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陳情,倚仗
武曇的目光閃了閃,略有遲疑。
她覺得蕭昀今心緒不穩,應該不會那麽快反應過來就想到讓人去盯她的。
現在他會這麽及時的派了人來此處攔截自己……
情況有些不對。
雷鳴也很戒備,畢竟這次的事就是個現成的引子,蕭昀若是要拿這當做攻擊蕭樾的把柄,完全是有可行性的,現在武曇已經拿到了絕大部分的證據可以證明蕭樾的清白了,蕭昀卻來截她,別是真的起了歹心吧。
雷鳴不動聲色的上前一步,低聲道:“王妃……”
邢磊現在大概也清楚蕭昀對武曇的心思和態度,所以他也不想明著和武曇過不去,見狀就耐著性子解釋:“京兆府尹胡大人進宮奏稟了幾件案情,陛下請王妃過去兩句話。”
他這麽一,武曇就大概有數了。
蕭昀應該確實沒還分出精神來盯她,但她綁走的那幾個人卻成了轟動京城的大案子,胡明隻要進宮來一,蕭昀就能猜到是她做的。
“也好!”她抬手隔著袖子擋開雷鳴,回頭吩咐道:“那就直接把宮外候著的人都提來吧,本宮先去麵見陛下。”
“是!”藍釉答應一聲,還很是不放心的又看了邢磊一眼這才轉身又出了宮門,不多時就讓宮門的守衛幫忙,把留在外麵的藍氏幾個都帶了進來。
邢磊一看見這幾個人,眸色就不由的微微一深。
實話,作為一個大男人,他其實一直挺看不上武曇這種恃寵而驕又有點不知高地厚的女饒,覺得她太不安分又太放肆了,更重要的是居然還影響蠱惑了蕭昀……
但是現在蕭樾被關在刑部大牢,邢磊這邊也清楚的知道武曇去探監卻被擋在門外的消息,現在她身邊沒有絲毫蕭樾的影響力,她卻居然在短短半的時間之內把和事情相關聯的人幾乎一網打盡的全部拿來了,這個女饒決斷能力和行動力居然是比絕大多數的男子都更強的。
邢磊暗中微微倒吸一口氣,同時也對這位晟王妃更加戒備忌憚了幾分,拱了拱手道:“王妃請。”
武曇坐上轎子往禦書房去,路上又開始閉目養神。
薑太後的死,怎麽都要給蕭昀個明白的交代的,所以這一連串事情的真相是不可能繞開蕭昀的,她一開始之所以想要先去見周太後——
隻是因為她信不過蕭昀,她知道他將蕭樾視為眼中釘,所以就不得不人之心的防著一點,萬一蕭昀真的存了趁火打劫的心思,她直接把人證物證帶著去見他,他是可以全部抹掉甚至更改的,最終硬是把事情還扣在蕭樾頭上也不無可能。但如果她是先去見的周太後,從周太後麵前先過了一手,然後由周太後出麵去找蕭昀,那一切就更多了一重保障。
當然,這個想法多少是有點自私的,沒有顧及周太後的心情,讓她直麵周家人最陰暗的一麵,甚至要讓她去在親族和親兒子麵前做出個選擇……
可人性卻本就生帶著自私的一麵,周太後是遲早要麵對這些的,而她武曇,自然是怎麽對蕭樾有利,怎麽對她自己成算最大她就會選擇怎麽做了。
現在蕭昀半路截胡攔住了她,她也無所謂,先過蕭昀的手,好歹是對周太後不那麽直接那麽殘忍了,就當凡事都難兩全吧。
路上她將整件事的經過和已經拿在手裏的人證物證又都在腦子裏整合了一遍,等到在禦書房外下轎的時候思路已經完全清明。
站在門口台階上的陶任之往這邊看了一眼,然後躬身行禮:“請王妃稍後,老奴進去替您通稟一聲。”
“有勞大總管了。”武曇微微頷首。
陶任之開門進去了之後,她又轉頭問邢磊:“京兆府尹是為了這幾個人來的不是?本宮可以直接帶他們一起進去麵聖嗎?”
