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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搶占先機,謀算婚事

  皇宮。禦書房。


  霍家惹的事,皇帝的確沒有深究,隻把幾個當事人都叫過來一起聽了霍文山痛心疾首的一番陳情請罪之辭,然後就命人將他綁來的那個奴仆法辦了,便算結案。


  趙賢妃雖然憤憤不平,心裏卻明白,這件事一旦鬧大了,最吃虧的都是她的女兒,所以哪怕眼睛瞪得幾乎要在霍家幾人身上射出窟窿來了,也是死死的捏著袖口忍住了,沒出聲。


  待到霍文山帶著幾個子女離開了,皇帝才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往後靠在了寬大的龍椅椅背上。


  他先是看了眼坐在下首,眼圈通紅的臨安公主。


  “皇——”趙賢妃剛要開口說話,他的視線已經移開,突然衝著坐在他左手邊的蕭昀道了聲:“太子!”


  趙賢妃的話被打斷。


  幾人不約而同的朝蕭昀看去。


  蕭昀自從進了禦書房之後就沒吱聲,任由霍文山聲情並茂的做了一場戲,一直都是事不關己的冷著臉坐在旁邊。


  此時聽見皇帝喚他,他便是一抖袍子起身,衝著皇帝躬身一揖:“父皇!”


  皇帝唇角含笑,衝他抬了抬下巴:“今日霍家之事,說說你的看法吧!”


  他的語氣,稱不上嚴厲,像極了尋常父子之間的閑聊,可是說出來的話,無形之中又分明帶著一種壓力。


  趙賢妃是不明白皇帝怎麽突然就轉去跟太子敘話了,眼巴巴的看著。


  坐在皇帝右手邊的薑皇後就要鎮定許多,依舊從容不迫的垂眸飲茶。


  這一晚上,蕭昀的心裏一直憋著一口氣,其實誰都不想理,可是他父皇問話,他卻不能不回,隻恭恭敬敬道:“父皇雖無偏頗之意,卻有慈父之心,為了保全皇姐的名聲,今日之事,確實不宜大張旗鼓的再繼續追查下去。”


  霍文山帶了個奴婢進宮頂罪,就跟打明牌一樣,傻子都不信。


  霍家那樣的門第,家大業大,後宅管製起來都是甚為嚴謹有章法的,她們家的各院主子得要多無能,才能叫一個奴才上躥下跳的折騰出這樣一樁都牽連到皇宮內幃裏的大事來了?


  其實剛一開始聽說霍文山帶著個奴仆進宮請罪的時候,皇帝都氣笑了——


  這老頭子是哪根筋搭錯了,竟敢把這種障眼法公然玩到他的麵前來了?

  雖然他但凡隻要還想維護臨安公主,這事兒就一定會順坡下驢,可是這個霍文山還真敢來給他擺這個台階?!


  而這整件事情的經過,蕭昀親眼目睹,知道的詳情要比皇帝多得多。


  隻是他說出來的話仍有含蓄,心裏是被霍家人惡心的不行了,也到底是還有些孩子氣,嘴硬死不肯親口承認。


  “嗯!你能看得清楚就好。”不過這樣的回答對皇帝來說也已經可以了,他滿意點頭,緊跟著又是話鋒一轉,歎息道:“這個太傅,原是朕替你選錯了,以前就隻看到他治世的文章寫得好,卻沒有親自派人去考核他私下裏的人品,險些將你引入歧途,這都是朕的疏忽……”


  蕭昀聞言,立刻就跪下了:“父皇言重了,您這樣說,倒是要叫兒臣惶恐了!”


  薑皇後也吃了一驚,放下茶碗,起身道:“是啊皇上,霍文山的人品有失又不是您願意看到的……”


  皇帝抬手製止她,仍是對蕭昀繼續把話說完:“不過這樣也好,經過這次的事,你也好以此為鑒,以後看人看事兒都詳盡些,莫要再重蹈朕的覆轍了。”


  他這番話都已經到罪己上了,蕭昀還哪敢反駁,連忙應諾:“兒臣謹記父皇教誨!”


  “起來吧!”皇帝抬了抬手,突然斜睨了一眼立在後麵的陶任之:“朕記得霍文山有個兒子外放了?”


