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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6:【蘇黎】二少的解釋

  他還怕,怕女人主動來找他,只是為了跟他攤牌,一刀兩斷。


  從那天旗袍店相遇,直到此刻,他心裡一直忐忑不安。


  若非賀雅琳黏纏得緊,他早就尋著機會跟她解釋了。


  他以為,這丫頭一氣之下再也不會見他。


  他苦惱寡言少語的自己竟想不出半句甜言蜜語來哄慰她。


  他想到很多種嚴重的後果,卻怎麼也沒想到,這丫頭會主動來尋他。


  在得知他的欺瞞,甚至得知他的婚約后,還願意主動來找他。


  而且,是在月圓十五這個特殊的日子裡。


  陸宴北活到現在,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不曾信任。


  一顆心冷硬的刀插不透,水潑不進。


  可此時此刻,他卻真真實實地感受到那顆心漸漸柔軟,幻化,成了綿軟的一團。


  而融化它,捂熱它的,就是眼前這個女人。


  男人剛毅冷峻的面龐在靜默中有了動容,眸底,亦溢出深情。


  蘇黎逗著那隻蝶兒玩了好久,直到蝴蝶飛走,她才微微抬眼回過神來。


  這一瞬,突然意識到什麼,驀地回頭。


  而後,就見陸宴北站在幾米開外處,怔怔發愣地凝睇著她。


  心弦一緊,她不自覺地抿了抿唇,僵在那裡,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


  兩人盈盈相望。


  好一會兒,還是陸宴北主動,朝她走來。


  一直到,軍靴停留在她面前,就差一步就會與她的腳尖抵上。


  她披風裡是一件淺色中袖旗袍,腳下便也配了雙淺色的小皮鞋。


  一雙玉腳膚色白皙,即便只有朦朧光線,也幽幽折射著瑩潤的光。


  陸宴北的視線漸漸抬起,落在她垂放的手上,繼而大掌伸出,拉起她的手,握住。


  「我以為,你不會再見我。」


  男人開口,嗓音低低啞啞,格外磁性。


  蘇黎心頭一滯,沒接這話,只是道:「我來給你看病的。」


  「嗯,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蘇黎抬眸,那雙眼睛比天邊的銀盤還要閃亮。


  「我的意思是,從今以後你只是我的病人,如果你想把病早點治好,就要依照我的治療方案。」


  陸宴北眉心擰起,冷峻的臉浮出明顯不贊成的神色。


  只是她的病人?


  眸光幽深了幾分,他好像聽不懂這話,問道:「什麼意思?」


  他明明說過,他不是她的病人,而是她的男人。


  可現在,她說——從今以後,你只是我的病人。


  陸宴北心裡一痛,明白,她還是生氣了。


  她過來,是來與他劃清界限的。


  領悟到這一點,男人削薄的嘴角勾起笑意,「生氣了?是不是恨我?怨我?」


  「沒有。」


  「說謊。」


  他視線灼灼,女人沒有勇氣迎視,索性轉過頭去,緊緊抿著唇。


  「我可以解釋的。」


  高傲寡冷如陸宴北,這輩子從未說過這個詞。


  解釋。


  他從不認為自己的任何行為有跟人解釋的必要。


  能理解,執行。


  不能理解,也執行。


  誤會,隨它。


  他從不解釋,不屑,也不願。


  可現在,他對這個女人說——我可以解釋的。


  用一種妥協退讓,甚至帶著點低聲下氣的口氣說出。


  蘇黎緊繃的心弦又像是被無形的手撩撥了下,奏出一曲酸澀的旋律。


  他肯解釋,是不是說明心底還是在意她的?


  視線不知不覺模糊掉,她抿了抿唇,開口,嗓音有些暗啞。


  「你不用解釋,我都明白。」


  「明白什麼?」


  「明白你娶那位賀小姐,有你的考量,有你的苦衷。」


  陸宴北沉著的眉心驟然舒展,可也只是一瞬,又倏地擰緊。


  她全都明白。


  可既然明白,又為什麼還要跟他劃清界限?

  心頭緊縮,他又握住女人另一隻手,將她朝懷裡拉近一步。


  「蘇黎??我娶她只是權宜之計,又或許——若我的計劃順利,不用等到三個月後結婚,這段婚事便可取消。」


  女人吃驚,抬眸看著他。


  那雙黝黑的瞳仁被淚水浸泡,越發顯得楚楚動人,也越發勾住了男人的心。


  「即便——即便到了萬不得已,必須娶她,我也——不會碰她。」


  蘇黎吃驚更甚!


  她下意識低呼:「這怎麼可能?」


  堂堂津南督軍的女兒,與他門當戶對,兩人結合也是一段佳話。


  可如果這夫妻有名無實,對那位賀小姐豈不是奇恥大辱?

  人家怎麼肯依!