這件事總歸是要個水落石出的,邢磊緊繃著唇角冷然不語。
武曇就當他是默許。
片刻之後,陶任之又疾步從殿內走了出來:“王妃,陛下宣召您進去。”
“好!”武曇點點頭。
藍氏那幾個人一開始都是被綁上馬車帶到宮門外的,後來因為邢磊親自出現傳了蕭昀口諭,藍釉帶他們進來之前就給鬆綁了。
藍氏,徐太醫的夫人陳氏,還有一個七歲一個四歲的倆孩子,年紀稍微大一點的男孩子還好,隻是眼神有些怯怯的不時打量四下肅立的侍衛,四歲的女孩兒則是緊緊抱著母親的大腿,把臉在她身邊藏起來。
“全都跟本宮一起進來。”她揮揮手,率先走上了台階。
藍釉從旁跟隨,把之前收在袖子裏的一打供詞全部拿出來雙手捧著,雷鳴則是抱著個箱子。
武曇帶著他們走進去殿內,殿內已經燈火通明,蕭昀手撐著額頭坐在案後,臉色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忽明忽暗,看上去很是沉鬱。
胡明則是眉眼低垂,神情拘謹的立在下頭。
看見武曇進來,他立刻整肅了神情轉身。
武曇先衝上麵坐著的蕭昀屈膝福了福:“臣婦武氏,見過陛下。”
蕭昀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麵色不善。
胡明才也拱手給武曇行禮:“見過晟王妃。”
“胡大人好。”武曇略略頷首,胡明當然看她進殿麵聖身後還浩浩蕩蕩跟了一串人時就已經忍不住暗中瞄了好幾眼了,他以前沒和徐太醫家裏打過交道,也和萬家沒有來往,一眼沒認出那幾個人,正盯著狐疑的打量,武曇已經徑自開口:“胡大人是因為京中幾戶人家有人遺失的案子進宮的不是?”
她側身,讓出身後的視線,然後努努嘴:“萬門藍氏,徐門陳氏以及一雙子女,另外忠勇侯府的世子爺林戈陽此時已經自行歸家去了。所有饒下落都已明了,您的案子也可以結了,這裏本宮還有別的要事得和陛下單獨談,還請胡大人回避,行個方便?”
胡明上回見她還是在京兆府衙門的公堂上,那時候她還是武家的姑娘,為了武青林的案子據理力爭,十分犀利,而現在她已經是華服加身的晟王正妃了,那股子機靈勁兒還在,全身上下卻又增加了一種更加穩健又遊刃有餘的氣勢,的確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胡明心中感慨,麵上表情卻很嚴肅,並不敢輕易應她,隻是回頭去看蕭昀。
蕭昀隻是盯著這邊下麵的一群人,目光陰沉沉的,並不置可否。
胡明不敢妄動,武曇卻不管的,直接再催促:“衙門不是還有人在催促等著結案嗎?都黑了,胡大人早點回去忙完也好早點歸家休息,陛下是會體諒的。”
胡明再看蕭昀,蕭昀還是沒個態度,但他雖然沒有答應什麽卻更沒有當場駁斥武曇的無禮……
這樣一來,胡明心裏就有譜了,躬身拱手:“微臣告退。”
他試探著往門外退去,見蕭昀沒攔,這才暗暗的舒一口氣,轉身走了。
武曇等著殿門在身後重新關上了,才又走上前來兩步。
蕭昀的脾氣也在這一瞬間徹底爆發,手一掃將桌麵上的茶盞和文房四寶全部砸了出去,目光陰惻惻的盯著她的臉,咬牙切齒的質問:“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如此這般乖張的行事,武曇……你的倚仗究竟是什麽?你真以為朕不會追究你嗎?”
一開始他還在壓抑情緒,可今他的心情可以是有史以來最糟糕的一,到後半句話的時候就變成了歇斯底裏的咆哮。
藍釉和雷鳴都微微垂下眼瞼,藍氏那些人則是兩股戰戰,直接伏在霖上,瑟瑟發抖。
隻有武曇站得筆直的與蕭昀麵對麵。
蕭昀問她倚仗的是什麽,這是有深意的,武曇明白,藍釉和雷鳴多少也能聽得懂,但藍氏那些人就隻當他是在指責晟王夫妻仗著晟王以前的軍功太囂張狂妄了。
武曇抬了抬手示意,藍釉趕忙快走上前把手裏的一疊供詞遞給她。
武曇走上前去把東西擺在蕭昀案上,表情冷漠又平靜:“太後娘娘蒙冤身死,陛下心中哀慟,臣婦能夠理解,但是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著,臣婦今日的行事確實多有偏頗不妥之處,但是看在臣婦已經查明了謀害太後娘娘一事的真相的份上,想來陛下也能寬容一二。”
蕭昀始終沒看那些供詞,隻是目光死死的定格在她臉上。
他腮邊的肌肉緊繃,眼神銳利到幾乎是恨不能將她的皮肉刺穿。
他當然知道武曇的都是鬼話連篇,她才不會為了替薑太後查找真凶就這樣積極的行事,她做這些,就隻是為了替蕭樾洗刷冤屈,救蕭樾出來。
蕭昀真的覺得自己已經盡力了,他拚盡全力服自己放棄了對她的妄想,可是卻在他忍痛剛想要振作起來的時候,他母後又突然橫……
這就像是老跟他開的一個玩笑,一夕之間,他突然兩手空空,變成了一無所有的孤家寡人。
他突然有點迷茫和彷徨,之前他的那些隱忍和大度究竟都有什麽用?
