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人心叵測
溫定宜的心有點亂。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今天她的心情真的很好，是來到漠北之後第一次純粹的心情愉悅，而就在剛剛，她無意間轉過頭去，看到了楚言離的目光。
很溫柔，像是暖融融的水一樣溫和柔軟。
一瞬間，溫定宜的臉就紅了，她幾乎是有些狼狽的將臉轉過來，看著小窗外虛無的一點放空自己。
溫知新悶頭吃東西根本沒注意到這邊。至於唐紫嫣，她的心神已經全在旁邊沉默已久的商墨沉身上了。商墨沉微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麽，似乎從剛剛自陵水上了岸便這個樣子了。
在畫舫裏還曾與楚言離針鋒相對，而現在卻是一聲不吭。唐紫嫣有些擔心，又不敢光明正大的看他，隻好眼角餘光時不時地掃過去，一臉欲言又止。
商墨沉倚在桌子上，一隻手支著頭，另一隻手在袖子的遮擋下正把玩著什麽。那是一枚小小的印信，很普通的款式，但是側麵隱蔽處卻細細刻著一道花紋，商墨沉用手不斷地摩挲那花紋，心裏驚疑不定。
這印信是剛剛人群擁擠時一個人趁亂塞進他手裏的，他剛一接到心裏還懵了一下，緊接著想到什麽，立刻用手摩挲，果然找到了這小花紋。印信上刻花紋是屬於他的一種暗語傳遞消息的手段，每個人有不同的印信樣式。
而現在這枚印信上花紋的意思便是“有人要見你”
商墨沉有些驚疑不定，這次來漠北他沒有帶太多的暗衛，最近也沒有新的命令，而且這個花紋……一般都是他發給別人的。最重要的一點，他現在收到的這枚印信樣式，不屬於任何一個暗衛。
就是一個十分不同的印信，不屬於任何一個暗衛的，那麽到底……是誰要見自己，那個人又是怎麽知道的，這個暗語。
一瞬間商墨沉想了很多，可無論是怎麽想情況都不太好。想著臉色不由更沉了些。
這時，店小二端著點心盤子上來了，盤子放下人卻沒走，而是轉身看向商墨沉笑著說道：“這位客官，有位公子拾了這枚印信交給我，說好似是您掉下的，您看……”
商墨沉抬頭看著那枚印信眯了眯眼，目光有些銳利的掃了眼那店小二，隻見對方笑得十分真誠，看樣子確不像是個被收買的。
商墨沉反應了一下，淡淡的回應道：“的確是我掉下的，替我謝謝那位公子了。”店小二回應道：“欸，好。”
同坐幾人有些好奇地看著他，商墨沉一臉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道：“有那麽多美景在，看我做什麽。”說完一臉自然地拾起茶杯喝了口茶也不去看他們。眾人雖然覺得有些古怪，但畢竟商墨沉也沒說什麽，眾人自然不好開口。
唐紫嫣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到底沒敢問出口。
商墨沉假意望著窗外，直到眾人不在注意著他，這才將手垂下來，接著袖子的遮擋摩挲著印信。這一摸便讓他摸出了不對，上麵不至一處花紋，在另一麵細微處還有一個小小的符號。兩個分別是“天”與“五”
天字五號。
商墨沉挑了挑眉，餘光裏向樓梯的位置看去，像是要透過樓梯望上去。想了想放下杯子笑著說道:“失陪片刻，臨時有些私事要處理一下，片刻後便回來，”說著暗示了一下剛剛的那枚印信，接著說到:“你們繼續。”
商墨沉笑容灑脫，帶著屬於他的魅力，然後眼神卻深不見底，看不清他的真實情緒。
唐紫嫣張了張嘴，詢問關切的話幾乎就要破口而出，卻終於還是在商墨沉若無其事的笑容中重新咽了回去，她癡癡地注視著他緩步踏上樓梯的背影，心中莫名地一陣慌亂，似乎產生了什麽不祥的預感。
雖然沒有富麗堂皇的裝飾，但單從門窗的材質做工來看無不透著一股古樸的貴氣，於細致處得見精致。
這就是天字五號房？商墨沉挑了挑眉，持續的警覺之中卻無端地生出一種期待來，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開了門。
“你來了。”平淡無波的口吻，雖然隻是一句簡單的事實陳述，卻依舊帶著不容置喙的雷霆意味，仿佛是多年身份尊貴養出的本能。
修長挺拔的卓然身影，即便負手而立也分毫不減周身的肅殺之氣，分明是暌違已久的那人。
