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事有詭異,太皇太後威武!
蕭昀私下出宮的事,方錦剛一得消息,就第一時間告知了薑太後。
不為別的——
就為了她對武曇下手之後,萬一露餡,事後還能將薑太後推出來頂缸。
而她跟薑太後交代的說法,自然是——
蕭昀是衝著武家的女兒去的。
這個說法,薑太後一開始自然是不肯相信的,因為沒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兒子原就是看不上那個武曇的,要知道,當初一開始蕭植要給蕭昀議親的對象就是武曇,蕭昀為這鬧過多少次?
他要真有那個心,當時何必那般的折騰?
可是——
等到後來邢五回來找她拿手諭調派禦林軍,得知蕭昀是和武曇一起失蹤的……
對於方錦的說法,她就不信也得信了。
隻是——
已經完全顧不得深究了。
還有什麽,是比蕭昀遇險失蹤更大的事了?
兒子突然出事,還生死未卜,這對她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於是二話不說,拿口諭調派了三千禦林軍跟隨邢五秘密出宮去搜救。
她自己在宮裏也是坐臥難安,一夜未眠。
一開始還抱著僥幸,眼看見著天色將明,已經有禮部和鴻臚寺的官員在宮外等候催請了,薑太後就如是熱鍋上的螞蟻,再也坐不住了。
趕忙叫人秘密出宮往雁塔那邊尋了邢五問情況,得到的消息是還不曾發現蕭昀的下落,薑太後就再難支撐,站也站不穩的直接跌坐在了睡榻上,神色驚惶的喃喃自語:“還沒找到?一整個晚上了……怎麽就會出了這樣的事!”
說著,眼淚就順著眼角滑落,滾了一臉。
蕭昀會臨時出宮,這對方錦而言已經是意外之喜,哪裏想到後麵還會變本加厲,又出現了這樣的變故?
此刻眼見著薑太後已失方寸,便也唉聲歎氣的跟著道:“說是整個晟王府也都傾巢出動,一起過去幫忙……搜尋定遠侯府的那個丫頭,可就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整座雁塔頃刻倒塌,淪為廢墟,蕭昀和武曇當時被困在塔底,必然是凶多吉少的,隻不過當著薑太後的麵,她不好直言蕭昀生死,便就拐了個彎,拿武曇影射了。
薑太後果然是被刺激到了,眼中忽的閃現一抹厲色,收住了眼淚,猛地一抬頭,凶狠的咬牙說道:“皇兒若是真有個什麽不測,哀家就砍了武氏滿門。虧得一開始哀家還覺得那丫頭是個安分知進退的,現在看來,根本就是禍害一個!”
先是幫著蕭樾一起算計了她,現在又勾引的她兒子私自出宮,並且遭遇了這樣的不測。
一直以來,蕭昀就是她生存的支柱,以往蕭植在時,也是誰都比不了她兒子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的,如今就更是如此。
蕭昀可能遇難的消息,於薑太後而言,無異於是天塌了……
方錦一邊拿帕子給她擦眼淚,一邊唉聲歎氣的勸道:“娘娘先別說喪氣話,陛下貴為天子,自然有上天的神仙護佑,吉人自有天相。就算雁塔倒塌,下麵也必然留有許多的死角,許是人手有限,一時沒有搜到呢。眼前的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找到陛下的,否則陛下就算暫且無事,在那地方困得久了,怕也是……”
她之前被蕭昀著人打了一頓板子,本是傷得不輕的,但因為行刑的侍衛念及她是薑太後的心腹,便留了一線情麵,隻打了個皮肉傷出來,並不曾傷筋動骨,再加上有薑太後拿了最好的藥給她,將養了這二十來天,雖還不曾完全痊愈,但這兩日也撐著開始露麵服侍了。
薑太後此刻是最見不得兒子有事,自然不疑她是挑唆,想了想,就連忙站起來往外走:“說得對,必須得盡快將皇兒給救回來。來人,傳禁軍統領,讓他再派人手去,哀家也去……”
說著,也顧不上更衣拾掇,就匆匆的就往外走。
方才回來報信的小太監得令,先一步轉身就跑。
方錦心中大喜,快走兩步跟上去攙扶:“奴婢叫人給娘娘傳輦車……”
話音未落,不想那小太監才跑到門口,還不等出了院子,就被剛好趕過來的周太後給堵在了院子裏。
“太皇太後吉祥!”因為險些撞到人,小太監嚇得魂飛魄散,退後兩步,連忙伏地磕頭。
周太後麵容冷肅,目不斜視的徑直進了院子。
宮人們紛紛行禮。
這半年來她雖是住在宮裏的,可幾乎就是關在長寧宮裏禮佛,輕易不露麵的,這樣驟然到訪,薑太後始料未及,趕忙也是定了定神行禮:“兒媳見過母後,這一大早的,天還沒亮,母後怎麽想到過來兒媳這裏了?”
