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不如此當如何
武齡衍有時候想,或許若是他強硬些,許是武齡安的日子會輕鬆上許多。她走的路,從來都是一條孤寂的路,但是背上背的從來不是她自己。
從前都是她在守護他,以後便換他來護著她吧,那有做哥哥的一直縮在妹妹身後的。
“殿下,走吧,水蓮姑姑交待,一定要您看著皇後娘娘吃才行。”明心的手上提著一個精致小巧的食盒,麵上帶著歡快的神情。
武齡安點了點頭,卻也不說話,抬著步子便朝外麵走去。
這宮裏所有的皇子,公主都可以喚他的姑姑做母後,唯獨他隻能喚姑姑。他的母後是躺在陵墓裏的孝慈皇後,不是這宮裏母儀天下的皇後。
便是鳳儀宮裏,如今他母後的寢宮卻也同她身前沒什麽兩樣。不論是他的姑姑還是父皇,卻也不覺得有甚不妥之處。
每每瞧著畫中眉目如畫的女子,他便覺著一陣別扭,明明他記憶裏卻是一丁兒她的記憶也沒有,但是她的身影卻是處處皆在。
便隻是簡單的穿衣吃飯,都有她的身影,有時他卻也會恍惚,似乎這鳳儀宮裏住的不是當今的皇後他的姑姑,而是他的母後那一個早已經入了陵墓的孝慈皇後。
這宮裏的每一個皇子公主都是珠珠兒的兄弟姐妹,唯獨他似乎是似乎也不是,鳳儀宮中他們更多的時候更像是表兄妹。
若真是表兄妹,卻也好似上千萬,或許他們卻是真的可以擁有同一個母後,而不是每每他卻是像一個外人似的。
年幼時,他想來應是及其嫉妒珠珠兒的,依稀記得有一次,他故意喚他的父皇徑直換作了姑夫。
於他,他的父皇自是不會如何,隻是後來他身邊伺候的宮女宦官一個個的不見了蹤影。
後來他無意間卻是聽到宮人們的交談,他原來才知道那些個宮女宦官本是死罪的,
隻是後來卻也無事,隻不過送去了偏遠些的宮殿裏當差,一輩子想來便也隻會是如此罷了。
輕饒了他們,卻也不是他父皇忽然慈悲了起來。珠珠兒自幼便是在他父皇身邊長大,便是她尚年幼之時,生殺之事,他父皇卻也從未避過她,有是甚至故意要等著她在十,方才如此。
那一日他父皇本是要將那些宮女宦官全部賜死的,恰好珠珠兒剛好在他父皇身邊。便是見多了生離死別,予生予死,她卻也不是濫殺之人,或許這世界生靈在她眼中沒有多大區別,然她卻是不喜無辜的生命受到牽連。
她徑直背負下了所有,原是,她說她嫉妒她七哥霸占了她的母後,心下氣不過,故意如此這般,卻未曾想過要連累旁人。
他父皇自是不信,可惜他卻也太過了解他一手養大的孩子,便是連糊弄卻也糊弄不了,他父皇最終放了那些個宮女宦官。
隻是到底心下意難平,聽聞那一次他的珠珠兒在宗廟裏跪了一夜,方才被從宗廟裏抬了回來。
或許,她曾經卻也是真的嫉妒過他,隻是她成長的太快,還沒來得及窩在母親兄長的懷裏撒撒嬌,缺已經長到了足以為他們遮風擋雨的存在。
他的父皇姑姑,從未想過他們一起當做眼珠子似的護著的孩子早已經長大,心下卻也不是他們期望的純純稚子。
他的心裏藏著嫉妒,關著不甘,渴望,甚至想要遠遠的逃離。隻是那一件事情之後,他卻是清清楚楚的明白,無論他做什麽都沒有問題。無論是他的父皇還是姑姑,卻也不會說什麽,仍舊是溫聲細語,一轉身便已經將所有的罪責歸咎於旁人。
而他卻會是從始至終都蒙在骨子裏,隻因為他素來身體孱弱,他是孝慈皇後留在這世間唯一的血脈,是二人的逆鱗。
自此之後,他便是最乖巧懂事的孩子,無論他們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他都不會去做。便是日漸日的長大了,他卻也還是那個身體孱弱乖巧懂事的孩子。
隻是,他卻是瘋狂的渴望著能像所有人一樣憑著自己的性子逍遙一回,而不是活在即定的籠子裏,將所有的心事掩埋。
他羨慕遊山玩水,逍遙自在的同歲的六哥,便是他們從小一直長大,情誼不別旁人。但是他卻是不喜歡他,他是來去自由的飛鳥,而他不過是自將翅膀折斷的金絲雀。
他們都是姑姑膝下養大的孩子,他是珠珠兒的兄長,他的六哥同樣是珠珠兒的兄長。
寸有所長尺有所斷,既都是兄長,那裏來的那麽多的親疏遠近,但是那明明該是他一人的妹妹。
“殿下,您來了。”鳳儀宮的諸人連忙恭敬的行人,鳳儀宮中冒犯了皇後皇上十公主卻也不要緊,左不過被掌事的姑姑罵上兩句,然若是不敬壽王,卻是萬劫不複。
“姑姑,可在屋子裏。”武齡衍點了點頭,抬腳便朝屋子裏走去。
“回殿下的話,娘娘去了清正殿了,並不在寢宮。”春杏接過明心手中的食盒,麵色恭敬。
武齡衍的腳步頓了一下,“裏麵裝的是水蓮姑姑親手做的蓮子羹,你將它溫著。”
說罷,腳下一轉便朝著鳳儀宮外走去。武齡安自幼便在承平帝身邊長大,因而所居之處並不在內宮之中,卻是比鄰禦書房的清正殿。
隻,自十四歲在宮外建了府邸之後,卻少有住在清正殿的時候。卻也不是其他別的什麽緣由,原是她手中的政務越來越多,每每忙完之時,宮門卻早已經落了鎖。
一來二去之下,卻也少有人還記著清正殿還住人。
“逆子,你怎生如此大膽,你是不想活了嘛?”武齡衍腳步一頓,對著明心使了一個眼神,明心會意連忙屏住呼吸,同武齡衍悄聲移到假山後麵。
“不想活,我比誰都想活,但是,她活著,我們便休想活著。”男子壓抑的聲音裏帶著刻骨的仇恨。
“休要胡說。”女人的聲音略微有些顫抖,雖是嗬斥,隻是卻也帶著一絲動搖。
“胡說,母妃,我的好母妃,胡說,那裏有什麽胡說。好好的容王徑直改成了成王,四弟好好的瑞王卻又成了容王。這天底下,那有這樣的事,除了她,還有誰能,還有誰能,”
男子終究還是將話還吞了回去。
“便是如此,你卻也不該,不該如此。”男子冷笑了一聲,“不如此,當如何,她或者我們永遠沒有可能。況且,這水混得很,你當真以為我一個人有這麽大的能耐,你卻是高看了你的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