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浮躁
窸窸窣窣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響起一樣,無論是武齡安還是丹五皆是屏息凝神,唯恐被發現。
二人身上傷得皆不輕,更何況蟻多咬死象,她們這一次出來的個個皆是好手,武齡安的眼神一暗,先不說這些人皆是她的左膀右臂,便是自幼一起長大的情誼也是尋常人比不得的。
“陛下,您好歹吃些吧!”福生將禦膳房端來的湯羮往承平帝麵前的案幾上輕輕放下,將上麵的蓋子手腳輕盈的揭去,麵上帶著小心翼翼的謙恭。
承平帝卻隻是看著盛著湯羮的白瓷碗出神,從得知武齡安遇刺直至現在,承平帝除了喝了幾口濃茶,卻是滴米未進。
換作平時,福生便是自幼伴在承平帝身旁,卻也不敢多做規勸,他隻需要做好他的分內之事便好,至於其他的卻是知而不知。
旁人許是不知,他卻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十公主武齡安於承平帝心中同壽王武齡衍沒有多少區別,壽王武齡衍是逆鱗,十公主武齡安亦是也。
現在不發作,隻是因為人還有找到,沒心思收拾人罷了!天子一怒浮屍百萬,福生心下歎息不已,這天下究竟落於誰手中,於他而言卻也不過如是,隻是這大好的人頭,他卻也不願意在看,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場變故,死的人已經夠多的了。
多少今天還有說有笑的人,第二日卻是連一個牌位都留不下,“主子,十公主殿下的安危全寄在您的身上,您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十公主殿下該如何是好?這天下,隻有您是真心實意的愛顧十公主殿下,彼時怕是沒有人希望十公主殿下回來。”
承平帝忽而一下子眼神淩厲的盯著福生,福生連忙雙膝跪地,誠惶誠恐的俯趴在地上,
“奴才妄言了,請主子責罰。”
承平帝深深的看了一眼福生,許久方才道,“起來吧!”
“諾!”福生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卻不似往日一般徑退進陰影中去,而是像一個影子似的立在承平帝的身旁。
“福生,朕是不是老了,青天白日的,卻有人如此明目張膽的行刺天子之女。”承平帝的眼神平靜,便是麵上卻也沒有多少的波瀾,隻嘴角掛著一絲絲的冷意。
“陛下,正是春秋鼎盛之年,何來垂暮之說。”福生看了一眼承平帝斑白的兩鬢,摸著自己開始略有些鬆垮的肌膚,卻是想,或許他們都老了吧!
他都快不記得他第一次來到他主子身邊時的場景了,至於模樣卻是不知什麽時候早已經遺忘在過去不知有多漫長的時間裏了。
想來那時,這一身的肌乎卻應是光滑白皙的,看上去不似一個奴才,到有幾分富家子教養的模樣。隻是幾十年如一日的,他的主子似乎沒有變一樣,唯獨這忽然斑白了的兩鬢昭示著歲月的不寬容。
“陛下,莫要太過擔憂,十公主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更何況殿下的本領卻也是尋常之人能比的,想來說不得過兩日殿下便回來了。”
這樣安慰的話,別說承平帝不信,便是福生自個兒卻也是不信的。十公主殿下武齡安的本領,這天下除了他身旁坐著的天子,想來他便是其中最清楚的人之一罷。
隻是在厲害的師父,在是天賦異稟,到底不過十六歲,更何況習武於她而言不過是強身健體,危急之時保命而已。她習的是帝王之道,是天下公正,是如何治理這偌大的天下。
且隨行的侍衛,那一個不是千裏挑一的好手,眼下卻是死傷殆盡,稍微好些的卻也不過是躺在太醫院裏苟延殘喘,何時清醒過來卻也是未可知,餘者卻也是黃泉路難行罷了。
承平帝許是聽見了福生的話,又許是一個字卻也未曾聽進去過,
“朕諸多兒女,除珠珠兒一人外,餘者朕卻是從未虧欠過。當年若不是一念之差,珠珠兒想來許是同她其他的姐妹一般無二,糾結的不過是衣裳是否華美,那家的兒郎生得是否可心可意。
那裏會是如今這般少年老成,沒有一點少女的喜樂哀怒,思的是軍國大事,持的是一國重器。”
無論承平帝說的是什麽,福生卻是連頭都不敢抬的,更遑論是插嘴。
當年的事,誰又說得情呢,彼時的承平帝說是魔怔了卻也是不為過。一年兩年三年五年,便是如今卻又是誰說得清楚呢!
或許魔怔的卻也不是承平帝人便是那深宮裏的皇後,誰又說不是呢。十公主武齡安的出生本就是為著那魔怔了的執念而來的,若是一個資質平平的,想來安穩一身卻是沒有問題的。
隻可惜,那卻是一個連天都要妒的人,別說是承平帝舍不得,便是這滿朝的文武,誰又舍得。
這樣舉世難尋的璞玉,好好雕琢一番,卻又是一個盛世。誰不想青史留名,誰不想史書之上濃墨重彩的記上一筆,而不是塵歸塵土歸土。
“你卻總是這樣,卻也不過是陪朕說說話罷了。”承平帝歎息了一聲,眼睛裏卻也帶上了些許的孤寂。
自登上這個位子之後,他卻也不知道有多久沒人毫不畏懼的同他說過話了。除了記憶裏的那個人,隻是還沒有陪他好好的欣賞這大好的河山,留下一個嗷嗷待哺的稚子,卻自個兒撒手人寰了。
福生卻是笑了起來,本是一張平淡無奇的臉卻也帶上了幾分的光暈,“陛下卻又不是不知道奴才嘴笨,卻是最不會聊天的。”
承平帝終是拿起了擱在白瓷碗中的白瓷勺子,縱是吃不下又如何,從那人離世的那一天起,他卻是明明白白的清楚自己卻也不是自己的。
想來卻也隻能躺進了那陰冷的陵墓中時,方才能得些自幼吧!
福生看承平帝總算是吃東西了,心下卻是狠狠的鬆了一口氣。
“父親,起風了,想不到這一天到底還是來了。”中年男人給正坐在他對麵的老者斟了一盞茶,老者伸過枯樹皮似的人將青瓷杯子端了起來,
“風早已經起了,隻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