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帶她去醫院
“嗯？你說。”
她愣了愣，隨即問道。
我抿抿嘴唇，拉住她的手，緩慢而堅定地說道：“你跟我去醫院，以你現在的情況，你必須去醫院接受治療才行。”
誰知道她聽到我的話之後竟然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我。
“不行，我不會去的，我都跟你說過了，我的病已經沒得治了，就算是去醫院，也隻是白白花錢而已。”
看著她臉上堅決的神色，我不由地有些生氣。
“如果你是擔心錢的問題，那你完全可以不用考慮，不管花多少錢，都包在我身上了，但是你的身體現在這麽虛弱，不去醫院治療的話，很有可能堅持不了多久了你知道嗎？”
“我……”
她像是被什麽堵住了喉嚨似的，有些說不出話來，目光古怪地凝視著我。
這讓我有些不自然，不自覺地撩了撩頭發，咬唇道：“你幹嘛這麽看著我？我剛剛說的話都是認真的，沒有跟你開玩笑。”
她聞言微微勾了勾唇角，揚起一抹蒼白的笑容。
“我在想，你為什麽要關心我的身體，難道你不知道，我活得越久，就越會占著旭安的時間，讓你們不能團聚嗎？”
“我知道啊，但是這並不是能夠讓我眼睜睜看著你受盡病痛之苦的理由，我不是那種自私的女人。”
我淡淡道。
接著我也不等她回答，直接攬住她的肩，扶著她往外走。
“好了，你也別拒絕了，我知道現在的你對他來說很重要，我沒法就這麽看著你這樣難過，好歹去醫院看一看，至少讓醫生想辦法抑製一下你的咳嗽，你應該也不希望他看到你現在這副模樣？”
她身子本來還有些僵硬，聽到我這話後卻陡然軟了幾分，輕輕地依靠在我肩上。
“你說得對，就算是死，我也應該光鮮亮麗而又悄無聲息地死去，不能讓他看到我這副狼狽的樣子。”
她輕輕歎道，嘴邊扯出一絲淺淺的笑容。
見她不再有拒絕的意思後，我扶著她出門，直奔煙城最大的醫院。
經過一係列的檢查，拿到檢查結果的醫生臉色很不好看。
“你們這是怎麽回事？病人的病情都這麽嚴重了，怎麽一直不來醫院裏就醫？現在病人的肺結核症狀都已經過度到晚期，根本沒有治愈的可能了，唉！”
醫生一邊歎著氣，一邊對我責罵著。
我抿著唇一言不發，安靜地聽著他的責罵，心裏卻莫名地感覺到一些淒涼。
連醫生都這麽說了，看來季水仙之前並沒有騙我，她的病，是真的回天乏術了。
想到這個美麗善良的女人可能在之後的某一天會在這個世界上消失，香消玉殞，我的心裏就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隻覺得有一絲鈍鈍的痛感順著心髒往四肢百骸蔓延開來。
反倒是季水仙自己似乎一點也不意外的樣子，甚至她身上沒有絲毫難過悲傷的氣息，反而勾著唇角微笑起來，麵色平靜地問醫生：“醫生，我還有多少時間？”
聽到這話，我心裏一緊，目光也不由地望向了這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醫生大叔。
“你真的想知道？”
他眼眸裏有一絲不忍和惋惜，看來季水仙剩下的時間，可能不是很多了。
季水仙卻很坦然，聞言隻是毫不猶豫地點點頭，麵色間竟然沒有一絲遲疑和變化。
“一個月，至多不會再超過兩個月了。”
醫生終究還是吐出了這個殘忍的答案。
聞言，我的一顆心瞬間沉了下來，雖然本來就已經做好準備，知道她剩下的時間不容樂觀，但我卻沒想到，她還能夠存活的生命，竟然隻有這麽短了。
看到我臉上的難過，她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走到我身邊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隨即她自嘲地笑笑，說：“我還想著時間能夠多一些呢，卻沒想到竟然隻剩下一個月左右了，看來老天爺也不想讓我占用你的顧天澤太久的時間呢。”
聽著她的調侃，我突然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而我心裏對於之前的妥協而產生的那一絲隱隱的不甘心，也在她這樣略顯淒涼的笑容下湮沒無蹤。
如果對於一個隻剩下那麽點時間的人，我還存有嫉恨和不甘的話，那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
我沉默地盯著季水仙臉上那蒼白的笑容，看了很久很久，終究隻是輕輕擁抱了她一下。
這個女人對我來說，原本並不算得上熟悉，但此時此刻，她於我而言卻仿佛變成了一個可以相交的朋友。
我感激她曾經對顧天澤的恩情，也佩服她此刻麵臨死亡還能夠泰然處之和談笑風生的勇氣。
從醫院出來後我直接送她回到那處普通的小平房，屋裏空無一人，顧天澤也還沒有回來。
我扶她輕輕在床上躺下，咬著唇問：“你真的不準備住院接受治療嗎？醫生說的，如果治療的話，好歹可以……”
她沒有讓我的話成功說完，揮手打斷我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我的決定還是一樣的，即便我現在接受醫生的治療，也不過能夠多活幾天罷了，那多出來的時間對我來說是可有可無的，你知道嗎？”
“我情願就留在我這個小屋裏，好好地珍惜我能夠最後和旭安在一起的時間。”
語畢，她輕輕一笑。
看著她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那抹輕笑，我無奈地歎了口氣，決定尊重她的選擇。
我也如她所願，答應她不會將這件事告訴給顧天澤知道。
季水仙漸漸地躺在床上睡著，我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撐著下巴聽她逐漸變得平穩而舒緩的呼吸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察覺到時間已經不早了，再在這裏呆著可能會碰到顧天澤，於是站起身走出這處普通得甚至有些簡陋的小平房。
出來以後，我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站到了屋子對麵一個小巷角落，安靜地注視著那間屋子，想象著過往這五年，顧天澤在這裏生活的場景。
雖然我不知道他和季水仙還有她那個已經離世的爹之間發生過什麽樣的故事，但我記得曾經季水仙說過的那些話，她說顧天澤沒有碰過她，他也曾經告訴過她自己心裏有別人的影子。
我相信，那個人是我，所以我不著急。
太陽漸漸走到西山，站得有些麻木的我看到遠處駛來一個影子，不由地渾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