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君言一行人一路狼狽往南走,路上遇到契丹人的部落,若是大一點的皆想辦法屠了那個部落的壯年男子,留下老人婦女和比馬背矮的孩子。


  或許遠在京城的人,或許會有人認為他們殘忍。然而大周邊境上的百姓若是落入契丹人的手中,不是屠盡滿門,便是男丁、老人、孩子都殺死。女子與婦人不過是他們的奴隸,牧草肥美的一年,她們不僅僅是白天幹活的努力,同樣是夜裏床上的奴隸。


  卻絕不叫她們懷孕,若是不幸懷孕了,便是將她們負在馬後在草原上馳騁,直到流產為止。或是連同母體一起殺死,當然也不是沒有契丹人和大周人的孩子降世,這樣的孩子在契丹人看來是被詛咒的孩子,不是自幼便是失去母親。便是那個契丹人從一開始便帶著那個搶來的大周女人離群索居。


  這樣的國仇家恨,大部分的大周女子雖不會尋死,卻會想盡辦法為自己和自己的親朋抱這血海深仇。


  況在災荒年生,被掠奪去的人,不過是契丹人儲備的糧食罷了。同天天放牧的牛羊沒有多少差別,隻不過一個聽得懂話,一個聽不懂話罷了。


  君言一行人,沒殺獨居的草原人,也算是仁至義盡了。畢竟,草原人給大周的百姓帶的迫害,是三言兩語說不清的。在邊疆生活了十來年的君言來說,一切都是在熟悉不過。


  後來辨清方向後,君言一行人不在往南走,而是縱向向草原屠戮過去。然而,契丹雖是遊牧民族,多年與中原打交道,卻也習得了中原的許多文化。


  一如建國一事,他們也建得有自己的汗國,有自己的汗王,同樣可以為了王位鬥得你死我活。一點不論是中原還是草原,皆如出一轍。


  這一點便注定,君言不可能靠著他不足三千的殘兵,將契丹人的大部分實力給滅掉,敗北是遲早的事。然而有人的地方,便有追名逐利,便有鋌而走險,隻要為了足夠的利益,別說什麽生日仇敵,怕是連自己的底線也可以輕而易舉的越過。


  “二王子遇我這個宿世的敵人至此,怕是不妥吧!”君言似笑非笑的看著對麵那個壯實的青年。


  二王子拖拖兒,是現任契丹汗王的二王子。為人狡猾,冷酷,然卻張了一張在忠實不過的麵相,虎背熊腰的身材配上一副麵容。


  在加之他的故意配合,叫他的兄弟們皆以為他隻不過徒有一副勇士的身體,而沒有一個王者的智慧。從而,他一直是兄弟們拉攏的對象,從來沒有人想到那副壯漢的外表下,是一顆野心勃勃的狼子野心。


  同君言一桌之隔的拖拖兒,露出了個憨憨的笑容,叫人無法將那個笑著將自己的兄弟送下地獄的活閻王相比較。


  “君將軍說笑了,今天這裏沒有大周的將軍無契丹的二王子,隻有兩個剛剛相識的朋友,不知我說的可對,君兄。”拖拖兒的背後是綿延數裏的契丹軍隊。


  雖然這些軍隊,拖拖兒不一定能調動得了,然而就憑大周將軍這幾個字,便可以叫他們熱血沸騰,


  那時,什麽軍令,什麽陣營,什麽大王子二王子,都不能阻擋他們立功的腳步,況還是他們契丹人最是痛恨的北方守將。


  所以哪怕是對著拖拖兒在明顯不過的危險之意,君言也隻能含笑應下。


  “二王子說的對,是言著像了。”


  別看拖拖兒五大三粗的樣子,然而對於中原文化的學習從他記事事便開始。所以在學識方麵,一般的書生學子竟是比不過他。


  “言兄客氣了,以後言兄喚我桃夭便可。”


  桃夭在明顯不過的意思,而契丹人向來自傲。這個二王子卻讓君言喚他此名,一點都不介懷的樣子,這點,倒是君言感到很意外。


  “可是,詩經裏的那個桃夭?”


  對麵的青年看了眼南方,眼睛裏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真心實意的笑容,“是也不是,君兄不必介懷,不過是一個名字罷了。”


  瞧他的樣子君言便知不是如他說的那般簡單,至少對於這個名字,他是極滿意的。


  當然他不願說,君言自不會強求,他約君言來這裏的目的,君言在明白不已。


  “想來,取這個名字的人,定是個美麗至極的女子。”


  拖拖兒的臉上的笑容有了一絲絲的崩潰,漸漸的有了點發自內心的笑意,眼睛裏也出現了些真誠。這些都無不在表示著拖拖兒對於君言的話的讚成。


  桃夭,或許桃夭對於這別人來說,不過也就是兩個字罷了,在多一點也不過就是詩經裏的一首詩,還帶了些美好的祝願。


  然而對於拖拖兒來說,卻是一生中最快樂的記憶,和記憶裏最重要的人,在沒有之一。


  他的母親本是中原女子,拖拖兒雖不知他的阿娘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在中原又有著如何高貴的家室。然而從他阿娘不凡的談吐,不論是坐臥還是舉止都優雅的像是與生俱來的一樣。


  拖拖兒便知道他阿娘想來在中原一定是一個最出色的大家閨秀。然而對於自己的身世,不論拖拖兒如何纏著他阿娘撒嬌,他阿娘永遠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卻從來不肯吐露半句。


  直到後來,拖拖兒才從他父汗的口中得知,他阿娘不同於他們鎏金城的大周女子。他阿娘不是搶回來的,而是他父汗從商人手中買下來的。


  所以他阿娘不會整日裏想著如何刺殺他父汗,或者是回大周。她似乎很是喜歡這草原,對於他父汗更是愛慕不已,甚至願意去學契丹的文字和歌舞,至少他的父汗是這樣認為的。


  她有著草原女子永遠也不可能有的溫柔和柔情,也不同於大金搶來的大周女子那樣的烈性。又兼之姣好的容顏如同雪蓮花一樣聖潔美麗。得到男人的寵愛是遲早的事,況大多數的男人都喜歡美麗而又致命的女子,拖拖兒的父汗更是如此。


  他的宮殿裏有著草原上最美麗熱情奔放的山丹和雍容華貴的芍藥。曾經一度最愛的還是來江南的這朵盛世白蓮,或者是雪山上獨一無二的雪蓮。


  他的存在,便是最好的證明,一個漢人女子想要在契丹生下一個高貴身份的孩子,大多數時候都是癡人說夢話。然而他阿娘不僅做到了,還將他教得很好,隻要他願意,不論是大周還是契丹他都可以活得很好。


  隻不過在過美好的人和事,不僅要遭天妒,更要遭人害。一想到這裏,拖拖兒的眼神裏迸出叫人膽戰心驚的恨意。


  君言見拖拖兒臉色不對,忙開口打斷他的思緒,“桃兄,可否,為言解說一二,你這個名字甚是叫人心生歡喜。”


  拖拖兒回過神來,便又是一副有頭無腦的樣子,對著君言又是憨憨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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