  “是!”陶任之能在先帝駕崩之後繼續呆在這個總管之位上服侍新主,自然有他獨到的本事,當即上前一步回道:“霍大人的第二子是兩年前考取的進士,排名隻在三甲末,後來好像是霍大人疏通了一點關係,外放出去了,現在正任甘州州判。今日入宮的霍常宇是他的第三子,也是兩年前中的秀才,今年的春闈他再次應試了,昨天奴才剛看過陳大學士呈上來的名單,他這次好像是中了,排在二甲……約莫二十多吧。不過這兩位都庶出,霍大人的原配夫人體弱,一直到前兩年才替他產下的嫡子。”


  皇帝略一點頭:“明日你往吏部尚書那裏吩咐一聲,這個霍……”


  陶任之提醒:“霍常宇!”


  “嗯!”皇帝頷首,“把這個人從這次殿試的名單裏直接劃掉,朕就不見了,並且以後的科舉中都永不錄用。那個外放的,也著人去查一查,若是沒有錯處便罷了,如果也是個不規矩的,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那個霍文山,得是有多愚蠢才會覺得皇帝今天礙於麵子下了他擺的台階,他們霍家就沒事了?

  “是!”陶任之恭謹的應了,又退回遠處。


  趙賢妃聽了這話,才覺得稍稍解氣了些,和臨安公主一同起身,跪下謝恩:“臣妾/兒臣謝過皇上/父皇!”


  皇帝笑了一下:“朕替自己的女兒出氣,有什麽好謝的,都起來吧!”


  薑皇後看一眼外間水漏,已經是二更天了,就想提議散了:“皇上,時候也不早了,此事既然已有定論,莫不如臣妾等就都先行告退了吧,還有一些賞罰的事,明日等您得閑,臣妾再向您奏稟?”


  皇帝的身體不好,為了今天的壽宴的確折騰得不輕,剛要點頭,那邊剛剛爬起來的趙賢妃卻是火急火燎的突然說道:“皇上,皇後娘娘,臣妾還有件事得急著同你們商量。”


  薑皇後不悅皺眉:“賢妃,今日……”


  話沒說完,趙賢妃已經上前一步,給皇帝行了個大禮道:“皇上,臣妾知道您今日受累,不該再給您添煩了,可這件事卻是等不得的。今天臨安遇上這樣的糟心事兒,雖說您是慈父之心,袒護了她,可此事多少與她的名聲也是有妨礙的。”


  趙賢妃話雖是搶著說的,卻是字斟句酌的試探,期間一直在暗暗觀察皇帝的臉色。


  薑皇後左右為難,見皇帝又靠回椅背上,神色好整以暇,這才不再堅持。


  趙賢妃雖然看見皇帝不接茬,但也不想放棄,還是擠出一個憂慮的表情繼續說道:“臨安已經及笄了,本來如果不是遇到今天的事兒,再留她兩年也無妨。可是現在出了事,以後萬一不慎走漏了風聲,多少是會影響她的婚事的,依臣妾之見,未免夜長夢多,還要請皇上做主,這就盡快將她的婚事給定了吧。”


  這大晚上的,又剛經曆過一場風暴,都還沒緩過神來呢,自己的母妃就當麵給她請婚?

  臨安公主嚇了一跳,連忙扯住她的衣袖,小聲勸道:“母妃……”


  趙賢妃卻是不動聲色的拂開她的手。


  本來她也不至於這麽火急火燎的,實在是被晚間黎薰兒的舉動給刺激了。


  定遠侯世子武青林,就算沒有今天的這一茬兒,以他的家世和品貌,拿來配自己的女兒,她們也是不吃虧的。


  慶陽那母女兩個可都不是什麽善茬,趙賢妃是真的唯恐夜長夢多,甚至都等不過今夜就直接跟皇帝提了。


  皇帝的眼睛眯了眯,又看了眼旁邊的臨安公主:“臨安的婚事現在定下也可以,隻是——你有人選了?”


  臨安公主的確不明白趙賢妃怎麽會這麽著急就要替她定親,今天霍家設局雖然的確是為了毀她的名聲,逼她下嫁,可到底是沒鬧到盡人皆知的地步,而且這又畢竟是她一輩子的大事,她焦急之餘又不好當眾說什麽,隻急的臉通紅。


  趙賢妃卻是換了一臉喜色,笑吟吟道:“定遠侯世子武青林,皇上以為如何?”


