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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蘇黎】遣送回家

  她愕然。


  眼眸盯著男人,不語。


  是,她的確想不明白。


  「蘇醫生,有時候,眼見也只是表象。有時候,可能連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


  比如,她就不知道,她蘇醫生就是那個女刺客,就是讓他胸口留下這道疤的兇手。


  蘇黎皺眉,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他說話一向陰陽怪氣,高深莫測。


  蘇黎懶得去深究他話里的深意,只是不解地問:「你的意思是,你故意自殘,是有原因的?」


  陸宴北再次抿唇,不回應了。


  房間里靜默下來,蘇黎看著他冷漠以對的樣子,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情緒。


  魏尋進來,拿著一些乾糧,還有幾個生番薯。


  「少帥,蘇醫生,我們去村子里轉了一圈,就買來這些食物。戰亂,家家戶戶都沒吃的,我們只能將就點。」


  蘇黎起身,客氣地道:「沒關係,老百姓們怕都斷糧了,能找到這些已經不錯了。」


  而且大雪封山,只怕接下來會更艱難。


  魏尋把番薯丟到火盆中去,笑著對蘇黎道:


  「蘇醫生,你照看著點,燒熟了吃,暖和些。」


  「好。」


  因為剛才的對話,蘇黎心裡對陸宴北的情緒又複雜起來,一時也沒再跟他言語,只顧吃東西果腹。


  她這次來月事,整個都在戰亂中度過。


  大概是天寒地凍又勞累過度,只有三天便沒了。


  以往在家裡,都是長達六七天的。


  不過,沒了便沒了,正好也省事了。


  腹中有了食物,她漸漸覺得手腳暖和了些。


  出去找了茅廁解決生理問題,她掬起兩把雪洗了手,又回到房間里來。


  魏尋正從裡面出來,蘇黎看到他,突然叫住。


  「蘇醫生,什麼事?」


  蘇黎示意他走遠了些,才低聲問:「他為什麼要拿刀捅自己的胸口?」


  魏尋一驚,沒想到蘇黎已經知道這個。


  「蘇醫生,這——」


  「你不用否認,你家少帥已經承認了。」


  魏尋臉色越發為難,「這個??」


  他抬眸看了看房間那邊,壓低聲:


  「蘇醫生,具體原因,還是等少帥以後告訴你吧,我們做下屬的,不便透露。」


  蘇黎看著他,心裡的疑惑更甚。


  到底是什麼原因?

  他們諱莫如深!

