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7）傾斜的天平
“啊？沒有，可能是因為今天外麵下雨的時候我沒帶傘，不小心淋了雨，所以你看起來我臉色才會有些難看吧。”
我輕笑著解釋道，同時還把紙袋裏的濕衣服提起來衝他揚了揚，顯示自己確實淋了雨的事實。
這時安安也說道：“對的爸爸，外麵的雨之前下得可大了，先前才變小的。”
顧天澤聞言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隻是跟我說注意喝杯熱水驅驅寒，不要著涼了。
我自然滿口答應，然後暗地裏悄悄鬆了口氣。
隨後，我提著濕衣服到衛生間搓洗，安安則趴在顧天澤邊上做作業，不時讓他給他講解一下習題。
雖然因為生病的緣故讓顧天澤的身體變得很虛弱，但這點程度顯然並不會讓他覺得負荷很重，我也就沒有阻止。
洗完衣服後出來，我發現父子倆還津津有味地討論著什麽問題，便隻是笑了笑，拿著濕衣服走出房間。
將衣服晾好後，我並沒有急著回到病房裏，而是去了姚醫生辦公室。
姚醫生恰好在，正翻閱著病人的病曆本。
見我敲門進來，他起初先是一愣，隨即就反應過來。
“林夫人，你是來問關於你先生換腎的問題的吧？怎麽樣？那個腎源你聯係好了嗎？對方怎麽說？”
他站起來，走向我，眼裏帶著一絲急切。
“唔……”
我不知道該怎麽對他說這個問題，臉色變得有些為難。
他似乎是猜到了什麽，臉色一變，隨即有些不確定地問我，“是談論的不太順利嗎？對方的要價太高了？還是提出的條件你們不能接受？”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
“這個問題……姚醫生我們以後再談吧，我來是想問問你，我老公的病，拋開這一個腎源不談的話，還有機會等到另一個腎源嗎？”
如果可以給顧天澤另外找一個腎源的話，那我既不用答應萊朗的條件離開顧天澤，也不用痛苦地承受顧天澤的死亡。
這是我在晾衣服的時候腦海裏突然閃過的念頭。
雖然之前我也不是沒想過，但不知怎的，這一刻，這個念頭和渴望對我來說變得十分強烈。
因此我來問姚醫生了。
盡管我明知道不一定能從他這裏得到什麽肯定的答案，但我卻仍然心懷著那一份微小的希冀。
不過，這份小小的期望，很快隨著姚醫生的一句話而破碎。
他告訴我：“在現有的條件下，隻有萊朗先生的這個腎源最合適，且不說這本就是匹配度很高的一個腎源，就單說等待腎源的這個時間，林夫人你覺得，顧先生還有機會等到下一個腎源嗎？”
“我先前就跟你講過，顧先生的身體機能在日益下降，這意味著他越是晚些動手術，那即便找到了合適的腎源，手術成功的機會也會越低，最後甚至可能出現腎髒和他不能契合的結果，那樣的話……”
“顧先生可就真的回天乏術了。”他沉聲道。
這個回答，讓我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兩步，心裏一陣悲傷蔓延。
尤其是姚醫生之後那句喃喃自語，更是讓我絕望。
他說，“別人家能夠得到一個合適的腎源都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了，你們家怎麽還想著會擁有第二個合適腎源呢？真是想太多。”
這句話他說得很小聲，顯然並不是說給我聽的，隻是自己的一個小小吐槽罷了。
可惜我卻聽清了。
我也知道他這話並沒有別的意思，但正因為這樣，我反而更加絕望和難過。
他不懂我的悲傷，也不明白我的糾結。
但這個選擇，卻真的比我以往經曆過的所有事情都要更讓人難以抉擇。
一邊是他的命，一邊是我的愛。
我該怎麽辦？
不管心裏有多麽不情願，多難過，多絕望。
我漸漸意識到，那個承載著兩難抉擇的天平，已經開始在向著他的命那邊傾斜了。
因為我……
想要他活下去！
最後，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姚醫生辦公室出來的，隻記得自己在離開前再一次叮囑他，千萬不能告訴顧天澤關於那個腎源是萊朗的這件事。
他提醒我，隻要是腎源提供者提出保密，他就可以依照醫院的守則對經受捐獻著進行保密。
也就是說，這件事，我還得找萊朗幫忙。
回到顧天澤病房後，安安似乎已經做完了自己的課後作業，正乖巧地窩在床邊，被顧天澤用一隻手攬著，兩個人輕聲細語地聊著天。
見我回來，小家夥一臉不悅地撇撇嘴。
“媽咪，你晾個衣服晾了好久喔，我和爸爸都快要以為你被大風刮走了。”
我扯了扯嘴角，對他笑道：“對啊，媽咪之前確實是被大風吹走了，剛剛才被大風刮回來的，這不，一回來我就連忙回到你和爸爸身邊了嘛。”
本是順應孩子話題的玩笑話，安安卻一臉鄙視地看著我說：“媽咪，你好幼稚啊，我是開玩笑的你居然都聽不出來，居然還想騙我說你被大風吹走。”
“呃……”
迎著小家夥鄙視的眼神，我頓時一頭黑線，有些哭笑不得起來。
敢情，我和孩子開個玩笑都不可以了嗎？
而且這個話題還是他先起的頭。
看來有個太聰明的兒子，並不見得是件好事啊。
和安安的一番話，讓我沉重晦暗的心情變好了些，所以在顧天澤真的問我幹嘛去了的時候，我坦然地告訴了他，自己去找姚醫生了。
不過我並沒有告訴他我找姚醫生是因為什麽事情，他也沒有問。
或許在他的認知裏，我去找姚醫生，還是為了替他詢問腎源的事情吧？
畢竟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而在我告訴他答案後，我也看到了他眼裏那一閃而逝的憂愁和不甘心。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他一定也不願意就這麽認命地躺在床上，等著離開我。
或許……
我根本沒有必要再做什麽徒勞無功的掙紮和考慮了。
第二天，突然發生的一件事，也讓我下定了立刻去找萊朗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