  此言一出,莫說臨安公主大吃一驚,就是皇帝、薑皇後和太子蕭昀都跟著齊齊一愣。


  蕭昀是第一個皺眉的。


  薑皇後脫口道:“你怎麽就選中他了……”


  倒也不是趙賢妃看上武青林有什麽不妥的,而實在是事出突然,提前連點風聲都沒漏。


  趙賢妃道:“今夜臨安被困火海,險些殞命,武世子舍命相救,就算是個不錯的機緣吧。這些天臣妾本來就在琢磨著要給臨安定婚事了,這不就現成的撞上門來了嗎?那個定遠侯世子,臣妾瞧著就是個極妥帖的人,何況今日他救臨安脫險,兩人之間都有了肌膚之親了……”


  她說著,就回頭去拽臨安公主,問道:“臨安,你覺得呢?”


  臨安公主一開始著急是以為自己的母妃為了遮醜想隨便把她給嫁了,現在一聽她提出的人選是武青林——


  她一開始是沒往這方麵想,可趙賢妃說到這個份上了,她對武青林當然也是滿意的,就越發的羞紅了臉,不好隨便答話。


  趙賢妃則是歡歡喜喜的張羅,以為隻要她搶占了先機,這事兒就板上釘釘了。


  薑皇後雖然覺得這個事情趙賢妃提起的突然,倒是沒找出把臨安公主配給武青林這樁婚事裏的錯處來,隻是皇帝半天沒接茬,讓她覺得不太對勁,便就轉頭看過去。


  皇帝靠著龍椅,麵上表情很是尋常,看不出太大的喜惡情緒來,隻是手指輕扣著龍椅的扶手。


  倒是蕭昀不樂意了,擰眉道:“婚姻大事又不是咱們一家的事,賢母妃都沒問過武家和武青林的意思就貿然提起,怕是對皇姐的名聲不好吧!”


  趙賢妃已經相中了乘龍快婿,正是個勢在必得的架勢,對蕭昀的潑冷水也是視而不見,隻道:“婚事嘛,自然是咱們自家人先商議一下,陛下若是覺得可以,那明日臣妾便請武家老夫人入宮來當麵定下來就好。”


  蕭昀也說不上為什麽,反正自從皇帝說過讓他娶武曇之後,哪怕現在那樁婚事已經告吹了,現在他也是聽見和那死丫頭有牽連的事情就別扭,心裏不痛快。


  照著他的意思,是絕對不能讓臨安公主跟武青林成了的。


  可他隻是太子,皇帝還在位,臨安公主的婚事輪不到他做主,就隻能是自己去暗地裏不痛快了。


  皇帝一直也沒給個準話,趙賢妃卻心急火燎的,期期艾艾的又喚他:“皇上?”


  皇帝笑了笑,終於開了口,卻是不痛不癢的給了趙賢妃一個當頭棒喝。


  “武青林就算了,換個人選吧!”他說。


  眾人又是齊齊一愣。


  臨安公主都顧不上害羞了,瞪大了眼霍的抬頭朝他看去。


  趙賢妃怔了怔,突然就有點發慌,她甩甩頭努力的讓自己保持清醒,再次確認道:“皇上……您是不看好定遠侯世子?”


  皇帝莞爾:“朕也不是不看好,隻是你提得晚了些!”


  趙賢妃的第一個反應是被慶陽長公主捷足先登了,可再轉念一想——


  當時慶陽長公主母女倆從華陽宮離開就直接出宮了,根本就沒有機會來見皇帝,然後她們緊趕著就過來了。


  “難道是定遠侯世子已有婚約?”趙賢妃狐疑,隻覺得兜頭被一盆冷水潑下來,心都涼了半截,“他是訂了哪家的姑娘?臣妾之前怎麽沒聽說啊?”


  如果是門第不怎麽樣的,還是有機會爭取一下的。


  皇帝卻是再度笑道:“他倒是沒定親……”


  話沒說完,趙賢妃又被繞了進去,一臉的茫然。


  皇帝道:“是早兩個月皇後已經跟朕商量,要將武勳的嫡次女聘給太子做側妃了,這門親事私底下也跟武家定好了,他們家已經有個女兒攀上皇親了,總不能什麽好事兒都緊著他們吧?所以先來後到,臨安就不能再許給武青林了。”


  趙賢妃一開始還以為是武青林已經定親了,卻原來是這麽個緣由,她倒是鬆了口氣,再次打起精神道:“這也沒什麽吧?他家嫁女兒也不耽誤兒子娶親啊,而且就算武家的女兒許了咱們太子殿下……親上加親豈不是更好?”