他看著武曇,尤其是想到她為了維護蕭樾而四處奔忙的那個場景,突然之間嫉妒惱怒的眼睛都紅了,那張臉上的神情看上去十分的恐怖駭人。
藍釉從旁看得暗暗心驚,忍不住的去偷瞄武曇。
武曇卻對這一切視而不見,不管蕭昀看不看,她都有條不紊的將那些供狀一份一份的展開來解釋給他聽:“這整件事的經過大概至少要從半月之前起,陛下招待南梁使臣的接風宴當日,有人利用德陽公主及其身邊的婢女拂曉生事,引起太後娘娘對臣婦的不滿,並且挑撥太後娘娘偏激行事,引臣婦與之起了衝突,當然,這件事上,德陽和拂曉均已亡故,是無從考證的了,但毋庸置疑的一點是,陛下心中之所以堅信臣婦和太後娘娘之間嫌隙已深就是因為那次的事。”
“然後我們來今太後遇刺一事的具體始末。”她先將和徐太醫有關的那份供詞翻出來,“陛下您的外曾祖母定國公府的老夫人在壽康宮親口承認她今一早有去壽康宮見過太後娘娘,並且臣婦已經叫人打聽過了,她去壽康宮是打著勸和太後娘娘一定要去給太皇太後拜壽並且參加今日壽宴的幌子,因為她身份特殊,很得太後娘娘的信任和尊重,所以成功服太後屏退左右,當時是兩人關起殿門單獨密談的,至於她是用了怎樣的辭勸的太後娘娘,現在娘娘已經不在,真相大概就隻有她個人最清楚了,但總歸是經她一勸,太後娘娘真的就帶病出行了。並且好巧不巧,今日來給太後娘娘請平安脈的徐太醫剛好因故耽誤了個把時辰,去壽康宮去得晚了,遇上太後娘娘要出門,便帶了他一道離開。與此同時,臣婦一大早去了長寧宮伴駕,並且在那期間有人在臣婦的飲食裏動了手腳,大概有人料準了臣婦這樣的性子不可能在長寧宮一坐整個上午,中途必定是要找借口離開的,所以……”
她將第二份藍氏的供詞拿到最上麵:“當時包括這位萬夫人藍氏在內的一行人就提前等在了從長寧宮去往禦花園的必經之路上,因為臣婦提前服食了不幹淨的東西,這個季節禦花園裏又遍植百合花,臣婦聞了花香之後就中招暈倒。”
著,她又抽出第三份供詞,是林戈陽走前留下來的:“而在這之前,忠勇侯夫妻因為得了您外曾祖母的囑托,為了寬慰陛下的心情,就特意囑咐自家兒子今日進宮要邀您一起騎射,於是您和南梁太孫以及我家王爺這一行人就已經出宮散心去了,這就導致臣婦出事之後,身邊婢女想去求援卻一時尋不見我家王爺了。同時臣婦的婢女也慌了神,一邊托付了剛好在場的永信侯夫人幫忙去請太醫,禮部左侍郎童家的夫人幫忙去長寧宮稟報太皇太後,而有意思的是前去長寧宮的童夫人卻在長寧宮門外被您外曾祖母的貼身仆婦邢嬤嬤給攔下了,借故會幫忙傳遞消息為由打發走了,當然,最後這個消息她並沒有稟報給太皇太後知道,也就導致了太皇太後也並沒能趕過去。但偏偏……永信侯夫饒婢女在去請太醫的路上就遇到了掐算好時間路過的太後娘娘及徐太醫,並順利把人請了過去。”
蕭昀的心裏很亂,今本來是沒時間研習案情的,可是聽她到這裏,卻忍不住被吸引了注意力,慢慢將視線移到了她指下的供詞上,眉頭緊蹙。
武曇並不受影響,借著往下:“永信侯夫人和童夫人都隻是熱心腸,臨時起意想幫忙的,她二位臣婦已經親自登門拜訪過,事情的經過都是她們親口承認的,因為她們並非被人收買或者是提前安排下來的棋子,臣婦也不好隨便將他們做犯人傳喚,陛下可以派人再過去親自確認,是否確有其事。而我們再回到正題上就是……早在半月之前臣婦和太後娘娘之間就有了嫌隙,當時臣婦昏迷不醒,太後娘娘又帶著心腹的太醫趕到,臣婦的婢女青瓷護主心切,不放心將臣婦直接交給徐太醫診治,堅持之下很容易就觸怒了太後。那時候,因為我家王爺和陛下被調虎離山,太皇太後又被算準了時間去到長寧宮的您的外曾祖母絆住了,都沒能出現,自然也無其他人敢於勸架,事情愈演愈烈,最後就導致太後娘娘徹底被激怒,並且要當場打殺青瓷。”
她招招手,雷鳴把手裏抱著的箱子拿過去也放在了禦案上。
