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鎖宮怨

  晚霞似火,映紅半邊天。杏兒急速趕至公主府,一臉慌張,“公主,駙馬,你們快去青鸞殿看一下吧,皇後娘娘出事了。”


  天香臉色慘白,怔怔立在杏兒麵前。


  “杏兒,皇嫂怎麽了?”天香拽著杏兒的手臂,十分焦急,“昨日不還好好的嗎,今天怎麽就出事了?”


  “皇上今日不知怎麽的,想起了皇後娘娘,一進殿門,就看見娘娘大這個肚子。皇上怔怒,命人搜了宮殿,搜出了蘇冽大人的玉佩。顧公公派人來請公主駙馬趕緊過去,再晚就要出人命了。”


  玉佩。。。。玉佩,腦中一閃昨日方容學讓馮紹民交給方皇後的玉佩,那居然是蘇冽的!居然是蘇冽的!

  “民,是我們害了皇嫂,是我們!”


  “我們趕緊去!”


  半盞茶的時間,馮紹民和天香趕到了青鸞殿。在庭院裏跪著方皇後還有雙手被反扣的蘇冽。崇恭就站在他們的麵前,挺值的背影冷的好像千年的冰塊。


  “皇妹,微臣參加皇兄,皇上。”天香和馮紹民走到崇恭身旁,盈盈行李,起身時眸光掃過方皇後絕望的眼神,又迅速瞥見蘇冽,唇邊漫過一閃而逝的淒楚笑容。


  “皇妹和妹夫平身。”崇恭淡淡地道,冷厲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方皇後和蘇冽身上。


  “賤婦,竟敢與男子私通,居然還有了孩子。朕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沒有將你打入冷宮,你就是這麽給朕戴綠帽子的嗎?”崇恭怒不可遏,額上青筋暴起,“你們二人如此不知羞恥,如此汙穢之事,簡直玷汙朕對你們的寵愛!”他眼中閃過一絲雪亮的凶光,“殺,將這二人還有賤婦肚子裏的孽種統統給朕殺了。”


  天香抑製住心中即將要決堤的防線,冷靜說道:“皇兄,您不能因為一塊玉佩就認定皇嫂做了對不清您的事,萬一皇嫂肚子裏的孩子是皇兄的呢?貿然處死,隻怕皇兄日後會後悔。”


  崇恭思忖的片刻,“那皇妹的意思是?”


  天香吟籲了一口氣,“不如等皇嫂把孩子生下來,滴血認親後再做處置吧。”


  崇恭皺緊眉峰,沒有回答。


  馮紹民見狀立刻推波助瀾,“皇上,微臣覺得公主的話在理。”


  幾乎是在馮紹民話音落下的同時,方皇後覺得雙足自小腹以下酸軟不已,腰肢間痛不可當,痛感隨著涔涔冷汗漫延而下。


  她一手用力抓住天香的手心,維持著僅剩的意識吃力地吐出幾字:“皇妹,救我!。”


  方皇後躺在床上,劇烈的陣痛如森冷的鐵環陣陣侵襲,半昏半醒間的疼痛讓她輾轉反側,長發被汗水浸濕,臉色比殿外的積雪還要白,眼前如蒙了一層白紗,漸漸隻剩下朦朧的影子。宮女們端著銅盆匆忙趕來,神情慌張,越是走進,越能清晰聞到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穩婆急的團團轉,不停的念叨:“皇後娘娘,再用力,再試一次。”


  天香聲音微顫,握緊方皇後的手,“皇嫂,是我害了你,你一定要撐住啊。”


  方皇後勉力開口,氣息弱得似風中殘燭,“皇妹。。。。幫我。。。保住。。。。孩子。。。。。”


  她痛得幾乎要昏死過去,死死抓著粗被的指節擰得關節發白,心底有低微得隻有自己聽得見的呼喚。


  終於,穩婆將孩子拽了出來,是個男孩。然而,當孩子出來的那一刻,穩婆和天香都驚呆了。這孩子,是個死嬰,任憑你怎麽搖晃,他都寂寂無聲。


  殿外的崇恭焦急的等待著,穩婆匆匆出來,噗通跪在崇恭麵前,語無倫次,“皇上,皇後娘娘生了個皇子,但是。。。。是個死嬰。”


  崇恭看著已經死了的孩子,心頭酸澀,沉吟許久,“滴血認清!”


  殿中早已備好了一砵清水,裝在白玉砵中,清可鑒人,陸承從裝盤中取出一根銀針,刺破孩子和蘇冽的手指,兩顆珊瑚粒般的血珠子漸漸靠,漸漸靠攏,似相互吸引的磁鐵一般,漸漸融成一體。


  崇恭額上青筋突突跳起,薄薄的嘴唇緊緊抿住,“皇後方氏廢位,賜死,蘇冽宮刑!”