  她是一門心思的要給女兒找個好歸宿,卻沒有注意到皇帝提起武家的婚事的時候蕭昀的臉色就已經鐵青一片。


  皇帝在這件事上卻是分外堅決,直接抬手否決了她的提議:“總之這門親事不成,臨安是朕的女兒,難道還愁嫁麽?京城裏那麽多品貌俱佳的名門子弟,比武青林強的多了去了,你重新選一個吧。”


  “可是……”趙賢妃總覺得他這不同意的理由找得莫名其妙,還想堅持再說點什麽的時候,皇帝已經徑自起身往外走,“行了,都先散了吧,折騰了一整天,朕也乏了!”


  皇帝的龍體安康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大事,趙賢妃雖然心有不甘,卻不敢在這上麵忤逆,張了張嘴,想著來日方長,便隻能先行作罷。


  “臣妾恭送皇上!”薑皇後領著眾人尾隨皇帝出門。


  皇帝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麽,便緩了一步,執了薑皇後的手道:“去你那吧,正要朕也有事要跟你商量。”


  蕭昀的婚事,因為武曇那個八字打岔,已經拖了一些時候了,皇帝自覺身體每況愈下,是得要盡快有個定論了。


  聯係方才禦書房裏皇帝的話,蕭昀也立刻就猜到了他想和薑皇後商量什麽,可是眼下天色已晚,他又不能跟去母後的寢宮,也就隻能是想著等天明了。


  一行人出了禦書房就各自散了。


  蕭昀回東宮,帝後二人坐了輦車回正陽宮,趙賢妃同樣是叫了輦車,帶著女兒回華陽宮。


  華陽宮的整個後殿付之一炬,已經是不能住人了,隻是時間倉促之下,薑皇後也還沒來得及安排她們移居別宮,所以這一晚趙賢妃就直接讓臨安公主睡在了她那兒。


  母女兩個回了寢殿。


  趙賢妃吩咐宮婢們準備女兒的衣物首飾,又另外安排了人鋪床、打洗澡水,等忙碌了一通轉回來,就見臨安公主無精打采的坐在外間的美人榻上發呆。


  她走過去,挨著女兒坐下,握了臨安公主的手上下檢查她身上:“怎麽了?可是那會兒在火場裏傷著哪裏了?有哪裏不舒服的快跟母妃說,我叫太醫來給你瞧。”


  “我沒傷著哪兒,就是……”臨安公主抬起眼睛看她,神色略顯悲戚,猶豫之下,還是避開了她,起身走到一邊之後才有些煩躁的說道:“母妃你今天這麽著急在父皇麵前替我請婚,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趙賢妃一聽她這嗔怪的語氣,還哪有不明白的,當即也不急了,端起旁邊桌上她沒動過的茶慢慢喝了一口,然後才道:“怎麽,你是沒看上那個武世子麽?”


  臨安公主跟被人踩了尾巴一樣,蹭的就轉過身來,滿臉通紅的直跺腳:“母妃,您說什麽呢?”


  女兒家的名節重要,婚嫁的事是不適合拿來開玩笑的。


  這個分寸趙賢妃是有的,便不再打趣,斂了神色冷冷說道:“我是說你慶陽姑姑那兩母女保不齊也正關起門來想好事呢。”


  臨安公主本來就是害羞,才不想聽自己的母妃打趣自己的,此時聞言,便是驀然一驚。


  她張了張嘴,有些猶豫不定。


  趙賢妃道:“黎薰兒那丫頭可不是個講究的,今天當著咱們大夥兒的麵她就敢跳脫到武世子跟前去搭訕,這意思你看不明白?”


  臨安公主今夜深受打擊,那時候都還驚魂未定呢,確實是沒有注意旁人。


  此時被趙賢妃略一提點,她心中便突增幾分緊迫感:“母妃你是說薰兒她也……”


  趙賢妃點頭,目光有點冷,“母妃知道你懂規矩,你矜持,可撞上黎薰兒那麽個東西……她可是隨你姑母得很,不知道禮義廉恥怎麽寫的,一旦被她捷足先登了,錯過了可就沒機會了。”


  臨安公主揪著自己的手指,已經有些慌亂了起來。


  趙賢妃拉著她重新坐下,正視她雙目道:“你就說吧,定遠侯府的那位世子你到底喜不喜歡?”


