腦中一幕幕閃過這屋子發生的一切和天香的所有。
“駙馬爺,公主離開之前讓奴婢把這封休書交給您。”杏兒聲音很輕,但是話卻十分殘忍。
天香在信中說了什麽,馮紹民沒有說,看完以後,藏在了衣袖中,隻是淡淡的吩咐,“若皇上問起,隻道公主去遊玩了,讓皇上無需掛心。”杏兒點了點頭,躬身退了出去。
餘倫與杏兒擦身而過,看到她微紅的眼圈,搖了搖頭,進了屋。
“爺,你這樣把公主推開,萬一無法挽回。。。。”
馮紹民麵容有些憔悴,卻十分平靜,“你不懂,等你有了真正心愛的人就會明白。”她扶著桌邊坐了下來,皺起了眉頭,麵色已經有些許的難看,卻強撐著不發作,“飛鴿傳書王林之,讓他暗中保護肅王殿下回京,你也去,戶部有我,不必擔心。”
餘倫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下官明白。”
待餘倫離去,她深吸一口氣,微調內力,臉色才慢慢恢複,“香兒,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