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4:【蘇黎】他深夜前來
別院外,汽車停下。
魏尋跳下車,步伐穩健迅速地入了院門,前往閣樓。
見房間沒有少帥的身影,魏尋走到窗前,手在厚重的窗帘布上摸了摸。
而後,拽出一根隱形的繩索,微微用力一拉。
密室里的陸宴北,聽到牆上的鈴響,抬眸看了眼,繼而將桌上的文件合上,放進了抽屜。
起身,開了機關,牆面推開。
魏尋見他出來,立刻上前:「少帥,查到陸辰九的最新消息了。」
魏尋隨著他走到書桌邊,見他臉色沉肅不發一語,頓了頓,接著道:
「他投靠了一個法國人,叫史密斯。」
陸宴北看向他,眉眼微微皺起,「史密斯?」
「對,此人跟軍上頭來往密切,很多軍閥都通過他購買軍火。因此,那些高官都很給他面子,生怕得罪了他就拿不到西洋軍火了。」
魏尋四海門的勢力遍布各地,只要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多少都會有了解。
「陸辰九在碼頭耕耘多年,不管勢力如何,多少還能接觸到一些人脈。他又長袖善舞,圓滑世故,為達目的不折手段,西洋人就喜歡招攬這種人來做事。」
「只是,史密斯那人陰險狡詐,除了搞軍火交易外,平日里喪盡天良的事兒沒少干,陸辰九投靠他,只怕以後就要忘了自己的祖宗,盡幹些壓榨同胞的事了。」
陸宴北生平最恨出賣同胞的漢奸行為,魏尋還沒說這話,他臉色已經陰沉下來。
「查到他跟蘇澤的死有關係嗎?」
「還在查,但我覺得,他既然投靠了史密斯,那嫌疑就更大了。史密斯手下養了一批人,專干這種殺人越貨的事兒。陸辰九是因為蘇醫生身敗名裂的,大年初一又死了老母親,據說死之前連大夫都請不到了,他從租界趕回去,連老母親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陸宴北覺得很奇怪。
「就算史密斯手底下的人做事乾淨,畢竟是在大白天,難道一個目擊證人都找不到?」
魏尋也覺得疑惑。
「目前還沒找到線索,據那個攙扶著蘇大夫回來的年輕人說,他是在一個廢舊庭院門口發現蘇大夫的。
當時蘇大夫自己從裡面出來,但體力不支,暈倒在門口,他發現后立刻把蘇大夫送回蘇公館。」
陸宴北道:「照這麼推算,蘇澤身前應該是見過什麼人,故意被引到那個廢舊庭院的,兇手在裡面下手后,又悄無聲息地逃脫了。」
「對,應該就是這樣。那處庭院我已經親自去看過,除了一些血跡,什麼蛛絲馬跡都沒有,這也更加說明,對方的確是職業殺手。」
陸宴北沉吟片刻,突然道:「多派些人守住蘇公館。」
「我已經安排了,四海門的暗衛。」
「嗯。」
如果對方是尋仇而來,只怕單單殺了蘇澤還不夠。
陸宴北擔心蘇黎的安危。
***
蘇澤下葬后,蘇黎回到家,見庭院里站了不少傭人家丁,正吵吵鬧鬧。
張媽看向她,上前道:「大小姐,他們??都要辭工。」
畢竟,一家之主不在了,這個家裡就剩老弱婦孺,沒了庇護。
再加上,蘇澤死於非命,死相凄慘,誰都知道這是遭人報復。
他們也擔心自己繼續留在蘇家,會有危險。
蘇黎明白,淡淡點頭:「想走的人,把工錢結了,讓他們走吧。願意留下的,工錢翻一半。」
話落,也不管這些人是什麼反應,朝後院走去。
秦鳳雲還卧病在床。
蘇黎推門進去,見她正要起身,連忙上前扶住。
「媽,你要做什麼?」
「我突然想到??你阿爸曬的藥材,還沒收——」
秦鳳雲喃喃說道。
蘇黎一聽這話,淚意湧上來。
「媽??藥材我已經收了,你放心吧,好好躺著。」
「收了啊??那就好,你阿爸就在乎藥材??」