  也不是趙賢妃有多膚淺執著,而實在是京城名門子弟之中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多,那些個高門子弟,一個個平時看著人五人六彬彬有禮的,實際上是個什麽貨色,不扒開了他們的肚子看看誰也不知道,好不容易遇到武青林這麽個人品好有擔當的,不替女兒抓牢總覺得不甘心。


  臨安公主生平接觸到的男人有限,再加上被武青林英雄救美,自然也是心儀的,這時候也顧不得矜持,隻是疑慮,“可是父皇不是說……”


  “我的傻女兒!”趙賢妃聞言,就直接笑了,握了握她的手道:“你父皇怎麽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武家怎麽想。”


  臨安公主不解。


  趙賢妃道:“你父皇說不同意,難道我就算了嗎?就算太子要娶武家的女兒也不耽誤咱們什麽,你父皇不過就是不想給武家的恩寵太過,可是送上門的恩典,武家人又不傻,難道還有拒之門外的道理麽?隻要武家的人同意,這門婚事就能成!武世子今天為了救你,不是掛了彩麽?明兒個一早我就差個太醫過去給他治傷,這樣的恩典,武家老夫人隨後肯定要過來謝恩的,到時候我就探探她的口風,直接先跟武家老夫人在私底下把事情給定下來,到時候木已成舟,你父皇就算不願意也得點頭了。”


  這樣謀算自己的婚事,臨安公主原是有些不屑也有些不齒的。


  可如果她母妃的推論屬實,黎薰兒也在虎視眈眈的盯著武家世子呢,那現在這一步就勢在必行了。


  “嗯!”稍稍克服了一下心理障礙,臨安公主堅定的點點頭,“我都聽母妃的!”


  “你就等著母妃幫你安排就是!”趙賢妃摸摸女兒的臉,又端起旁邊桌上的茶湯喝了一口。


  臨安公主腦中不斷回想著武青林的言談舉止,一開始她受驚過度,也沒工夫細品,如今也是越想就越是覺得那男人英俊又神勇,想著就覺得胸口滾燙,心跳加速。


  如果能嫁給他……


  認真的思忖過後,她確定,自己其實是十分願意甚至是歡喜的。


  想到火場裏遇險得他相救的那一幕,就不可避免的又想到黎薰兒,臨安公主還是憂慮不已,忍不住又去扯趙賢妃的袖子:“可是母妃,如果薰兒和慶陽姑姑也有此意,咱們在宮裏,行事多少不如她們便利,萬一讓她們搶占了先機……”


  “那她們還真占不著這個先機了!”趙賢妃呷一口茶,笑得頗為誌得意滿,“你忘了,剛剛在禦書房裏我已經當麵跟你父皇提過你的事了,雖然他沒答應,但這樁婚事到底也是我先提的,他都沒沒把武青林指給你……慶陽一向要強,她為了讓黎薰兒嫁得體麵,必然也是會向你父皇當麵請旨賜婚的,你父皇都沒有答應你,如果反而應了她,那不等於是搶了自己女兒的婚事給外甥女嗎?他總得顧著你和我的麵子,這樣的事情,他做不出來的。所以如果換成是別人,在這時候我還擔心她們會捷足先登,可是在你慶陽姑姑這裏,這個先機我們已經占了,黎薰兒那丫頭搶不得你的。”


  皇帝對自己的子女們的確還是比較護短和寵愛的,趙賢妃的這一番分析,臨安公主深以為然,也就放下了心來。


  旁邊的偏殿都沒收拾,晚間母女兩個同榻而眠,趙賢妃很快入睡,臨安公主腦子裏卻一直浮現武青林的樣子,有她驚恐無助時他突然披了一身火光衝進火場的,有他站在薑皇後麵前不卑不亢據理力爭的……越想就越是覺得心中雀躍歡喜,翻來覆去整夜未能入眠。


  而與她同樣一夜未能入眠的還有霍芸嫿。


  霍文山急怒攻心,在馬車上就吐血昏了過去。


  霍芸嫿唯恐他死在自己麵前,當場就嚇傻了,好在霍文山做太傅以後為了進出宮方便就重新置辦了宅子,霍府離著皇宮不算太遠,她讓車夫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府去,又第一時間就讓門房去請大夫。


  霍常宇提前騎馬走了卻沒回府,霍芸好坐的轎子走得稍微慢了些。


  彼時霍文山還癱在車上,霍芸嫿也不敢貿然挪動,隻能叫人去請管家。


  管家過來看了,又叫人去抬軟轎出來。


  霍芸嫿臉上被趙賢妃踹過之後,別的皮外傷都還好,可是鼻梁那裏鑽心似的已經疼了一晚上了,她又怒又累,既然霍文山已經有人接手了,她就隻吩咐了管家一聲等大夫來了順便請過去給她看看,就先進去了。