周太後不會是無故到訪的,薑太後的腦子也不是完全不轉的,想到了一種可能,神色就明顯的透著幾分戒備。
周太後立在院子當中,冷冷的環視一眼四周,單刀直入的開口:“哀家聽聞皇帝昨夜出宮,一夜未歸,現在禮部的已經在前朝三催四請了,這個當口,你不趕緊安排相關事宜,穩住人心,慌慌張張的是要去哪裏?”
一提起蕭昀,薑太後就有點崩潰的想要落淚,眼睛一紅,哽咽了一下才強打著精神道:“皇兒一直也沒個下落,兒媳不能在這宮裏幹等著,要多帶些人手過去尋他。”
“尋?”周太後麵上表情並無半分變化的冷冷盯著她,“怎麽個尋法?”
薑太後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周太後已經話鋒一轉,反問道:“是要大張旗鼓,鬧到盡人皆知我們大胤朝的皇帝丟了,天塌了嗎?”
“母後……”薑太後覺得她這話十分不吉利,像是在咒自己兒子的,當即淒聲叫嚷起來。
周太後的眸光冷厲,自旁邊一掃。
原本還站著的宮人們就瞬間跪了一地。
周太後上前一步,目光逼視薑太後蒼白的麵孔道:“今日是除夕,不僅是這胤京城內的百官百姓在盯著宮裏,還有友邦和下麵附屬國和一幹小部落前來朝賀的使者,這是個什麽節骨眼?你不趕緊想辦法穩定局麵,還要到處去招搖嗎?”
周太後雖然平時對人冷淡,可再怎麽說,蕭昀也是她嫡親的長孫,就算沒有自小看著長大,也有骨肉情分在的。
蕭昀生死未卜,她自然不能完全的無動於衷。
可眼下的這個當口——
一旦這個消息散播出去,朝中動蕩,百姓猜疑還是其次,尤其是周邊那些國家和部落的使臣在京,難保不會叫他們生出趁火打劫的心思來。
薑太後被她噎了一下,卻隻覺得她是故意阻攔自己帶人去搜救的,臉色變了幾變之後,就也是臉一沉,冷聲反駁道:“母後惦記著那些外人,兒媳卻隻是個俗人,身為人母,我隻知道我的兒子身處險境,生死未卜。他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母後是與他之間無甚情分,兒媳卻不能將他置之不理。”
說著,就強勢的繞開了周太後,繼續往外走。
方錦快步跟上,與周太後錯身而過的時候,拿眼角的餘光偷偷的側目瞄了眼。
周太後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表情,脊背筆直的立在那裏,分毫未動,此刻便是微微閉了下眼,臉上略浮現出一抹失望之色,隻是容色不變,下一刻,又再沉聲嗬道:“給我把她攔下!”
她身後跟著一整隊的宮人,立刻就有四個健碩的嬤嬤上前,攔住了薑太後的去路。
薑太後見她一心作梗,便更是氣得狠了,胸口劇烈的起伏,臉色也漲得通紅,緩了片刻之後方才霍的一轉身,聲色俱厲的狠瞪著周太後的背影道:“母後這是要阻止我去尋昀兒嗎?再怎麽樣他也是與您一脈相承,您的親孫子,兒媳如今也是給您留著情麵呢,您卻這樣的私心用甚,是要兒媳與您撕破臉皮把事情都掰扯清楚嗎?”
周太後為什麽會對蕭昀遇險一事這般的漠不關心,還甚至阻止她帶人去搜救?說到底——
還不是為了蕭樾!
蕭樾本就是個不安分的,蕭植在時都姑且壓他不住,如今蕭昀再遇險,就等於是稱了他們這雙母子的心意,剛好可以讓蕭樾取而代之!
薑太後急怒攻心,已然是全不顧頭臉了,轉頭衝著院子外麵就喊:“來人!來人!”
外麵的侍衛聽到傳喚,迅速湧了進來。
“本宮要出宮,去傳禁軍統領……”薑太後滿麵戾氣的提了鳳袍的裙角,轉身就走。
她寢宮的侍衛自然是要護她的,隻是覺得這院子裏的氣氛不對,遲疑著看了周太後一眼。
下一刻,周太後也回轉身來,語氣冷厲道:“不準她出這道院門!”