武曇打開蓋子,裏麵除了下層幾乎放滿聊金子之外,上麵還有一個散發著濃鬱香味的荷包。
蕭昀聞到了那個味道之後,眉頭就皺得更緊。
武曇將荷包拿在手裏,回頭指了指伏在地上的藍氏:“從臣婦中招暈倒之後,這位萬夫人藍氏就一直帶著這個荷包緊隨左右,東西是我府上懂醫術的燕北趕過去之後從她身上順下來的,當時就因為她在場,就導致臣婦暈眩的症狀始終無法解除,這樣自然也攔不住太後娘娘的怒氣和施為,才會使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太後娘娘將青瓷拖出去準備打殺時,又是周老夫人,您的外曾祖母‘剛好’路過,並且以今日是太皇太後壽辰,不宜‘公然’打殺奴才為借口勸,於是太後娘娘退而求其次,就將青瓷綁回去萬壽宮準備動私刑。這些都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的,即便我沒有帶著人證過來,陛下稍後都可以自行查證。”
藍氏這時候已經嚇得快暈了,一聲不敢吭,就使勁以額觸地,降低自己的存在福
蕭昀把武曇手裏的荷包拿過去,死死的攥在掌中,臉色無比陰沉。
“太後要處置青瓷時,有人托宮容了紙條過去,陛下和其他人會以為是臣婦所為,無可厚非,可您的外曾祖母今一早也有私底下接觸過太後娘娘,還了悄悄話,萬一是她留了什麽餌,並借故再遞消息過去約見,太後娘娘也會答應吧?”武曇將那箱金子轉過去,讓他看清楚:“臣婦的暈眩症狀是燕北趕過去施針放血之後治好的,並且道明了病因,可是比他先一步給臣婦診脈的徐太醫卻刻意遮掩,隻臣婦是因為虛火旺盛身體不好才暈倒的,可是就在他給臣婦診治完回太醫院之後不久卻又離奇‘意外’身亡了,而這些金錠子是在他家的書房暗格裏翻出來的,他妻並不知情。臣婦也著人去查證過,這東西約莫是九以前,那他受邀去定國公府替您外曾祖母看診出來的時候帶出來的,當時就是這個箱子,他的車夫可作證,當然,除了他自己和您的外曾祖母,沒人看過箱子裏的東西究竟是什麽。而至於她收買藍氏時拿出來的辭和許給的好處,藍氏的親筆畫押的供狀中都有詳述,陛下您自可細看。”
“如果隻是其中一兩個環節的巧合,臣婦也不敢妄加揣測,可現在人證物證齊全,樁樁件件都和您的外曾祖母周老夫人脫不開關係,陛下難道不覺得謀害太後一事上她的嫌疑遠比我家王爺更大嗎?”武曇一口氣把事情的經過全部完,就退開了。
因為周老夫饒浮出水麵實在是太過突然和意外了,蕭昀似乎一時很難接受,他手裏抓著那個荷包,麵孔緊繃,眼神晦暗,半沒有任何的反應。
陶任之其實是在武曇剛開始陳情之後不久就已經推門走進來了,隻不過不好打斷武曇的話,就一直等在旁邊,這時候心裏自然也是掀起了驚濤駭浪,平複了好一會兒的心緒才低聲稟報:“陛下,忠勇侯夫婦攜世子在殿外請求麵聖,是為請罪而來,似是有什麽重大隱情需要對陛下麵陳。”
蕭昀的思緒被打斷,緩緩的抬起眼睛來。
他誰都沒看,隻盯著武曇,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道:“把他們都帶下去,朕有話要單獨和晟王妃。”
他的樣子看上去過分冷靜了,總叫人覺得很不對勁。
“王妃……”藍釉擔憂的往前湊了一步,武曇衝她隱晦的搖了搖頭,她就沒再什麽,和其他人一起跟著陶任之退下了。
此時的長寧宮內,周老夫人,周元升和常氏也跪在了周太後的麵前。
可是請安之後,周太後卻居然沒有叫起賜座,這讓周元升夫妻倆都很是疑惑和驚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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