  霍芸好到家的時候,正趕上管家帶著幾個下人手忙腳亂的把不省人事的霍文山往軟轎裏塞。


  “父親這是怎麽了?”霍芸好下了轎,擰眉問道,聲音裏也帶了顯而易見的疲憊。


  其實真要算下來,今天宮裏出的事她雖然全程在場,可是在霍家的這些人裏頭,她卻是受到衝擊最小的那一個,全程基本上不用參與,隻是跟在旁邊看全家人演戲。


  可是這時候,她看上去的精神狀態卻連霍芸嫿都不如。


  管家轉身給她行禮:“二小姐回來了?大小姐已經進去了,說是老爺在回來的路上突然暈倒了,門房已經去請大夫了。”


  霍芸嫿擰眉看了霍文山兩眼,也沒湊到近前查看,隻道:“那就趕緊把父親送回房去吧!”


  “是!”管家揮揮手,示意小廝把轎子抬進門,自己跟在霍芸好身後舉步上台階,見她神情懨懨的,就關切道:“二小姐是不舒服麽?瞧著臉色不太好。”


  “沒事,隻是有點累著了。”霍芸好道。


  她出宮的時候在霍文山麵前還打起精神裝一裝,這時候就連裝都懶得裝了,說話也很敷衍。


  “那二小姐就早些回房休息吧。”管家見她不想說話,也是識趣,進門之後就又點了個門房,“夫人還沒睡呢,老爺回來了,去告訴夫人一聲,請夫人過去看看,一會兒大夫就到了。”


  田氏的身體不好,為了靜養,早就從主院搬了出去,住在東邊一個比較僻靜的院子裏,主院就霍文山一個人住。


  “是!”那婆子應聲,就要往後院去,卻被霍芸好喝住了:“站住!”


  她的心情不好,故而語氣就很重,這一聲厲喝聽著挺有點下人,跟平時沉默寡言、內斂安靜的二小姐完全不一樣。


  那婆子嚇了一個哆嗦,當即頓住腳步,有些不明所以。


  管家連忙快走兩步,追上來解釋:“二小姐,是之前宮裏來人驚動了夫人。夫人知道老爺進宮去了,不放心,特意囑咐小的,老爺回來了一定要去告訴她,說她不睡,等著您和老爺呢。”


  霍芸好今天看上去是真的脾氣不好,眉頭一直也沒舒展開,她冷冷的看了管家一眼就轉頭吩咐南梔:“你去雅芳齋走一趟,告訴母親宮裏的事已經解決了,我和父親都安全回來了,讓她早些睡,明兒個一早我再去看她和弟弟。”


  夫人的身體不好,本來就不經事兒,要是知道老爺又吐血暈倒了,指不定要跟著受多大的驚嚇呢。


  自家小姐的意思南梔是明白,當即就慎重的點點頭:“奴婢知道該怎麽說。”


  說完,就先小跑著去了。


  管家這才反應過來,便有些惶恐和過意不去,麵有難色道:“二小姐,小的隻是沒想這麽周到,再加上是夫人吩咐……”


  “我知道了。”霍芸好這會兒是沒力氣跟下人計較太多,隻道:“我今天確實是有點不舒服,就不陪著父親等大夫了,主院那邊你去盯著吧,回頭大夫看過了,如果父親還好,就不用過去告訴我了,凡事都等明天天亮再說,若是父親的狀況不好,你就去喊我。不過你吩咐下去,今夜任何人不準往母親院子裏傳話,敢去驚動母親的,我絕不輕饒!”


  “是。小的有分寸的,定不會擾了夫人休息。”管家恭恭敬敬的應了。


  田氏雖然體弱,但是人還不算太傻,就算身子再不濟,府裏的中饋也一直都是自己親自把持的。


  這兩年霍芸好漸漸大了,已經開始替她分擔,霍文山也許還不清楚,可府裏的管家和管事們都心裏門兒清,現在霍府的家幾乎已經等於是二小姐在當了,所以對她一直都十分的客氣尊重。


  至於霍芸嫿——


  她雖然事事拔尖兒,可是和霍文山一樣的心大,一直以來心思就沒在這內宅之中,都沒反應過來要往管家這種“小事”上摻合。


  霍芸好吩咐完管家,就徑自往後院去。


  管家見她腳步沉重,不免有些擔心,就衝著她的背影道:“小姐不舒服,一會兒大夫來了,可是要小的請過去給您瞧瞧。”