侍衛們不由的全都愣住。
薑太後也難以置信的回頭看過來——
她都把話挑明了,是真沒想到她的這位婆婆會這樣明目張膽的替兒子謀皇位,一時之間隻見鬼了一樣,瞪大了眼睛看著。
周太後麵無表情的一步一步走過來,站定在她麵前。
薑太後麵對她這樣毫無情緒的一張臉,便仿佛看到了她殺伐決斷的決心了一樣,忍不住淒厲的一聲怒吼:“母後……”
周太後沒讓她說下去,隻冷冷的環視一眼周圍還不明情況的侍衛,一字一句的道:“論位分,哀家是太皇太後,論血親,皇帝是哀家嫡出的親孫兒,在這宮裏,沒人能越過哀家去。你們把這道宮門給哀家守住了,不準太後進出,也不準這宮裏的任何人出入遞話,不管有什麽後果,都有哀家一力承擔。”
“你……”薑太後又再尖叫一聲,顫抖著就要撲過來。
方錦還是識時務的,唯恐她真的衝撞到了周太後,反而不占理了,便眼疾手快的趕緊先扶了一把將她扯住了。
薑太後深受打擊,一時隻覺得天旋地轉,恨恨的盯著周太後那張冷酷的麵孔,雙腿有點站不穩的直想往地上滑,一麵眼淚又流了下來,淒聲道:“母後,您怎能如此狠心……”
周太後冷眼看著她,神情之間突然略透了幾分悲憫,微微的歎了口氣轉頭看向天際,淡淡的道:“你既為太後,這萬萬人之上的尊榮便不能白享,骨肉血親,固然最難割舍,可是你既擔了國母之名,就更得對得起天下臣民的朝拜和供奉。大局當前,總要分個輕重,有所取舍。若是昀兒在這,你要怎麽任性胡鬧哀家都不會管你,可越是這樣的當口……你越是應該替他撐起來,既然你撐不起來,那就哀家替你來撐著。”
言罷,也懶得再聽她胡攪蠻纏,直接使了個眼色給趙嬤嬤:“把太後扶進殿內休息。”
“不……”薑太後本能的抗拒,趙嬤嬤一揮手,那四個嬤嬤已經上前,強行將她攙扶著往殿內去了。
周太後抬起眼睛,目光幽深的衝著院外喚了一聲:“陶任之給哀家叫來了沒有?”
“老奴在!”陶任之來了有了一會兒了,隻是她沒傳召,便沒進來,此刻便連忙弓著身子快步走了進來。
周太後道:“你去替皇帝傳旨禮部,就說皇帝昨夜風寒入體,略有不適,太醫正在診治,讓他們按照儀典的流程準備即可。另外再去跟齊王說一聲,讓他有個準備,若是稍後皇帝不便出席祭典,祭典便由他主持。太後愛子心切,守著皇帝不願擅離,屆時哀家過去陪祭!”
齊王蕭林是蕭植現存的兄弟中最年長的,平生雖無甚建樹,隻好風花雪月,但卻是個老好人,無論是在宗室還是京城的勳貴圈子裏,人緣都是數一數二的,也算鎮得住。
“是!”陶任之恭恭敬敬的應諾領命去了。
周太後也不在這院子裏多呆,聽著殿內薑太後哀哀的哭泣聲就心煩。
趙嬤嬤扶著她的手往外走,又囑咐了侍衛一句:“盡職守好了這道門,對你們沒壞處!”
“謹遵太皇太後懿旨。”侍衛連忙應諾。
在這宮裏,最是不用提人緣的,單就在威望一項上,薑太後在周太後麵前就完全站不住腳。
就算她再賢德,也終不是周太後於宮闈之中搏殺了數十年的資曆和氣勢所能比擬的。
從壽康宮出來,周太後也沒上輦車,隻自己徒步於這宮牆之間的禦道上慢慢地走,走了沒兩步,終是忍不住重重的一聲歎息。
趙嬤嬤也是麵有戚戚然的勸了一句:“王爺不是也回來了麽,皇上未必就會有事,是太後娘娘太端不住了,太皇太後您也暫且放寬了心吧,興許就隻是虛驚一場呢?”
