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你以為我就不痛苦嗎
唐心看著大力攥在胳膊上的手，眼前一陣恍惚。
她沒想到，陸昊廷會注意到自己細微的態度變化。
還以為自己在他眼裡還是心裡，都已經沒有了位置，是生是死，是病是痛，都與他無關呢……
唐心顫了顫睫毛，感受到眼眶傳來的灼痛澀意，胸口沉沉地難受。
是。
陸昊廷注意到自己了。
可這又能代表什麼呢？
將兩人關係割裂的事實依然存在，並且像旋渦一樣咆哮著，將越來越多的人，捲入其中，讓橫亘在兩人中間的溝壑越來越深。
他們之間，真的已經回不到過去了。
唐心悲哀地扯了下唇，掙扎了下，把手抽回來。
肩膀本來就有傷，陸昊廷剛才那麼一拽，更是加重了傷痛，半邊身體都在抖。
唐心單手扶托著，才勉強地穩住。
她暗暗吐納，緩了下呼吸抬眸。
正準備開口，陸昊廷的手機「嗡嗡嗡……」震動了起來。
他沒有理會，沉著臉直接按掉。
這期間，灼灼的目光，沒有從唐心的身上移開半秒，語調一字比一字高昂，到最後甚至是用吼的了，「我問你，你是不是打算放棄了？放棄跟我解釋了？這就是你的誠意？你的堅持就這麼一點點？」
唐心獃滯地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有些不明白他心裡在想什麼了。
他不聽解釋，態度決絕，聯合爺爺架空她，跟陳樂安董瀟瀟牽扯不清，不但讓董瀟瀟懷孕，還縱容董瀟瀟到醫院鬧事……這一樁樁、一件件，無一不是在把她往絕境逼，透露著想經徹底斷了兩人關係的信號……
現在，卻又反過來指責她半途而廢？
唐心沉默了下，「我解釋了你會願意——」
她本想問陸昊廷，是不是真的願意聽自己解釋。
如果陸昊廷願意，她會把所有的一切都說出來。
話才剛一出口……
嗡嗡嗡……
按掉的手機，再一次震動起來。
這次是信息。
唐心在震動聲響起的同時，條件反射地低眸，看到了跳出來的預讀信息。
她從小記憶力就好，哪怕只是一眼，也清楚地記住了信息的內容。
是董瀟瀟發的，說不舒服，讓陸昊廷馬上過去。
幾乎是瞬間，唐心解釋的衝動，瞬間就咽了回去。
她抿了抿唇，在陸昊廷不耐煩要按掉的前一秒，打破沉靜開了口，「先看看吧，情況應該挺嚴重的。」
冷淡的語調，讓陸昊廷的嘴角抽搐地扭了下，臉色又沉了幾分，下顎緊緊地綳著，「你知道誰打來的？」
唐心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掃了已經暗下去的屏幕一眼，舌尖有些發苦，「你忘了，我記憶力向來不錯。」
陸昊廷聞言嗤笑，鄙夷冷蔑，「記憶力好，卻連自己有婚約的事都記不住，跑到外面去勾三搭四，還給別的男人生孩子？」
「……」唐心眼神一滯，臉色瞬間刷白，托著胳膊的手下意識地攥緊。
原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不會再有心痛的感覺。
沒想到，陸昊廷的話，還是深深地刺痛著心臟……
靈魂被折斷的感覺，讓她痛得喘不過氣來。
唐心難言地閉了閉眼，往後退了一小步，拉開兩人的距離，輕顫地動了動唇，終於還是說出了口，「昊廷，我們解除婚約吧。」
她的聲音很小，幾乎可以用輕飄飄、微不可聞來形容，一不注意，就有可能被忽略了。
然而在安靜得能聽到心跳和呼吸聲的走廊上，卻格外地清晰。
陸昊廷身形一震，拿關手機的手猛地用力。
因為攥得太緊，指骨捏得「咯咯咯」作響，關節泛白，手背青筋暴起，呼吸一瞬間就變得急促起來。
他抬眸，沉沉地瞪關唐心，目光陰鷙狂亂，每個字都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你果然要放棄了！為了那個小野種？還是君臨集團那男人回來了？你就這麼耐不住寂寞、這麼下賤，一天沒男人都不行嗎？！唐心，告訴你，你別想！只要我活著一天，你就別想從這場痛苦裡掙脫出去！別想！」
唐心聽著他狠厲傷人的言語，感覺一股強烈的寒意，從腳底竄上來，順著血液蔓延至四肢面骸，一寸一寸，凍結著身體。
下賤。