秦鳳雲呢喃了句,又靠回床上,咳嗽了兩聲。
蘇黎見她一夜之間,兩鬢頭髮明顯蒼白了,心裡更痛。
「媽,阿爸已經走了,女兒現在只有你了,你一定要振作點,保重身體。」
握著母親的手,蘇黎痛心的道,擔心母親扛不住這個打擊,一病不起。
秦鳳雲靠在床頭垂淚,好一會兒,才說:「你阿爸在那邊,會孤單的??」
蘇黎聽了這話,越發心如刀割。
在母親這裡靜靜坐了會兒,蘇黎又去看望老爺子了。
蘇老太爺得知噩耗,回到蘇家便昏厥過去,之後一直卧床不起。
蘇黎給老爺子探了探脈搏,見脈象不佳,心情異常沉重。
老爺子幽幽轉醒,虛弱地問:「黎兒??葬禮??辦完了?」
「嗯。」
蘇黎低聲安慰道:「爺爺,阿爸已經下葬了,請風水先生選了塊好地,您放心吧,都弄好了。」
老爺子艱難地點點頭,道:「我這把老骨頭??怕也活不了幾天了??等我走了,不要埋我——一把火燒了,把我的骨灰,送回山上。」
蘇黎聽老人家這麼說,心裡越發難受。
「爺爺,您會長命百歲的??」
老爺子嘴巴蠕動,也不知說著什麼,慢慢地又睡了過去。
外面傳來打罵聲,蘇黎皺眉,幫老爺子把被子蓋好,起身出去。
「叫你們把我房間收拾下!這收拾的像什麼樣!不要以為老爺不在了,就沒人管你們了!給我趕緊重新收拾去!」
劉雲慧一邊罵著,一邊狠狠踹了傭人一腳。
蘇黎走上前,還沒開口,劉雲慧雙手抱臂,冷嘲熱諷地道:「喲,掃把星來了。」
蘇黎不理會,只是冷聲說:「家裡傭人走了不少,剩下的都是念在往日情分上。你若是繼續這樣囂張跋扈,以後傭人全都走了,你就得自己洗衣做飯,打掃房間,你想想清楚!」
「哼!」劉雲慧不甘示弱地道,「拿著錢還怕找不到傭人?」
蘇黎語調更冷,「找得到,但前提是你要有錢。」
蘇澤不在了,這個家裡便只剩蘇黎有掙錢能力。
以後,自然也是她當家做主。
劉雲慧顯然沒想到這招,還琢磨著秦鳳雲病倒了,她的地位終於可以提升了。
現在聽蘇黎這話,頓時僵了住。
蘇黎轉身走開。
後知後覺的劉雲慧在身後喊道:「蘇黎!我是長輩!蘇薇是你妹妹!你不能這麼沒良心!」
蘇薇聞聲走來,見母親這副模樣,不解地問:「媽??怎麼了?」
劉雲慧恨恨地看向她,憋著氣罵道:
「都怪你一事無成!現在你阿爸死了,我們以後孤兒寡母的只能看人臉色吃飯!」
蘇薇被罵的莫名其妙,也是一臉怒氣。
「這關我什麼事??」
***
夜深了,蘇黎靠在床頭,了無睡意。
從昨天出事到現在,她幾乎沒怎麼闔眼,眼睛哭過之後異常干涉,加上長久沒休息,雙眼刺痛的厲害。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阿爸走後,這棟房子好像異常安靜。
靜到讓人心慌。
睡前,她將一把鋒利的小刀藏在枕頭底下。
阿爸離開了,這府中突然沒了頂樑柱。
今天就連家丁都走了不少,只剩下三四個家境不好的女傭,因為惦記著漲工錢,勉強留下了。
從現在起,她只能依靠自己了。
枕頭下放著刀,她心裡踏實一些。
睡意漸漸襲來,她側轉過身,面朝著床外。
一手看似放在枕頭下,實則握著刀,漸漸睡去。
神經綳著,即便睡著,她也聽見了院里的聲響。
心弦一緊,眼珠滾了下,她屏氣凝神,可周圍又安靜了下來。
就在她以為是自己的幻覺時,窗戶悄然被推開,她豎起的耳朵聽到腳步落地的聲音。
很輕,但她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手指在枕頭下握緊了刀,她裝作依然在熟睡的樣子,背後已經一片冷汗。
腳步聲越來越近,朝著床榻的方向。
蘇黎牟足了勁兒,憑著敏銳的直覺感到有隻手朝自己伸過來時,豁然睜開眼,手裡的刀狠狠刺出去!