周太後苦笑了一聲:“算了,她也是愛子心切。”
當初她替蕭植選了這麽個性格還算溫厚的知書達理的妻子,是沒想著自己兒子的後院裏再掀起什麽大的波瀾來,用來守成,無論是做太子妃還是皇後,薑氏其實都足夠了。
也不算她失策,起碼蕭植在位的十多年裏,後宮裏也算妻妾和諧的。
可是這個薑氏——
終究還是缺了眼光和見地的。
擔了這一朝國母的身份,誰這輩子不得有幾番取舍?一個妻子,一個母親,隻需要一心一意扶持自己的丈夫,保護自己的兒子,可是坐上這個位置的女人,終究也是要擔得起這個身份的。
這世上,哪有一味地得好處,而不擔責任的好事?
誰失去骨肉至親不痛?
這時候由著薑氏去大肆的張揚胡鬧,引發了朝局乃至於邊境動蕩——
那她們就是天下和大胤的罪人了!
壽康宮這邊,周太後剛走不久,薑太後就又出了寢殿,試圖出宮,正在氣急敗壞的和侍衛周旋的時候,蕭昀就回來了。
她當即就想撲上去抱著兒子痛哭一場,蕭昀卻趕著去穩定局麵,隻略略安撫了她兩句,最後回寢宮更衣之前突然下令將方錦拿下,暫押在了留芳殿的偏殿裏。
薑太後和方錦都大驚不已,他卻根本沒容二人求情便已決然離開了。
晟王府這邊,蕭樾把武曇帶回去,就立刻叫人抬了熱水進屋子,將武曇裏外都洗幹淨了。
蔣芳護送蕭昀回宮之餘,回來的時候順手拎了個太醫,太醫正在給武曇處理手上的傷,雷鳴也回來了,麵色不怎麽好的將蕭樾叫到了一邊說話。
“怎麽,交代你的事沒辦妥?”蕭樾問道。
“不是。”雷鳴怕他著急,連忙否認,又似是有些顧慮的偷瞄了眼身後屋子裏的武曇,方才神色凝重的道:“王爺,出了點岔子,屬下奉命去滅方錦的口,她是承認昨夜偷襲二小姐的兩個人是經她手派出去的,可是……她說不是她自己權衡利弊做出的決定,而是受了南梁太子的指使。”
“梁元軒?”蕭樾也頗有幾分意外,“他這陣子隻是和武勖聯係往來的多了些,他的通信渠道燕北基本完全掐住了,不可能他往胤京跟方錦聯係了而我們全不知情的。”
“屬下就是覺得這一點上很是奇怪。”雷鳴道:“方錦招供說,她常年呆在薑氏身邊,須得事事謹慎,不方便直接和南梁方麵聯係,禁軍裏有個叫趙奇的是她和南梁之間往來的信使,昨夜偷襲二小姐的事,就是那趙奇臨時告知於她,叫她去安排的。”
蕭樾失笑:“臨時?”
梁元軒遠在千裏之外,就算他謀略過人,難道還能未卜先知不成,提前就知道二十九那天胤京會有廟會,武曇會去,蕭昀也會隨後跟了去?所以才提前安排傳信給方錦下了命令?
雷鳴也是一籌莫展:“方錦說她一開始也覺得奇怪,就問了,那趙奇說南梁太子派了特使前來,這段時間就住在京城,讓她隻管照辦就是。因為這些年裏,一直是趙奇替她傳信的,她也不疑有他,就照做了。”
蕭樾聽他說這些話,再看他的神情,也就心裏有數:“你沒拿到那個叫做趙奇的?”
雷鳴搖頭:“屬下去尋他的時候,和他相識的人說昨天夜裏他就告假出宮了,從時間上推斷,應該是找完方錦之後便走了。”
蕭樾沉思片刻,眸光微深:“這麽說,方錦是被人誆了?”
“屬下是這般推斷的。”雷鳴道,“宮裏安排探子盯著了,如若這個趙奇再出現,必會拿下他。”
可如果這個趙奇已經溜了呢?
他既然是方錦的信使,又何故去指使方錦做了這麽一件事之後立刻就腳底抹油?
料定了方錦會暴露?方錦潛伏在薑太後身邊這些年,可不容易,是十分得梁元軒看中的,這麽一顆好用的棋子,他怎麽可能就為了唬一下武曇就突然舍棄掉了?
總不能是已經察覺方錦被他們給盯上了吧?
如若不然,那——
便是那個叫趙奇的故意坑了方錦?
可這又是為什麽?有私仇?
還有,炸掉雁塔,險些將蕭昀和武曇置之死地的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