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為什麼不在醫院呆著

  唐心想起兩人的血緣關係，臉色微微一僵，眸光沉寂了下去。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想要拉開兩人的距離。


  剛一動，就被嚴獸攥住了手腕。


  他將她的手緊緊地裹在溫暖乾涸的掌心，捏握了一會兒，才開口，「給我洗個頭。」


  「你自己——」唐心拒絕的話才剛一出口，就被打斷了。


  「肋骨斷了一根，我沒辦法做大弧度的動作。」


  肋骨斷了一根還不好好休養到處亂跑折騰？

  唐心差一點脫口而出這句話，看他臉色蒼白，是真的不太舒服，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忍著胸口的酸意，小心翼翼地替他洗頭。


  這不是兩人第一次坦誠直見，唐心卻從來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胸口五味雜陳，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


  怕碰到他身上的傷口，唐心每一個動作都非常地小心，生怕稍稍不注意，就會加重他身上的傷。


  洗髮水的香氣伴隨著氤氳的熱氣蔓延在衛浴間每一個角落，氣氛難得地溫馨寧靜。


  唐心的胸口卻一點也平靜不下來，翻江倒海的。


  她看著嚴獸身上纏了一層又一層的厚厚紗布，眼眶痒痒的，視線控制不住，一點一點變得模糊起來。


  唐心無法想象，紗布底下的傷口有多麼嚇人。


  光是纏著紗布看，她就已經快忍不住了。


  唐心轉過頭去，想在滾燙的眼淚落下來之前、嚴獸沒有發現的時候，悄悄地把眼淚抹去。


  還沒來得及動，下顎就被捏住了。


  嚴獸看過來，幽深的黑瞳，直直地望進她的心底，聲音帶著傷患特有的沙啞，「哭什麼？我又沒死。」


  「……」唐心沉默了兩秒，才撇開視線，啞著聲音開口，「誰哭了？」


  嚴獸淺笑了下沒說話，只是用修長的指腹摩挲她的臉頰，輕輕地抹去她輕顫睫毛上的濕意，「放心吧，一點小傷，死不了，養幾天就好了。」


  他輕淡描寫的語氣聽得唐心胸口一陣發緊。


  她咬唇沉默了兩秒，才轉過頭來，視線重新回到他胸口厚厚的紗布上，聲音啞得厲害，「為什麼不在醫院呆著？」


  嚴獸沒有立刻回答。


  他笑了下，攥過她的手放到唇邊，輕吻了下，才開口，「怕你又跑了。」


  「……」唐心看著他幽暗深沉，彷彿能把人吸進去的漆黑雙瞳，動了動唇，想說點什麼，喉嚨卻彷彿被什麼掐住了似的，一個音節也吐不出來。


  嗡嗡嗡。


  手機震動的聲音在安靜的浴室響起。


  唐心循著聲音轉頭，看到的是嚴獸擱在盥洗盆旁的手機。


  她擦乾淨手起身，把手機拿過來。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姜瑩波】這三個字。


  唐心看到，好不容易恢復一點的心情，瞬間又盪到了谷底。


  「你接電話，我先出去……」


  把手機塞到嚴獸的手裡后，她轉身就要走。


  唐心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突然之間，開始害怕跟嚴家有關的所有人和事。


  那會讓她想起兩人之間的血緣關係，想起橫亘在兩人之間的那座無形的大山。


  「跑什麼？頭還沒洗完。」嚴獸一把攥住唐心的手，把人拉了回來。


  「你接家裡的電話，我這個外人不方便在場。」唐心別開頭，掙扎著想要把手抽回來。


  「外人？」唐心這個疏遠的稱呼讓嚴獸瞳孔一縮，臉色當場就黑了下去。


  他不喜歡唐心用這樣的口吻跟自己說話，更不喜歡她把兩人的關係撇得太清。


  「你見過在床上滾過無數次床單，連孩子都有兩個的外人？」


  「……」唐心被他堵得啞口無言，臉色通紅一片，既難堪又羞赧。


  不甘心這樣節節入退，她咬了咬唇，脫口道，「誰給你生兩個孩子了？這個孩子我——唔。」


  尾音猛地曳去。


  唐心瞪大雙眼看著眼前的男人，不敢置信他居然做出這麼幼稚的舉動來——


  用手捂住她的嘴！

  「唔……＆％＃￥……」你這是幹什麼？

  唐心掙扎著去掰他的手，卻怎麼也沒辦法掰開，還把自己累得氣喘吁吁的。


  嚴獸看著她，磁性的聲音沉沉的，「別亂說話，孩子雖然還小，但也能感覺到你的情緒波動，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說了什麼，會傷害到孩子。」