  風中傳來的聲音陰冷絕情,沒有一絲商榷的餘地。


  方皇後怔怔看著明黃色的身影在青鸞殿外消失不見。高高在上,一言定生死的帝王把這幾年的夫妻感情全部帶走了。


  馮紹民和天香將侍衛和宮女全部趕了出去,兩人獨自留在了青鸞殿中。方皇後聲音微弱,仿佛飄在雲邊,“皇妹,這就是我的命。生來就是別人手中的棋子,我連我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他還未出生,就已經成為了別人手中的棋子。“


  天香盈盈淚水呼之欲出,“皇嫂,對不起,是我們害了你。我們並不知道那玉佩是蘇冽的。”


  “他方容學就是要我死,為她親生的妹妹進宮鋪路。我是庶長女,我娘和大夫人向來水火不容,我二妹方幼安和方容學是一母同胞,如今正要倒了出嫁的年齡,三年一次選秀,她遲早要進宮的。我已經是一個棄子,何不讓我死了,好讓她當皇後。”


  馮紹民上前看了一眼死胎,稍作檢查,“小皇子麵色安詳,非窒息死亡,而是生產時已經死了。皇嫂,您懷孕的事除了紹民和公主知道,還有誰?”


  “除了皇妹和駙馬,還有照顧我的宮女小璃,她每月都會送來一盒胭脂。。。。”她用力捂住心口,那裏太痛太痛,似要爆裂。


  天香咬唇,指節格格作響,“他方容學就是個瘋子!”


  馮紹民伸指往水中蘸了蘸,用舌頭一舔,當即道:“此水有酸澀之味,是加了白礬的緣故。若以白礬調之水中,雖非父子亦可相溶,而若以清油少許,置於水中,則雖是親子,亦不能相溶。剛才端這碗水來的正是小璃”


  這時宮人端了一杯毒酒過來,正要走向方皇後,被天香喝止:“等一下,在一旁候著。”


  方皇後魂不守舍,隻喃喃道:“飛鳥盡,良弓藏。皇妹,駙馬,方容學此人陰險狡詐,城府極深,對權力的渴望讓他定不會放過駙馬的。你們走吧,我不能讓孩子一個人在黃泉路上太孤獨,我該去陪他了。”她笑得仿佛將此生得淚都流盡了,愛崇恭一生,竟是得到這樣的結果。殿門被重重的關上了,等待著方皇後的是死亡,沒有牌位,沒有祭奠,隻有一縷白布裹著,草草的埋了。


  殿外一片陰沉,風雪依舊,卷著冰珠劈裏啪啦打在地上,聽久了令人煩躁。


  馮紹民擁著她,目光落在天香被她自己掐紅的手腕上,心中一揪。


  “民,權利真的可以讓人變得麵目全非嗎?這四四方方的宮牆,困住了多少人,你我也是被它困住之人。”


  馮紹民抬眸,望入天香清澈的眸底,“香兒,隻要你想走,我就帶你走,什麽相位,什麽駙馬我都可以不要,我隻要我的香兒快樂一輩子。”


  “等我查出父皇的死因,我們就走。”


  天香還要查先皇的死因,可是如果真的如林俊所言。。。。馮紹民不敢再去想,她把天香摟得更緊。突然身體一僵,倚著門柱,漸漸向下軟倒。天香一驚,扶住她,神色焦切,“民,要不要緊?”


  馮紹民全身發抖,容顏覆上一層薄雪般的慘白,抬頭看了一眼那片片雪花,算了下日子,掙紮著起身,“沒事,香兒我突然想起來內閣還有點事,我先走了,你不用等我。”步履踉蹌地離開,片刻後身影消失在青鸞殿。


  駙馬府,長煙閣,馮紹民咬著牙抵禦著寒流,寒意,從體內慢慢散發到各個器官,從指間傳來冰涼的感覺,渾身就好像掉入了冰譚。阿元用內力幫馮紹民壓製每月的毒性發作,可是最近發作的症狀越來越嚴重。


  阿元見馮紹民臉色逐漸好轉,收了內力,微微歎息,“你準備瞞公主姐姐多久,她遲早有一天會發現的。”


  “能瞞多久是多久,我不想讓她傷心。”馮紹民嘴角勾出一抹淒楚的笑容。


  天香這時候從宮裏回府,“杏兒,駙馬回府了嗎?”


  “公主,駙馬和阿元在長煙閣。”


  天香轉頭一想,這兩個人在長煙閣鬼鬼祟祟的做什麽,剛準備推門進去,便聽到裏頭的對話。


  “你每月毒性發作的時候,用各種借口搪塞公主姐姐,可是等到她知道的時候,你不覺得對她很殘忍嗎?你和公主姐姐還有幾個五年?你這般勞心勞神,我看不用五年,最多三年你就可以去見師父了!你要是為了公主姐姐好,你就告訴她實情。”


  門突然從外推開,天香一臉驚恐,“什麽毒,什麽五年,馮紹民你到底還瞞了我多少事?”


  阿元沒說話,雙手攤開,“不用你多費口舌了,我替你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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