  “不用了!”霍芸好頭也沒回的答應了一句,漸行漸遠。


  霍文山最近一直在養病,所以跟霍府附近的那家醫館算是常來常往了,大夫來得很快,先去給霍文山診治施針,又開了定驚安神的湯藥給他服了,直接讓他睡著休息,省得醒了再胡思亂想,然後就被等在那裏的秋凝帶去了霍芸嫿那。


  南梔是去雅芳齋傳了話安撫好田氏,回去之後就又被霍芸好給打發來了霍文山這裏盯著,等聽了大夫診斷的結果,確定他隻是急怒攻心造成的臨時病症之後就跑回去給她家小姐複命了。


  彼時霍芸好已經被下麵的丫頭服侍著,泡了熱水澡,上床歇了。


  南梔知道她晚上從宮裏出來之後情況就有些不對勁,晚上值夜都沒敢睡在外間,直接在她床邊的腳榻上打地鋪守著。


  霍芸好這一覺睡得確實極不安穩,斷斷續續的一直在做噩夢,四更左右的時候突然哇的一聲尖叫,猛地驚坐而起,手抱著雙臂一摸才發現整個寢衣都被冷汗濕透了。


  “小姐!”南梔被她驚醒,蹭的就跳上床,先是一把抱住了她,這一抱才發現她全身篩子似的在不住的抖,“小姐,您這是怎麽了?是被子蓋薄了嗎?”


  霍芸好也不想抖,可是試了幾次也控製不住,最後隻是顫聲道:“南梔……去……點根蠟燭來!”


  南梔不放心她,可這黑燈瞎火的更糟糕,於是就趕緊跳下床去點了桌上的蠟燭拿過來,放在了床頭的小幾上。


  燈光映進床帳裏,她才看清楚抱著手臂坐在床上的霍芸好渾身上下大汗淋漓,水洗一樣。


  “小姐?”南梔頓時嚇得語無倫次起來,呆呆的站在床邊,不知所措,“怎麽出這麽多汗?這……這天也不熱啊!我……我給您拿衣服來換。”


  南梔跑出去打溫水,又翻了幹淨的寢衣過來,幫著她把身上擦洗幹淨了又換了衣裳。


  霍芸好總算是不抖了,可是手腳冰涼,臉色又蒼白得看著十分嚇人。


  南梔心神不定:“奴婢還是去請大夫吧!”


  轉身要走,卻被霍芸好一把拉住。


  南梔回頭,霍芸好抬眸對上她的視線,突兀的就來了一句:“南梔,我殺人了!”


  她力氣虛脫,聲音聽起來沙啞無力。


  “啊?”南梔瞪大了眼,一時隻以為自己幻聽。


  霍芸好鬆開她的手,又縮回被子裏,先用被子把自己裹好,然後又在被子底下把自己抱成一團,目光空洞的盯著屋子裏的某一角繼續說:“今天晚上,在宮裏,霍芸嫿和霍常宇買通了華陽宮的一個嬤嬤,想要設計臨安公主,可是被定遠侯府的世子和二小姐識破了,我趁亂把那嬤嬤迷暈推下了水。”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語調雖然乍一聽還很平靜,無波無瀾,可如果細品就會發現聲音虛浮空蕩,還帶了隱隱的顫抖。


  南梔一開始以為她是魔怔了,在說夢話,可越是聽到後麵就越心驚,最後就眼睛瞪得老大,張了半天嘴,最後竟然是氣哭了,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罵道:“您是不是傻啊?好端端的為那大小姐去出什麽頭?她願意作死你就讓她去死……現在……現在可怎麽辦啊。”


  罵著罵著,又愁哭了。


  她家小姐殺了人……這是鬧著玩的嗎?萬一被查出來……


  “我不是為了她,我是為了我自己做的。”霍芸好也很崩潰,這時候卻不想哭,隻仍是很理智也很平靜的陳述:“父親早就被對權利的渴望遮了眼,這些年裏,他不遺餘力的培養霍芸嫿,意圖利用她魅惑君上來弄權,這種執念是改不了的。今天,霍芸嫿闖下了彌天大禍,觸怒皇室的後果,是會連累全家的,而且她若是不成了,就算霍家的其他人能僥幸免於被連坐,事後父親還不得推了我去填這個窟窿?我不想做他的棋子,而且母親怎麽辦?弟弟還那麽小……所以,我就算再不想幫她遮掩,也得幫她遮掩。”


