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喝一杯
我皺了皺眉，感受到他的期待，張了張嘴，糾結半天也不過隻是叫出了一聲“林老先生……”。
麵對這個頂多算是第三次見麵的老人，而且還是第一次跟他如此近距離地聊天，那一聲爺爺，我真的叫不出口。
從小到大，因為林大生他們沉迷賭博的緣故，家裏經常不得安寧，我連爸媽都很少對他們叫過，更別說爺爺奶奶這樣的長輩稱呼了。
那時候的我，根本就沒有這樣輩分的長輩存在，也從來沒有對誰叫過一聲爺爺。
我低下頭，道歉說：“對不起，我……我……”
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又不忍心傷他的心，我囁喏了半天，都還是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林老爺子本來臉上有些失落，但見我這樣，他卻又釋然地笑了。
“沒關係，煦兒你不要有什麽心理壓力，是我太急切了。”
他抓住我的手，笑著安慰道，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溫和而慈祥的神色。
我心裏突然有些感動，輕輕點頭的同時，嘴角卻不自覺勾勒出一抹淺淺的弧度。
沒過多久，林爍華的聲音突然隔著茶室門響了起來。
“父親、煦兒，飯菜都準備好了，我們過去吧？”
聽到他的話，林老爺子和我對視了一眼，隨即不滿地抱怨道：“這臭小子，平時做事都慢條斯理的，今天怎麽動作這麽快。”
看到老爺子的反應我啞然失笑，率先站起來，然後又慢慢扶起他，這才攙扶著他一起朝著門外走去。
同時我也免不了在心裏腹誹，他們這一個二個的，叫我煦兒也叫得太自來熟了，尤其是林爍華，昨天晚上還叫我林小姐呢，從送我離開醫院那會兒叫了我一聲煦兒以後，現在一口一個煦兒，一點都不客氣。
不過他們怎麽說也算是我的長輩，我總不能直接跟人家說“誒你不要這麽叫我，我聽著不習慣”吧？
所以也隻能自己在心裏暗暗吐槽一下了。
片刻後，我們已經坐在了酒店的餐廳包間裏。
以林家的能量，就算這家酒店不是他們開的，但想要讓他們快速地做一桌珍惜佳肴出來，還是挺簡單的，用點權勢，再砸點錢，輕輕鬆鬆就能搞定了。
因此之前老爺子抱怨林爍華動作太快了的時候，我卻一點都不驚訝。
他要是招呼別人準備一桌飯菜都很慢的話，那才真的叫人奇怪。
我由於最近發生了太多事的緣故，其實胃口一點也不好，簡單地吃了幾口就飽了，要不是林老爺子一個勁地往我碗裏夾菜，我估計上桌五分鍾不到就能放下碗筷。
但老人家盛情難卻，我也隻有端著碗幹笑著應付他，偶爾塞一口菜進嘴裏。
“幾十年了，我今天是最高興的，不行，我得喝一杯。”
飯吃到一半，林老爺子突然咧著嘴笑道。
而且說歸說，老爺子的動作可不慢，眨眼間就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個二兩大小的杯子，被他倒得滿滿當當的，我坐在旁邊都能聞到酒氣。
這把本來因為受嫌棄而埋頭吃飯的林爍華給嚇了一跳。
他連忙站起身衝過來，直接奪過桌上的酒杯，唰一下倒進自己嘴裏。
然後他才慢條斯理地抹抹嘴，不滿地說：“爸爸你忘了嗎？早上醫生答應你出來的時候可是說了，你不能劇烈地運動，情緒也要控製住不能有太大的起伏，像酒這種東西更是要嚴禁的！”
“而且你看看，這可是茅台！高濃度的白酒！你這不是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嗎？下午你還要回醫院去繼續住院的，我可不想被醫生大罵一頓！”他指著桌上的酒瓶，說話的語氣裏帶著幾分指責。
不過我們都知道，他這也是為了老爺子的身體著想。
我聞言也趕緊勸說林老爺子，“林老爺子，林先生他說的對，您年紀都這麽大了，還是身體重要，這酒，咱們就不喝了吧？”
聽到我說話，林老爺子沒好氣地瞪了林爍華一眼之後對著我笑道：“既然煦兒都發話了，那這酒我也不喝了吧，我們吃菜，吃菜！”
我笑著點點頭，林爍華也滿意地坐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還不忘將本來放在老爺子跟前的酒瓶拿到自己那邊去。
老爺子見狀對他翻了個白眼，“你幹啥？我都說了不會喝酒了，你還擔心我出爾反爾不成？”
林爍華或許是知道自己今天很不受待見，當下也不回話，隻是訕訕地笑了笑。
不過沒一會兒，我卻發現他的臉開始紅了起來，不過幾分鍾，臉竟然紅得跟京劇的紅臉有得一拚。
我忍不住詫異地問道：“林先生，你怎麽了？”
“啊？”
他明顯還沒有反應過來，聽到我的話不由地一愣，但他的眼神很明顯地已經有些迷離。
林老爺子本來還因為自己不能喝酒的事情有些鬱悶，除了跟我講話和給我夾菜以外，注意力根本就不在林爍華身上，聞言也不由地將好奇的目光投向他。
不過似乎隻看了一眼，林老爺子就明白了，擺擺手滿不在乎地說：“煦兒別管他，他就是喝多了而已，這臭小子，自己酒量不行，還逞強，也不想想白酒的後勁多大。”
聽到這話，我也想到了之前，林爍華一口氣把老爺子倒的那杯白酒幹掉的事情。
我本來還以為他酒量應該不錯，那二兩白酒對他來說應該沒什麽妨礙才是，卻沒想到他酒量居然這麽差。
看他現在這副模樣，很明顯是喝酒上臉了。
這才是典型的一杯倒啊！
我嘴角勾了勾，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他卻苦哈哈地抱怨道：”爸，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我當時還不是因為心急，怕你忘了醫生的囑咐喝酒嘛？“
“但我也隻是準備一口一口地小抿而已，誰會像你個傻小子一樣一口幹？那不是純粹自己找死嗎？”
老爺子根本不理會他的抱怨，說話間更損人了。
不過他們這樣的相處模式，反而讓我覺得親切，跟我以前所想的那種，老爺子威嚴霸氣，說話時別人大氣都不敢出的場景完全不同。
我突然有些想知道，我那個所謂的父親，林爍遠是個什麽樣的人？
是像老爺子他們這樣很好相處，還是表麵溫柔，實際嚴厲呢？
我漸漸有些愣神，等我從自己雜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時，林爍華已經迷迷糊糊地趴在了桌上。
“林先生這是？”我疑惑地看向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