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這樣的她,又如何配得上陸宴北?
豈不是自打臉面?
然而,這還不算什麼。
讓她心裡微微一刺的是,原來陸宴北出城,不是回了駐地,而是親自護送那位未婚妻回家。
早上,他還溫柔地抱著自己,喂飯喂湯,極盡寵溺。
轉眼間,他就周到細緻地護送未婚妻去了。
他說不愛那位賀大小姐,即便結婚也不會碰她??
到底是一時戲言哄她,還是真能做到?
蘇黎腦海里亂成一團,臉上的哀戚連自己都沒意識到。
「放心,你跟了宴北這些時日,也給他帶來歡樂,聽說,你還精心為他調理身體——
我也不是為凶做惡的長輩,所以,我不會虧待你。」
話落,陳虹嵐微微抬手示意了下,魏氏立刻上前,將茶几上的一個錦木盒子推到蘇黎面前,打開。
蘇黎失神的眼眸被金燦燦的光亮晃了下,眉心不自覺地皺起。
等定睛一看,她暗暗吃驚。
錦盒裡的紅綢緞上,整整齊齊躺著二十根大黃魚!
這足夠普通人家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蘇醫生,拿著這筆錢,離開江城吧。反正你們蘇家的名聲也沒落了,你父親也離世——
你們幾個女眷也不求光耀門楣,無非是要個富貴平安。
南方現在安定了,你帶著這些錢,去南方生活,以後不要再回江城。」
蘇黎看著那些金條,心裡竟掀起微微波瀾。
錢是很多,可謂仁至義盡。
但她走了,陸宴北怎麼辦?
他的病才剛剛找到治療方法,若不能堅持,就前功盡棄了。
蘇黎一直覺得自己不圖錢財不愛虛榮,可當真金白銀放在眼前,還是這樣一筆巨款時,她依然猶豫了!
她自己都感到震驚!
她想,拿了這筆錢,離開江城這是非之地,去南方找一個寧靜和平的小鎮子。
買房產,置田園,開醫館,她前幾天還在幻想的世外桃源,轉眼便可一一實現。
她帶著母親過著隱居般和樂幸福的日子。
劉雲慧母女若肯跟她們一起,那就一起走。
若不肯,給她們留下一些錢財,也算是仁至義盡。
至於陸宴北的病,那與她何干呢?
這世上讓醫生束手無策的疑難雜症太多了,若每治一個都要耗費她這麼多精力,那她只怕早就累死了。
這亂世,能顧好自己跟家人已經不容易。
她這般想著,有那麼一瞬,差點就答應了。
喚醒她的,是陸宴北的聲音。
陸宴北將她憐惜地擁在懷裡,薄唇貼著她的耳骨,呢喃的那句——黎兒。
耳朵好像產生了幻覺,她又聽到了男人的聲音。
心裡狠狠一抽,突然如夢初醒。
陳虹嵐靜靜地等著她的回復,將她臉上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心裡已經有了勝算。
她自認為,這年頭沒人能拒絕錢財,尤其是現在的蘇家——家主慘死,只剩女眷,生存何其艱難。
她霸著兒子不放,還不是為了錢?
那索性一次給夠!
可她萬萬沒想到,蘇黎會拒絕!
「什麼?」
懷疑自己耳朵聽錯,陳虹嵐微微失態,皺眉追問了句,「你不要?」
「是的,夫人。」
蘇黎移開視線,不再受那些黃金的蠱惑。
「誰說我們蘇家只剩女眷,就沒了光宗耀祖的心?」
她淡淡反問回去,把陳虹嵐弄得愣住了。
「我祖上數代都在朝中任職,江城是我們蘇家的根——
若要論根深蒂固,源遠流長,只怕如今尊貴顯赫的督軍府也不夠與我蘇家相提並論。
我想光耀門楣,也不是毫無可能,督軍夫人要我輕易放棄,舉家搬遷,那蘇家就真正沒落了。」
陳虹嵐以為這女人嬌嬌柔柔的,不過是個沒主意的弱女子,可不料她心中還有這樣的報復。
怒極反笑,她冷嗤了句:「這亂世多少有權有勢的人都生存艱難,你竟想憑著一己之力重振門楣!」
她頓了秒,突然又道:「我明白了——難怪你霸著宴北不放,原來竟是這個目的!」
蘇黎知道她的意思,也未否認。
「夫人,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其實,您誤會了。」
蘇黎站起身,挽起醫藥箱,臨走前直接跟督軍夫人攤牌。
「我跟少帥,從未有過您認為的那種關係——一直以來,我們只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陳虹嵐臉色驟變,「什麼意思?」
「我為少帥調理身體,他付給我不菲的診金,僅此而已。」
「呵,你當我是傻子?你要用整夜整夜的時間為他調理身體?」
陳虹嵐這話充滿了諷刺,眼神輕佻地上下打量。
「你這調理的方法,可真是新奇!」
蘇黎暗自笑著,臉上不動聲色,「少帥的病,的確需要用新奇的方法來調理。」
關於陸宴北的「隱疾」,蘇黎無權透露,只是點到即止。
「夫人,我先走一步。」
言畢,她利落地提起醫藥箱,看也沒看那些金子,轉身離去。
陳虹嵐坐在沙發上,氣得不輕。
「這丫頭!不識好歹!宴北到底看上她什麼?」
陳虹嵐剛才一直端著,現在忍不住破口大罵。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竟大大咧咧地把那檔子事說成是為男人調理身體!簡直不知檢點!這種女人,怎麼能進督軍府的門?哪怕是個姨太太也不行!」
魏氏連忙勸道:「夫人息怒,為這事氣壞了身體不值得。」
陳虹嵐氣得不輕,好一會兒都無法平復。
督軍府很大,蘇黎走出陳虹嵐的院子后,心裡還琢磨著剛才一幕,只想著自己為了個男人竟放棄那麼大一筆錢,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傻。
等回過神來,她看了看四周,突然發現迷路了。
眼前一個副官匆匆路過,她正準備攔著人問問路,可人家已經快步離去。
片刻后,走廊另一側匆匆走來更多的人。
「督軍,山本這次病的不輕,手術也做了,可病情不見好轉,戰事在即,他這病拖下去,只怕對我們沒什麼用處了,都說德國的軍事顧問也不差,不如我們趕緊換了人??」
督軍臉色凝肅,道:「醫生過去沒?」
「西醫一直在,可沒用——山本又不信咱們的中醫,這沒辦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