  唐心根本就不相信他這個言論，孩子才剛滿三個月，只是剛剛發育成形，怎麼可能感覺到自己的想法，聽到他們說了什麼。


  想到自己差一點流產的事，抿著唇垂下了眸。


  不管孩子是不是能聽到他們的對話，作為一個母親，她的確是不該動不動就賭氣把孩子拿出來說事，那樣很失職。


  嚴銳司看著她擋失落恍惚的樣子，哪忍再苛刻責備？


  無聲地長嘆了一口氣，嚴獸低頭，湊到唐心的面前。


  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唐心下意識地側頭避開。


  嚴獸的吻撲了個空，唇落在了她嘴角的位置，濃眉微微地蹙起，清雋的臉上難掩不悅。


  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就著唐心的唇角，輕輕地碰了幾下，才低沉著聲音開口，「先別鬧，一會兒我們再好好談談。」


  談？

  談什麼？

  談兩人的以後嗎？

  兩人還能有什麼以後？

  只要血緣關係擺著，他們之間就註定不可能在一起。


  唐心不願意嚴獸為了自己成為眾矢之地，不願意嚴銳司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輩子都被人指指點點，更不願意有一天，自己和嚴獸要站到整個嚴家的對立面。


  如果她的心腸硬一點，就該照嚴綺安所說的那樣，立刻跟嚴獸分手，老死不相往來，這樣所有人就都會沒事。


  可是沒辦法。


  真的沒辦法。


  當她看到嚴獸身上大大小小的傷，把自己折騰得臉色蒼白，短短數日便瘦了一圈……唐心就沒辦法。


  她控制不住。


  唐心從嚴獸的大掌里把手抽回來，輕撫上他裹著厚厚紗布的胸，聲音像是被火灼過一般，啞得難受，「嚴獸……你不該來找我的。」


  嚴獸看了眼還在震動個不停的手機，沒有接，目光重新移回到唐心的臉上，「為什麼我不該來？你肚子里懷著我的孩子，我不來找你找誰？外頭亂七八糟的女人嗎？」


  「……」唐心被他問得答不上話來，沉默了好幾秒，才囁嚅地開了口，「我們不能在一起，會害了你，害了銳司，甚至害了整個嚴家的……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嚴獸什輕輕擁緊了懷裡的人，「值不值得我心裡有數，你只要不亂跑就行。」


  他說得雲淡風清，就好像只要她不走，無論什麼事都能夠找到辦法解決的神情。


  唐心卻沒辦法像他那麼樂觀。


  而且她跟嚴獸之間，真的不是想辦法能夠解決的事。


  除非他們倆沒有血緣關係，否則的話……


  想著這個永遠都不可能跨越過去的鴻溝，唐心紅了眼眶，聲音啞啞的，「我不亂跑，事情就真的能夠解決了嗎？你比我更清楚，這件事會給嚴家帶來什麼樣的打擊。嚴獸，我不希望你跟父母鬧翻，讓嚴家為了我們把一切都搭進去，更不想看到因為我們自私的決定，讓你大哥和弟弟的人生和前途也跟著一起陪葬……」


  「我們——」唐心反反覆復地咬唇糾結，好幾次都想說「我們算了吧」，每次都是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終究還是捨不得……


  嚴獸又不是傻子，怎麼會猜不出來唐心想說什麼。


  他裝作不知情，按下了免提。


  下一秒，老太太的聲音便從話筒里傳了出來，萬分地急切，還隱隱帶著哭腔——


  「小獸，你終於接電話了！一聲不響就帶著銳司從醫院跑掉，你知不知道爸爸媽媽有多擔心你？怎麼樣？身體有沒有不舒服？對了，你們父子倆找到心心沒有？找到了就趕緊把人帶回來啊！沈家那邊幾個小時前宣布了陸昊廷和沈芳菲的婚事，你跟心心不用再藏著掖著了！我和你爸爸商量過了，你們一回來就去唐家把心心的戶口遷出來，然後你們倆先去民政局把證領了，免得夜長夢多……」


  陸昊廷和沈芳菲宣布婚事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兩人同時震了震，齊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他們都沒想到，陸昊廷會在這個時候宣布婚事。


  唐心更是思緒百轉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