“推開門之前，我有過很多猜測，到底是誰如此清楚我暗衛的印信密語之法，還敢在漠北境內這樣明裏暗裏雙管齊下地讓我來見他。”商墨沉勾了勾嘴角，語氣分明朗然，眼神中卻透露出些許陰鷙來。
“那你猜到了嗎？”那人一聲輕笑，頗為玩味地問道，隻是語氣中卻透著一股自得，不知是認定對方想不到，還是自傲於即便他知道也無所畏懼。
商墨沉眼眸一沉，聲調卻配合他一般地偽裝染上了笑意，淡淡說道：“老實說，猜到了。”
那人“咦”了一聲，卻不是質疑的語氣。
“想來想去，你確實是一個很大的可能性，隻不過很快被我否決掉了。因為我總覺得，自己一介小小東齊質子還犯不著您紆尊降貴這樣大費周章地來見我，不是麽？”商墨沉意味深長地踏著步子，緩緩向房中立著的那人走近了幾步。
“看來是我失策了，尊貴的漠北陛下。”
“朕果然沒有看錯人。”漠北帝赫然轉身，將商墨沉周身上下好好打量了一遍，目光犀利地仿似追尋獵物的鷹隼，將他渾身每一處的細節破綻皆收入眼中。
這種被人看穿的滋味讓商墨沉很不好受，他不動聲色地錯開與漠北帝對上的視線，清咳了一聲慢條斯理地問道：“不知陛下找我來是有何事？”
漠北帝不語，略略抬了抬手，從袖中拋出了一包東西丟給了商墨沉。
這是什麽？商墨沉疑惑更甚，看漠北帝沒有分毫要同自己解釋的樣子，便暗自咬了咬牙動手拆開了紙包。
“你！”看清楚了裏麵的東西，商墨沉不由一聲驚呼，臉色頓時變得鐵青，望向漠北帝的眼神中也多了幾分驚疑。
他深吸一口氣，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強自鎮定地開口詢問道：“陛下給了我這樣的東西，難道不準備做個解釋嗎？”
“其實以東齊皇子的智慧，應該早已猜到了才是。”漠北帝朗聲笑著說道:“早已聽聞東齊八皇子負有才名，我想與你做個交易。”
雖說是想，卻沒有詢問的意思，分明是已篤定了他不會拒絕。
商墨沉沒有出聲，隻是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又轉而注視著手中的紙包。
“以你商墨沉的治世經緯之才，卻因為區區門第之間而被放棄，甚至來我漠北做一質子，未免也太屈才了。”漠北帝清了清嗓子，循循善誘地勸說道，“依朕看來，東齊之王非你莫屬。”
“如果你願意，今後朕將攜漠北舉國上下之力，支持你登上王位。”
商墨沉的臉色霎時陰晴莫測，良久後終於沉著聲問道：“條件呢？”
漠北帝給的承諾固然誘人，可天下間沒有白吃的午餐，要得到這樣的東西，他所要付出的代價也必然不小。
“溫定宜。”漠北帝顯然是對他的反應十分滿意，輕輕拂了拂了衣袖，不動聲色地淡淡說道，“隻要你能幫朕把溫定宜給留下，那個位子，就是屬於你商墨沉的了。”
“至於那個……”他掃了一眼商墨沉手中緊緊攥著的東西，微笑了起來，“你也知道，小心駛得萬年船，以防萬一總是沒錯的。但你大可以放心，隻要事成，解藥立刻雙手奉上。”
“可是……”事關溫定宜，商墨沉立刻沒了那份幹脆利落，他猶豫著剛開了口，卻被漠北帝一把打斷。
“這世上人心難測，沒什麽是不會變的，唯有權利和財富才是真正屬於你自己的東西，它們永遠都不會背叛你。”他笑著，聲音中滿是誘惑的意味，“孰輕孰重，您應該不會不明白吧？”
雖然感覺已過去了無比漫長的時間，但當商墨沉回來的時候，眾人依舊保持著他臨走時的狀態。
“沒出什麽事吧？”唐紫嫣迫不及待地跑到了他身邊，目光中滿是擔憂。
“沒事，不過是同老朋友敘敘舊罷了。”商墨沉不著痕跡地避開唐紫嫣想要拉住他的手，眼神轉向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的溫定宜，不自覺流露出複雜的神色來。
“幾位客官要不要在四周逛逛？我們這裏是整座城最熱鬧的街道，無論是街上擺售的小玩意還是吃食都別具風物，別處可是看不到的。”店小二見幾人都不再說話，隻無所事事地看向窗外，便熱情地同他們介紹了起來。
“也好。”楚言離點了點頭，帶著溫潤的笑意望向溫定宜，看得商墨沉一陣不是滋味，暗自握了握拳。
雖說此處風土人情的確頗為別致，可幾人皆是各懷心思，一路上也無心於此，隻草草在街上逛了一會兒，隨後便各自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