三歲第一次見面，到今天整整二十二年。
沒有半點信任與理解也就罷了，在這個男人的口中，對她，竟只剩下了「下賤」兩個字。
唐心仰頭，迎向陸昊廷狠戾的表情，在他緊縮的瞳孔中，看到的，全是這段年少愛戀的支離破碎……
真的回不到從前了啊……她苦澀地笑，「不然呢？難道你想繼續糾纏下去，直到把彼此耗死為止嗎？」
陸昊廷拳頭又捏緊了一眼，雙眼充血泛紅，全是血絲，「你不是說無論生死，都會陪在我身邊嗎？」
面對陸昊廷近乎歇斯底里的話，唐心只是笑，然而眼眶卻忍不住泛紅，聲音粗啞乾澀，「你覺得我們現在這個樣子，還有辦法一起走下去么？你真的有辦法，和曾經『出軌』的我共度餘生？」
「我……」陸昊廷動了動唇，話已經到嘴邊，卻怎麼也無法說出口——
唐心在自己留學期間跟過別的男人，甚至還替對方生了孩子的事，是他心中扎得最深的刺，根本拔不掉，也無法翻過去，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所以，這段時間，他才會這麼痛苦，才會不顧一切各種圍堵，斷了唐心所有的後路，甚至是有可能害死唐依依……也在所不惜！
唐心看著他糾結的模樣，又笑了。
只是嘴角還沒揚起來，就已經沉了下去，「你看，你的身體，已經做出了最真實的反應，你根本沒辦法接受，跟我共同生活。就像我覺得陳樂安和董瀟瀟是你身上的污點一樣……」
相識相知相戀那麼多年，陸昊廷怎麼會不知道，唐心有潔癖，接受不了私生活混亂的男人——
這麼多年，他一直潔身自好，從始至終都和女人保持一定的距離，哪怕在國外的同學若娜·安德森求愛被拒，造謠他泄露研究機密，誣陷他（性）侵，導致他被捕入獄……也沒有向若娜·安德森低頭示弱……
他所有的堅持，都是為了她，為了兩人純粹的感情。
可她呢，在國內都做了什麼？
在他遭受牢獄之災，名譽和事業陷入雙重危機的時候，跟別的男人出軌！
如果不是後來警方查清了事實真相，他被無罪釋放，她恐怕就不是出軌，替那男人生孩子這麼簡單，而是趁機把自己甩了，跟那個男人跑了吧。
陸昊廷嗤笑，眼神愈發地凜冽，「我的確是沒辦法跟出軌的女人共度餘生，但那又怎麼樣呢？這和我們之間的婚約，有什麼衝突嗎？誰規定我娶了你，就一定要對你好？替你守身如玉？唐心，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天真了？」
「你——」明白過來陸昊廷的意思，唐心倏地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所以，你不願意解除婚約，是想把我當花瓶一樣困著、折磨報復一輩子嗎？」
陸昊廷沒有出聲，輕蔑譏諷地撇了下唇，算是回答。
他冷漠的語氣，像是一隻鋒利的利爪，狠狠地劃破她的胸膛，攥住她的心臟，握緊——
痛。
很痛。
非常痛。
身體好像被卡車輾壓過一樣，全身骨頭都是斷裂的，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唐心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只是聲音還是乾巴巴的，「昊廷，我們不要再這樣相互折磨了，解除婚約，放對方一條生路，讓雙方都解脫吧。」
「解脫？」陸昊廷重複著這兩個字，臉上全是嘲諷，「你解脫了，那我呢？」
「你有陳樂安和董瀟瀟，還有……孩子……」
「你倒是考慮得齊全，連我未來的生活都安排好了。」陸昊廷嗤得更大聲，眼中的戾氣一點一點聚集。
忽然，他抬起眸，看唐心，目光灼亮得刺人，
唐心被這穿透一切的目光看得心頭髮怵，一股不祥的預感。
她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但已經來不及了。
陸昊廷已經率先拽住了她的胳膊，死死地箍緊，猝不及防地拉著走。
他的動作實在是太快，唐心根本沒辦法避，只能一路被扯著小跑。
停下來的時候，發現兩人站在了天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