  北風呼嘯,吹著窗戶跟門板咯吱作響。


  蘇黎回到房間里,左右看了看,只有桌前一張椅子能讓她將就下。


  猶豫了會兒,她走過去坐下,打算晚上趴在桌子上睡覺。


  「出征」還不到一周,可她感覺,已經過了一年半載似得。


  家中不知是什麼情況,阿爸跟母親肯定很擔心她。


  可這幾天,她連寫封信的時間都沒有。


  趴在桌上,她琢磨著,明天跟魏副官找找紙和筆,寫封信託人幫忙帶回去,報個平安也好。


  窗戶正對著四方桌,一陣一陣的北風嗖嗖地鑽進來,跟刀子似的剜過頭皮。


  她緊了緊身上的毯子,又裹緊了些。


  「到床上來睡。」


  突然,安靜的房間里,傳來男人清冷的語調,不容置喙。


  蘇黎一驚,身子抖了下。


  起初還以為是幻覺。


  於是下意識回頭,看向床上那人:「你說話了嗎?」


  陸宴北睜開眼睛,「我讓你到床上來睡。」


  她聽清了,頓時面頰一熱,心裡緊張起來。


  「不??不用了,我就在這兒,還好——」


  她結結巴巴,拒絕了。


  陸宴北身上有傷,斷然不會下床來請她,只是又道:「等下半夜,火滅了,你坐在那裡會凍成冰塊。」


  他還記得,這女人本就手腳冰涼。


  蘇黎隨著他的話,視線看向地上的火盆。


  因為大雪的原因,已經找不到乾燥的柴火了。


  盆里這些燒完后,就會滅掉,屋子裡會越來越冷。


  她猶豫著,有點搖擺。


  「你過來睡,我現在不會把你怎麼樣。」


  陸宴北知道她在猶豫什麼,索性把話說得更清楚。


  然而,到底能不能把她怎麼樣,他自己有數。


  之前,他同樣頂著這胸口重傷,把她折磨的死去活來。


  蘇黎抿了抿唇,站起身,拿下身上的毯子。


  「那個??我去把毯子給魏副官他們。」


  既然她到床上跟他一起睡,那就有被子蓋了,這床毯子自然是給在外面堂屋守著的人為好。


  陸宴北沒說話,由著她出去了。


  魏副官自然是不肯,但蘇黎堅持,又或者是魏副官突然明白了什麼,最後便笑笑收下了。


  蘇黎回了房間,把門虛虛掩上了一些,才鼓足勇氣走向床榻。


  那床不大,陸宴北這樣偉岸的身形躺著,便剩不下多少地方了。


  她在床沿坐下,脫了鞋,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一角,放進去。


  冰涼的腳接觸到被窩中的暖意,頓時一股舒適湧上來。


  可她不敢靠近男人,於是小心翼翼地躺下,貼著床沿。


  陸宴北一直閉著眼,其實都沒睡著。


  她趕趕咐咐又戰戰兢兢的動作他全都知道。


  見她躺好了,身子卻還緊繃著,男人莫名其妙地勾了勾唇,朝她伸出手。


  「啊!」


  手指被他觸碰到的一刻,蘇黎差點嚇得滾下床。


  然而,沒等她掙脫開,那隻厚實溫熱又帶著厚厚槍繭的手已經將她冰涼的手指完全包裹。


  蘇黎嚇壞了,可又不敢扭頭看他。


  想繼續疏遠,然而她的肩膀已經微微懸空了。


  「不怕掉下去?」


  耳邊,他的聲音突然響起,有熱氣襲來。


  蘇黎皺眉,臉頰都在抽搐。


  「少帥,你不要這樣??」


  「你知道這種時候,什麼最重要麼?」


  莫名地,陸宴北問她這話。


  蘇黎聽得一愣,什麼意思?

  「人在絕境時,活命最重要,其餘貞潔、尊嚴,都不算什麼。」


  她回頭,看向男人,明白過來。


  是,活命最重要,這是當然。


  「你若凍死在這裡,就什麼都沒了。」


  兩人眼眸對上,陸宴北定定地看著她。


  蘇黎怔住,過了會兒,慢慢地,朝他挪動。


  她皺眉,像是跟自己做著抗爭。


  然而,當身體與他接觸,融融暖意傳過來時,她整個人都覺得舒展了。


  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般舒服過。


  真是奇怪!

  明明是一個冷若冰山的男人,還身受重傷,失血過多——


  可他的身體卻依然這麼熱乎,跟火爐似得。


  而她,好端端一個人,卻凍得像冰塊,守著火盆也烤不暖和。


  身體慢慢放鬆下來,她也不再抗拒男人握著她的手。


  好一會兒,轉頭看向那人,她心裡竟涌動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謝謝??」


  她輕輕地,吐出兩字。


  「不用??」


  男人閉目,像是要睡著了,冷冷回應。


  房間里安靜下來,蘇黎暖和之後,也很快陷入夢鄉。


  畢竟,出來這幾天她太辛苦太疲累了。


  房間里的火盆在下半夜徹底沒了溫度,而外面已經是冰天雪地的一片。


  睡夢中的女人被凍得哆嗦,潛意識裡嚮往著溫暖的地方。


  於是,一點一點,朝著男人身邊擠。


  後來索性翻身側躺,整個人都埋進了他懷裡。


  昏暗中,男人漆黑幽亮的眼眸睜開了些,一手探索著摸到她背後的被褥,無聲地,掖緊。


  ***

  蘇黎猛地一驚醒來時,天已經大亮,床上也沒了男人的身影。


  坐起身,她看著安安靜靜的房間,突然有不好預感。


  果然,等她出去才發現,整個屋子都沒人了!

  陸宴北不在,魏副官跟那些手下,全都不在!

  她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才轉回身,又進了屋子。


  而後,看到那張四方桌上留了張紙。


  「去村頭找一個叫老李的人,他會送你回去。」


  豎寫的兩行字,龍飛鳳舞,格外有力道!

  蘇黎愣住,回去?

  她就這樣回去了?!


  眉心緊蹙,心頭迷惑著無數問題。


  他那麼重的傷,又去了什麼地方?

  按照督軍的意思,率軍西行嗎?

  這冰天雪地的還打什麼仗?


  萬一途中遇到危險,他重傷失血,還要不要命了?

  而且,駐地還有那麼多傷員,可他現在讓她回去!

  回去做什麼?

  那些傷員不救了嗎?


  她左右為難,又氣又怒,可自己都不知道在怒什麼。


  是怒他就這麼扔下自己,不管不顧,不告而別。


  還是怒他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把生命當兒戲?

  總之,氣得不行!

  可現在,她除了按照紙上留下的指令行事,別無它法。


  找到了「老李」,顯然他已經被陸宴北交代好了。


  老李帶著她去了一個很破舊的火車站,兩人上車,買了去江城的火車票。


  路上走走停停,直到傍晚,才到達江城。


  這一場雪真大,連江城也未能倖免。


  她回到家門口,看著裡面暈黃的燈光,只覺得恍如隔世。


  張媽最先看到她,嚇得驚叫了句:「天啊!大小姐回來了!」


  繼而,沒有出來迎接,反倒是朝著裡面跑去,大聲喊著:

  「夫人!大小姐回來了!」


  蘇黎緩過神來,鬆了口氣,抬步邁過家門。


  秦鳳雲很快出來了,看到她快步撲上來:「黎兒!真是你!你回來了!」


  被母親抱住,蘇黎又哭又笑,從來沒覺得自己這樣脆弱過。


  「媽,我回來了??」


  蘇澤也快步出來,看到大女兒,高興不已。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走!快進屋,外面冷!」


  秦鳳雲捏著她的手,冰涼如鐵,心疼地道:「吃了不少苦吧!看看,瘦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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