  「我自有辦法。」


  陸宴北面色平靜,語調篤定,好似早已有了萬全之策。


  「事先沒告訴你,也是因為我並沒有打算一定娶她,跟你說,只會讓你多想。


  可沒料到,那天會遇上。」


  陸宴北還是解釋了,不管蘇黎接不接受。


  說到那天的事,陸宴北突然想起另一事。


  「對了,那些衣服可曾送到蘇公館了?」


  蘇黎瞥了他一眼,心想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想著那些衣服。


  她不知,男人提起這個話題,卻是為了引出接下來的話。


  「那些衣服,你穿著很好看,只有我的女人穿著才好看。」


  所以,當賀雅琳說要買同樣的衣服時,他說太丑了,打消了那位賀大小姐的念頭。


  蘇黎聽懂了他話中深意,眸光越發訝異。


  不善言辭的男人,從不會甜言蜜語。


  這種話,應該是他所能想到的極限了吧?


  心硬了一路,什麼都想好了。


  可不料,被他三言兩語擊潰。


  蘇黎整個人又亂了。


  男人拉著她的手,越發握緊,頎長偉岸的身軀漸漸俯低,俊臉與她相觸。


  「蘇黎,給我一些時間,我會處理好這些,嗯?」


  就是這句,讓蘇黎突然又清醒過來。


  驀地一把,撇開他的手,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陸宴北瞧著,英挺的眉宇間全是不解。


  「我來不是聽你說這些的,我說過,是來給你治病的。」


  她不能被他三言兩語蠱惑,不能忘了自己的初衷。


  「今天是十五,你今晚又要發病,你還是進屋去吧。」


  陸宴北皺眉,嗓音越發沉鬱:「蘇黎,你不信我的解釋?」


  她信,正是因為信,才越發要撇清關係。


  她不想因為自己而壞了他的大事。


  「先進屋吧。」


  沒有勇氣迎上他的眼眸,蘇黎低著頭,錯身走開。


  陸宴北在原地站了會兒,微微整理好情緒,才轉身跟上。


  蘇黎從醫藥箱取出采血工具,等陸宴北進屋后,轉身看向他便說:「衣袖掀起來。」


  陸宴北眸光一沉,臉色也嚴肅到極點:「你要做什麼?」


  「為你治病。」


  她手上的采血工具,陸宴北認識。


  軍中的軍醫多數都是西醫,有這些工具。


  「我說了,我不接受這種治療方法。」


  「你既然聘請我做你的醫生,那你就得依照我的治療方案,否則,你可以解僱我。」


  蘇黎收起所有思緒,只把他當做自己的病人,言辭間乾脆利落,毫無商討的餘地。


  「還有,從今天開始,我每次給你治療,不管有沒有效果,你都必須給我一根大黃魚——這是我的診金,你若接受,治療繼續,若不接受,少帥可另請高明。」


  蘇黎話音落定,不止是陸宴北臉色陰沉到駭人。


  連一旁站著的魏尋都深深皺起眉頭,知道兩人的關係出了問題。


  一根大黃魚,這對陸宴北來說自然不算什麼。


  他給得起,不在乎。


  只是,蘇黎這種方式,再一次劃清界限,把兩人的關係歸位到醫生與病人的位置上。


  他們這麼久的情意就一筆勾銷了。


  「蘇黎,你一定要這樣嗎?」


  陸宴北盯著她,眸光陰冷,沉聲問道。


  「怎麼,少帥不想給,還是給不起?」


  蘇黎反問,故意激怒他。


  「你想要,別說一根金條,一百根我也會給。」


  男人沉沉說定。


  「謝謝少帥慷慨大方,一百根就不必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只收自己該收的。」


  而這份診金之所以這麼貴,其實算是她賣血的錢了。


  換血法治療,需要她每半個月給他輸血一次,甚至可能更多。


  通過輸血來降低他血液中的毒性濃度,已達到抑制毒性發作的目的。


  這種方法能不能奏效,尚未可知,但至少得試試。


  可這種方法對她身體損害很大,所以多收些診金也是應該的。


  陸宴北不知是不是氣到,突然不說話,只用那雙壓迫人的視線,牢牢盯著蘇黎。


  魏尋左看看,右看看,心急焦慮。


  「蘇醫生,少帥跟賀小姐的婚事,只是權宜之計——少帥沒有提前跟你說,是擔心你知道后??」


  「魏副官,我沒有怪他,相反,我是在幫他。」


  蘇黎沒有看魏尋,視線停留在陸宴北胸前紐扣的位置,雙目失神,平平淡淡冷冷靜靜地道。


  「他要結婚,就得把這病治好,不然嚇著那位賀大小姐怎麼辦?」


  陸宴北眉眼一抖,看向她,一時竟分辨不出她這話到底是氣話還是發自肺腑。


  時間漸晚,月色漸濃,碩大的圓月高高懸在半空。


  陸宴北佇立著,漸漸地,眉心開始擰緊,身體也出現異樣。


  蘇黎看著他的臉色,意識到他的毒性快要發作了,連忙吩咐:


  「魏副官,先用鐵鏈把他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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