  她再次抬起頭,握住了南梔的手,看著她的眼睛,堅定的說:“南梔,我不後悔做了這件事,隻是……我隻是心裏害怕,如果我不找個人說出來,我覺得我可能會瘋掉。”


  一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一夜之間突然用了這雙手去殺人,換做是誰也會被瞎瘋吧。


  霍芸好不知道她是怎麽有力氣一直撐著回來,到這時候才徹底崩潰的。


  她的眼裏蓄了淚,燭火之下盈盈顫動,隻是卻一直隱忍克製,沒有讓眼淚掉落。


  南梔是從小跟著她長大的,最能理解她的處境,這時候也隻剩幹著急,抓著她的手道:“可是……可是現在怎麽辦啊?萬一要是被人查出來……”


  “應該……不會再有人去查了吧。”霍芸好道。


  皇帝明顯是要維護臨安公主的名聲,既然都已經處置了霍文山帶過去的所謂“真凶”,也許以後都不會再待見霍家的人,但是起碼今天的這件事,應該是不會再翻出來詳查其中細節了。


  她的腦子還算清楚冷靜,正是因為想通了這些關節,所以這時候傾訴完了之後其實已經可以慢慢平複下來了,隻是囑咐南梔:“我今天跟你說過的話,你就當做了個夢,聽了就忘掉吧,以後也不要去想了。”


  “奴婢知道輕重的!”南梔服侍她重新躺下,看見她還沒有恢複血色的臉,仍是忍不住的擔憂,“小姐您真的沒事了?”


  霍芸好搖搖頭,給她一個笑容:“沒事了!睡一覺,明天就好!”


  南梔替她掖好被腳,仍是睡在她床邊,後半夜也沒敢再熄燈,次日一早起來,卻發現霍芸好發了燒,後麵斷斷續續的病了有小半個月才好。


  當然,這都已經是後話了。


  時間還是倒回皇帝壽辰次日這一早。


  事實上,慶陽長公主母女的動作遠比趙賢妃想象中的更快,次日一早就直接登臨定遠侯府來拜訪了。


  因為頭天晚上老夫人晚歸,一直住在老夫人院裏的武青睿就被孟氏直接抱回了自己的院子,這天早上,老夫人起得比平時稍微晚了半個時辰,武曇正陪著他挑首飾梳妝等開飯呢,院子裏秦管家就親自過來了。


  周媽媽正帶著丫頭們在正廳的圓桌前擺飯,一抬頭見他進了院子,麵色還十分焦灼,就覺得不妙:“這大早上的,你怎麽過來了?”


  “老夫人呢?”秦管家道,確實是有點無措,“快進去通稟一聲,慶陽長公主府遞了拜帖,長公主親自到訪,眼見著就要到門口了,我來問問,這人是要請到花廳還是直接迎到老夫人或是夫人處。”


  說話間,老夫人剛好被武曇扶著從裏屋出來,聞言,就皺了眉頭:“慶陽長公主?我們府上跟她平日裏又沒什麽來往,她怎麽就登門了?”


  秦管家將拜帖和一份禮單一起呈上:“說是世子昨夜在華陽宮救下了長平郡主,長公主攜女特意登門道謝的,合著拜帖一起還有一份分量不輕的禮單。”


  “她那樣的身份,道謝的話,派個人來不就成了?”老夫人喃喃自語,一邊翻開拜帖和禮單,大致的一看就驚了一下,“這份禮……這也太重了吧?”


  武曇湊過去瞄了眼,回想了一下昨天在華陽宮那兩母女的舉動,就心裏有數。


  她撇撇嘴,先轉頭去問周媽媽:“我大哥呢?還沒起嗎?”


  “世子說他有點事要去兵部一趟,天剛亮就走了,還特意讓人過來說吃早飯不用等他了。”周媽媽道,卻是不解,“二小姐要找世子?”


  “嗬嗬……”武曇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我不找他,我怕別人登門找他,先問問,他要是在家的話就趕緊送個信讓他先出去躲躲。”


  ------題外話------


  哎呀呀,突然發現芸好妹紙單獨提出來完全有做女主的潛質嘛,可以寫個蠻有看頭的小宅鬥了,這麽好的人設,放在這裏打醬油,浪費了嚶嚶嚶~

  嗯,上架的第一章,萬更,是個好兆頭,這章裏突然發現芸好妹紙這主仆倆蠻有意思的,一發不可收拾,寫多了點筆墨,所以曇子妹和皇叔戲份被突然變後媽的親媽給砍了,明天看看盡量給大家都拖出來溜溜,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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