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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飛仙草廬位於寒山西峰,觀星台則在東峰,兩個峰頭不能相接,中間有兩條山路通行。


  回觀星台得先往下到烏龍潭,再走二裏路,才有一條小道蜿蜒往東,是個上坡的路線。吭哧吭哧爬過去就是飛魚岩,又得吭哧吭哧下坡,才能溜達到謝青鶴獨居的觀星台。


  平時這兩段山路也不見得很長,今天情況不一樣。


  束寒雲在飛仙草廬是挨過鞭子的,才步行回檀香小築不久,又被謝青鶴召回飛仙草廬,師門內部開小會,還得強打起精神粉飾太平,不敢讓師兄弟們看出自己帶著傷。傷痛心累,難免體力不支。


  往觀星台又是爬上爬下長長的兩截山路,他走了一會兒,冷汗就順著額頭滑下。


  臉上的汗不打緊,遭罪的是身上也出汗了。汗水滲入被鞭子抽得翻開的皮肉裏,又疼又癢。


  “走不動了?”謝青鶴跟在他身後,突然問。


  “怎麽會。”束寒雲立馬否認,他知道自己滿臉冷汗,解釋說,“剛才在師父那兒多喝了幾杯茶,人有三急……”我這狼狽樣子是尿憋的!

  謝青鶴捉住他的胳膊,使了個巧勁兒,直接把他馱在了背上。


  “師哥!”束寒雲滲著冷汗的臉馬上就紅了。才買了一本春宮,翻了一遍,又翻了一遍,滿腦子都是不要臉的髒事,這會兒貼在謝青鶴身上,啥都不敢想,啥都想遍了,“您這是……”


  那點肉貼肉的刺激褪去了,他才清醒過來。謝青鶴不會無緣無故背著他。


  除非,大師兄已經知道我受傷了。


  謝青鶴一隻手捧著時顏魔花,一隻手托著背上的束寒雲,懷裏還得夾著自己的劍。


  大師兄也沒有三頭六臂。在時顏魔花和劍之間,謝青鶴猶豫了一下,把劍示意給背上的束寒雲:“喏,幫師哥拿著。”


  束寒雲悄默默地收好那把劍,覺得自己這個姿勢,有點不好。


  山路有起伏,謝青鶴走得再是平穩,束寒雲在他背上也有點顛。顛來顛去,又蹭又磨。背上的鞭傷進了汗水,還有點癢酥酥的刺痛。漸漸地,束寒雲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不乖了。


  背上的師弟貼得那麽近,謝青鶴也感覺到了。


  “今日草廬地上那本《聖人語》,是前日與我一同下山時買的吧?”謝青鶴故意問。


  束寒雲脖子都要紅了:“師哥……”


  “那書既然買了,為何不與師哥一同看呢?”謝青鶴又問。


  這話讓束寒雲沒法兒接。心裏又慌又亂的,總覺得師哥什麽都知道了,又怕自己會錯了意。


  這會兒趴在謝青鶴背上,腦子裏稀裏糊塗鬧著各種念頭,身子也不聽話,於是更煎熬了。憋了好一會兒,束寒雲才帶了幾分心虛氣弱,磕磕巴巴地說:“師哥,你把我放下來,我自己走。我實在是……對你不住。太……冒犯您了。”


  謝青鶴想起他蒼白的臉色,心尖兒都有些疼,哪裏舍得把他放下來?強要背著又走了一段,謝青鶴才輕聲說:“你早一日把那書給我看了,今天就不會挨打。”


  說來說去,還是心疼師弟受了恩師鞭撻。


  皮肉疼痛是一條,一向慈愛的師父翻臉舉鞭,師弟跪著受誡時,心裏該有多慌亂害怕?

  這句話說到了明處,直接就將束寒雲小心翼翼護著的那張窗戶紙徹底戳破了。


  束寒雲羞澀之餘還有萬分激動。謝青鶴口吻如此溫柔,不曾翻臉斥罵他,也沒有故意假裝不知道這事——若是不肯回應他這份綺念,隻需要假裝不知道就行了。


  如今謝青鶴親自來背他,跟他說這件事,那就是有心且有意了!

  果然師哥也是心悅我的!


  “那我不是害怕……將書給師哥看了,師哥先要打我。”束寒雲承認自己的為難與煎熬,又將臉貼在謝青鶴頸邊,在他耳畔輕聲說,“師哥,你不惱我,我好歡喜。”


  謝青鶴隻覺得耳根酥癢,心中也有無限歡悅,含笑道:“我也歡喜。”


  又走出去一段路。


  束寒雲帶了點試探和興奮地問:“那師哥……我們現在回觀星台……看冊子麽?”


  他說得很委婉。


  不過,謝青鶴哪會聽不懂?

  上官時宜原本今天就要去封魔,被謝青鶴生生拉了回來“從長計議”,議定的結果是師徒倆一起往封魔穀走一趟。封魔此事,宜早不宜遲。修士出門又不需要帶幹糧,抬腿就能走。


  謝青鶴非要把束寒雲帶回觀星台“吩咐”,連附近借個說話的地方都不肯,能為了什麽?

  束寒雲一開始想不明白,這會兒自認為有譜了:師哥不就是想……做那個事情麽?師哥知道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那本冊子上的事就可以做呀!