然而,黑暗中,她的手腕被對方精準地一把捉住,她正要掙扎大叫時,嘴巴也被人捂了住。
同時,熟悉的嗓音低沉傳來。
「是我!」
只兩個字,她驟然卸下心防,鬆了手裡的刀子。
陸宴北的手從她嘴巴上收回,一把抓住落下的小刀,以免傷到她。
蘇黎喘息著,心慌不已,同時又完完全全地放鬆下去。
她差點忍不住,直接撲進男人懷裡,將他緊緊抱住。
「你睡覺還抓著水果刀?」
見她放鬆了,男人在床沿坐下,低聲問道。
「嗯??」
蘇黎低低應了句,從被窩裡坐起身,囁喏著解釋道:
「我??有點害怕,握著刀,心裡踏實點。」
蘇公館的情況,陸宴北自然是清楚的。
她一個弱女子,如今卻成了這個家的頂樑柱。
她恐懼,害怕,連睡覺都要在手裡握著刀。
心頭劃過疼痛,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女人的頭,低聲道:
「放心,府外四處安排了人,不會有危險的。」
蘇黎一驚,看向他:「你安排的?」
「嗯。」
心靜下來,視線也適應了光線。
蘇黎看到他深邃的輪廓,嗅到他身上的氣息,心裡越發安定了些。
「這麼晚了,你不睡覺,偷偷跑來這裡幹什麼??」
房間里安安靜靜,驚慌恐懼之後,她便感到尷尬不自在,看了他一眼問道。
陸宴北也直接,沒有拐彎抹角。
「你父親今天下葬,我擔心你,過來看看。怕白天來,對你影響不好。」
蘇黎心裡劃過一陣感動,抬眸望著他,不知該說什麼。
「另外,關於陸宴北的事,也查到一些頭緒。」
她一驚,急忙問:「是他殺死我阿爸嗎?」
昏暗中,男人眼神灼灼,盯著她。
「暫不確定。他現在有了新的靠山,的確有能力做這件事,但殺手很高明,沒有留下證據,魏尋還在調查中。」
「新的靠山?」蘇黎不解,「他已經身敗名裂,還有誰肯用他?」
「他投靠了一個法國人,叫史密斯,這人頗有能力,且因為外國人的身份,在境內不受管制。」
「原來是這樣??」蘇黎明白了。
陸宴北道德敗壞,名聲盡毀,他現在除了投靠外國人做走狗外,別無辦法。
而當漢奸這種事,陸宴北的確做得出來。
「都怪我??我當時回來,不應該那樣激怒他的,害得阿爸被他報復。」
一想著阿爸慘死的樣子,蘇黎就心痛不能呼吸。
陸宴北握著她的手掌略微收緊,語調更沉。
「這不是你的錯,不要自責。你放心,我承諾過的事一定會做到,如果真是陸辰九所為,我一定會為你父親報仇。」
蘇黎望著他,淚眼汪汪。
良久,她除了道謝外,不知還能說些什麼。
「謝謝你,謝謝??」
如果不是他,光憑自己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身份,她就算知道陸辰九是殺父兇手,也毫無辦法。
此時此刻,她心底里的的確確感激這個男人。
陸宴北握著她的手,見她指尖冰涼,又掀開被子把她的手放進去。
「你躺下吧,我陪著你,等你睡著了我再走。」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溫和傳來,在寂靜的深夜越發勾動心弦。
蘇黎心裡溫暖的一塌糊塗,緩緩躺下,黑暗中,雙目定定地看著他。
好一會兒,她覺得男人那樣坐著太辛苦了,便默默地往裡面挪了些位置。
「你??你也躺下來吧,坐著很冷??」
她只能找到這個理由,吞吞吐吐地把話說完,黑暗中,臉頰紅透。
好在,他應該看不見。
陸宴北有些意外。
沒想到這個向來避他如蛇蠍的女人,有一天竟會主動邀請他躺上床。
男人覺得自己有點卑鄙,在這個時候獻殷勤送溫暖,無疑有些趁虛而入的意思。
但機會難得,他沒有拒絕。
於是,合衣躺下。
甚至連被褥都沒掀開。
就那麼將她連人帶被地抱入懷中。
蘇黎沒想到他會突然抱住自己,一時屏住呼吸,不敢動了。
他的氣息就在耳邊,一下一下,沉穩而灼熱。
她頓時覺得整張臉都燙起來。
陸宴北知道她緊張,很克制著沒有任何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