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8)吹頭發
浴室裏氤氳的水汽在她身後組成雲霧繚繞般的模樣,配合著她剛洗完澡白裏透紅的臉蛋,讓她整個人都像是剛剛從仙境裏剛剛誕生的一樣。
看著這樣年輕而有朝氣的她,我不由地有些羨慕。
剛成年的年紀,正是一個女孩最美好的季節,而她,擁有一切在這個年齡段的女孩所想要擁有和令人羨慕的一切。
像公主般的待遇和身份,良好的家境,疼愛她的親人,自身的優秀和美麗……
這些,都是能讓人羨慕的資本。
而我呢?
回想起自己和她一般大小的年歲,那時的我是什麽樣子的?那時候的我在做什麽?
說起來,那大概也算是一段令人心碎的歲月了,以前,對我來說,那些回憶也都難過得如同陰霾一般,讓人不想要去回想起。
但如今再想起那時的自己,那時的難過和感傷,我竟突然覺得一切似乎都沒那麽重要了。
就好像,它們早就失去了讓我難過的本事。
或許是因為我經曆地實在太多了吧?那顆本來就不大的心早就已經被這塵世折磨得千瘡百孔,又還有什麽值得難過和悲哀的呢?
“煦姐姐,你在想什麽?”
一隻纖細白皙的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清脆的聲音讓我從恍神中清醒過來。
我看著近在咫尺的艾米那張擔憂的笑臉,勾起唇對她微笑道:“沒事,想起以前一些事情罷了。”
“你這頭發得趕緊吹幹,一直濕漉漉的可不行。”
我捏起她濕濕的金色長發,建議道:“要不我來幫你吹頭發吧?”
聽到我的話,她愣了愣,隨即燦然一笑,“好啊。”
得到她的首肯,我將自己才用過不久的吹風機拿到手中,插上電,小心翼翼地撩起她一縷長發,溫柔而細致地吹著。
給女孩吹頭發這件事對我來說其實也挺稀奇的,因為我以前隻給卓輝吹過,但那種時候也都很少,畢竟當年我們談戀愛的時候並沒有常在一起,結婚之後又都忙碌於工作,哪有時間來做這種近乎無聊的事情。
所以為艾米吹頭發這件事我做得格外認真,就好像是在完成一個神聖的作品似的。
但吹著吹著,我卻突然發現,在嗚嗚的風聲下,竟然隱藏著絲絲低低的啜泣聲。
我被嚇了一跳,連忙關上吹風,繞到艾米麵前,擔心地問她,“怎麽了艾米?是我弄痛你了嗎?”
她聞言搖搖頭,抬起眼來看著我,大大的眼眶裏噙滿了晶瑩的淚花。
“煦姐姐,我……我突然覺得你……好像媽媽啊。嗚嗚嗚……從來沒有人給我吹過頭發,從來沒有……”
哽咽著,她直接撲進我懷裏,喃喃道最後幹脆放聲大哭起來。
我不知道艾米為什麽會突然有這樣的感觸,手足無措地自己隻好緊緊地抱住她,企圖讓她感受到我的一點關心和安慰,給她一點克服這股突如其來的悲傷的力量。
直到艾米哭得累了,哭聲減弱,她才很不好意思地推開我,訕訕道:“煦姐姐,我剛剛……我就是太感動了。”
我輕笑著曲起手指刮了刮她的鼻頭,“傻丫頭,哪有你那麽感動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怎麽了呢。”
其實之前她的頭發已經差不多都被我吹幹,如今見她不再哭泣,我也不打算再接著自己剛剛未完成的工作繼續給她吹頭發了,於是我便直接招呼她睡覺。
反正時間也不早了。
她乖巧地鑽進被窩裏,躺在我身邊牢牢摟著我的胳膊。
但熄了燈許久我都沒見她睡著,心道她可能是因為明天就要離開了,所以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不舍,一時之間睡不著。
不過我也沒有說話,想著可能這樣過一會兒她自己就能夠睡著了。
誰知道我不說話,她卻主動開口來找我說話了。
“煦姐姐,你睡著了嗎?”
她輕聲問道。
“沒有。”
我淡淡否認,睜著眼睛仰望著漆黑空間裏的天花板。
“煦姐姐,我睡不著……”
“嗯,我知道。”
“我們來聊聊天吧……”
在她的建議下,話匣子被打開,當然,更多時候隻是她在說,我在聽而已。
或許是因為在我懷裏的感覺讓她覺得安心和溫暖,艾米絮絮叨叨地跟我講了很多,關於她自己的,關於King和萊朗的。
不過讓我感到有幾分意外的是,她講的最多的竟然是萊朗。
這讓我心中不由地有些荒謬地猜測,這妮子是不是故意在我麵前為萊朗說好話來的。
她口裏的那個萊朗,雖然麵冷但卻很心熱,很多時候他對她很嚴厲,但她知道,那隻是他為了她好。
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父母,萊朗對她來說,既是大哥,也是像父親一樣的存在。
她愛他,同樣也很尊敬他。
所以她比誰都希望他幸福。
“煦姐姐,我知道,哥哥他對你是真心的,我能感覺到他的那份喜歡,你給他一個走進你心裏的機會吧。”
最後,艾米如是說。
雖然在夜色中我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我卻知道,此刻的她臉上的神情,一定是在小心翼翼中夾雜著一份期待的。
我陡然沉默下來,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萊朗為了艾米的終身大事而想要我嫁給他的事情,他早就叮囑過我,不能告訴給艾米知道,免得讓艾米以為他是為了她而放棄了自己的幸福。
但同時,我也能夠感覺得到,很多時候萊朗在麵對我的時候那分不一樣。
但他這個人,實在太難測了。
很多時候我都根本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也不明白他對我到底懷著怎樣一種態度。
更何況,我還有心嗎?
我自嘲地勾起嘴角笑了笑。
早在離開顧天澤的那一天,我的心就已經死了。
那天,他來了又走,留下那份所謂‘讓我如願以償’的離婚協議書,我那顆死了的心就又被他狠狠刺了一刀,大概就是連那死去的心的軀殼都已經碎掉了。
所以,我哪裏還有心交給萊朗,又怎麽還有可能有人走近我心裏。
一所房子,隻有它存在,有門有窗,才能夠讓人有進入裏麵的機會,但如果連這個房子都不存在了,誰又能夠進去呢?
這根本就隻是無稽之談而已。
所以我沒有回答艾米的話,隻是沉默地閉上眼,假裝自己已經睡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身邊的艾米鼻間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我才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