  謝青鶴心中悶笑,嘴裏還得給師弟解釋:“師弟,這個事情得緩一緩。師哥自幼練的是純陽功法,這個……暫時就不能……你懂的吧?等師哥想想辦法,不至於一輩子都這樣。乖啊。”


  束寒雲也想過這個問題。隻是他一廂情願認為謝青鶴帶他回觀星台就是為了看那本冊子,就覺得大師兄不在乎修為,我也不能推拒。這會兒被謝青鶴駁了回來,他臊得滿臉緋紅,小聲解釋:“我不是……不是那麽著急。我也不想壞了師哥修為。就是……那您如果很喜歡……我都可以的。”


  謝青鶴隻顧得上笑眯眯:“嗯嗯,師哥知道。師弟真好。”


  束寒雲又羞澀了一回,突然醒悟過來:“那咱們回觀星台做什麽?”


  “不是得跟你說冊子的事麽?”謝青鶴托著他的小屁股,將往下出溜的他往上提了一下,“還有你這身板,才挨了打就敢出來活蹦亂跳,裝得沒事人一樣——師哥知道你怕羞,不想讓同門師弟知道挨過師父的鞭子,帶你回觀星台,給你裹傷上藥。總能管上一天。”


  束寒雲滿心甜蜜,隻覺得大師兄怎麽這麽好呢?忍不住低頭在謝青鶴頸後挨了挨。


  謝青鶴還在叮囑他:“若是還不好,又好麵子,自己個兒下山去鎮上找個大夫瞧瞧。聽見了?”


  “聽見啦。”束寒雲原本就聽話,今天尤其溫柔乖順。


  這時候正是諸弟子做下午功課的時候,一路上都沒碰見什麽人。


  謝青鶴修為驚人,背著師弟也不嫌吃力,一邊聊天一邊樂顛顛地將人背回了觀星台。


  這些年來觀星台隻謝青鶴獨自居住,到了自己地盤之後,謝青鶴愈發顯得愜意自在。他先把師弟放回屋內自己床上,在師弟臀上輕拍了一下,示意束寒雲別害羞可以大大方方往裏歪著:“將被子墊在身下躺著舒服些,師哥去給你打水拿藥。”


  寒山劍派諸弟子全是光棍硬漢,睡的自然都是一溜的硬床,想要歪著舒服些,就得墊著棉被。


  謝青鶴是個難得的講究人,平日裏喜歡穿騷包的白衫,天天拖著師弟們給他漿洗衣裳,白衫穿汙了就去找恩師討私房錢,下山找成衣鋪子再買幾身新衣裳穿。平時他的臥房也不許師弟們進,就怕把被褥弄髒了,束寒雲倒是特例可以坐他的床,但——髒兮兮的時候,敢上床同樣要被訓斥。


  這會兒束寒雲要褪衣裳上藥,謝青鶴把他放在床上,束寒雲已經受寵若驚。


  居然還叫他墊上被子隨意歪著?!


  謝青鶴已經轉身出去了。給師弟清洗傷口,肯定得燒熱水。


  束寒雲老實不客氣地歪在大師兄的被子上。大師兄的被子和檀香小築裏雜居的師弟們的被褥寢具也不一樣,蓬鬆綿軟,似是才曬過不久,沒有一絲山中久居的潮氣。


  他歪著頭嗅了一下,枕頭上還有大師兄淡淡的體香。


  男人是不可能有體香的吧?束寒雲想了一下,最終認定是澡豆裏混雜的香料氣味。


  沒多久謝青鶴就進來了,說熱水還得等一會,先拿了藥瓶子進來,讓束寒雲服藥。


  修者多半懂得醫理藥性,上官時宜被尊為天下第一人,於岐黃之道也造詣頗深,不過,入門四弟子中,習得醫理的僅有謝青鶴與陳一味——謝青鶴學什麽都快,有餘力便將醫理一並學了,陳一味則是習武不行,專攻醫道。


  所以,束寒雲平日用的都是門內醫師寮統一配備的藥丸,謝青鶴手裏則有自己配用的小份藥。


  “我自己配的。”謝青鶴手裏還拿著一隻小木勺,“蜂蜜熬成藥膏,你敢不敢吃兩口?”


  束寒雲知道大師兄跟師父習得岐黃之術,也不知道謝青鶴究竟學得這麽樣。


  畢竟身強體健人年輕,平時也不怎麽受傷,哪裏用得著吃藥?有點小毛病都用醫師寮所做的藥丸,從沒試過謝青鶴的手段。冷不丁地拿了入口的膏藥來,謝青鶴才會問他敢不敢吃。


  “甜的麽?我聽一味師弟說,熬藥膏可費功夫,醫師寮不肯熬的。”束寒雲起身就去接木勺子,對大師兄的醫術沒有絲毫懷疑。


  謝青鶴將藥瓶傾斜,琥珀色的藥膏汩汩而出,很快集滿一勺。


  束寒雲吃了一勺,甜中隱隱帶著藥香。察覺到師兄正在旁邊關切地看著自己,越發覺得甜蜜。


  謝青鶴見他臉頰紅了,忍不住問:“熱麽?莫不是燒起來了?”


  束寒雲不讓他摸自己額頭,往床裏邊縮了縮:“沒有。”


  謝青鶴秒懂:“哦。”他故意板著臉教訓,“你也是童子功。此事上還得注意一些,莫要一著不慎壞了二十年苦修。”


  束寒雲羞恥得不行,居然也沒察覺到師兄是在開玩笑,紅著臉不住點頭:“是。寒雲領訓。”


  “那快讓師兄親一下。”謝青鶴湊近他臉頰,飛快地啄了一下。


  束寒雲直接就驚呆了:“啊?啊!”


  謝青鶴偷香得逞,已心滿意足地起身,說:“我去看看水好了沒有。”


  留下束寒雲心猿意馬又心驚膽戰,滿腦子官司:這麽下去,我這童子功還保得住麽?大師兄真是火上澆油!太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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