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昊眼裏的“蔓蔓”
20分鍾後,商務車停在花家地街,一棟酒店式公寓樓下。
江景琛,跟著閆昊,來到公寓頂層的平層房間。落地窗望去,正是中央美院的校區。
房間的左手邊,一塊區域,是開放式畫室。丙烯顏料的味道,從那一角飄來。幾張大幅黑白藝術照,懸掛在畫繩上。
或四目低垂,
或深深凝望,
或緊貼相擁,
或纏綿熱吻。
幾張黑白藝術照,足以讓江景琛明白,閆昊和蔓蔓的故事,曾經在這個大平層的房間裏熱烈的上演過。
牆角一幅一人高的人體油畫,端莊挺立。盡管畫中的女主人公,
側目,
低垂,
含胸,
羞澀,
隻有側臉,
可筆鋒裏飽含的愛慕與眷戀,一看便知:蔓蔓。
走近畫前,江景琛,輕掃一眼畫布右上角留名,幾個流暢的羅馬字體,寫在上麵:mmbyH。(昊眼裏的蔓蔓)
閆昊,從裏間的廚房出來,手裏端著兩杯Johnniealker(尊尼獲加),兩塊方冰,提溜著在杯裏打轉。
他慢走向窗邊,朝畫前的江景琛在空中遞著酒杯,輕揚下唇角。
江景琛,走向窗邊,摘下棒球帽,一手攏了下被壓扁的頭發,一手接過閆昊手裏的酒杯。
“乒!”
江景琛:“畫的不錯,功底深厚。”
閆昊:“跟你母親相比,還差得遠。來找我,什麽事?”
江景琛:“你和錢楓……?”
閆昊,望著窗外,美院院裏的點點路燈光,自嘲的輕笑一聲。錢楓這個名字,對他來說,或許,隻是個名字。
閆昊:“是錢楓和我,哼。她變了。”
江景琛:“她從什麽時候開始……?”
閆昊:“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你?還是,什麽時候變了?”
江景琛:“對我來說,她一直是姐姐。她變了,我也想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閆昊,抿了一口杯中涼涼的尊尼獲加,單臂抱在胸前,窗外混雜的光線,照射在他臉上,江景琛,這才看清,閆昊白皙的國字臉上,憂鬱明顯,眼裏,盡是失望。
閆昊:“她在敘國做了兩年維和醫生,受過槍傷,得過肺炎。我還記得,她回帝都時,我去接她,她像個小女孩一樣,委屈的趴在我懷裏哭著。
我們很快結婚了,婚後的一年裏,我忙著處理錢家和閆家的事務,她忙著在外交部裏學習,接班。那樣的和諧,都在我們第一個孩子夭折以後,變了。”
閆昊口中的故事,和江景琛從錢冰那裏聽到的版本大相徑庭。他本以為,會是錢楓過於強勢的個性,讓閆昊沒有男人的尊嚴和地位,沒想到,故事的背麵,也曾有過和諧溫馨的相愛。
江景琛:“孩子?”
閆昊,在夜色裏,轉頭朝江景琛微微一笑,國字臉上的胡茬,在夜色側光裏,更加明顯。
“乒!”
他碰了一下江景琛的酒杯,自己抿了更深的一口尊尼獲加。
閆昊:“你聽到的版本應該是我不行?哼。”
江景琛:“哼,沒。”
閆昊:“那個孩子,隻活了4個月,在我們興高采烈,準備告訴家人時,忽然,就胎死腹中了。小楓,哭的很傷心,一直責怪自己沒有保護好孩子。
那之後,她調養身體,調養了很久,自閉了很久。不出門,也不打扮,每天穿著睡衣在家裏,除了吃飯,就是發呆。”
江景琛:“後來呢?”
閆昊:“後來,我每天給她買花,買衣服,買化妝品,買首飾,討她歡欣,一直沒有反應,直到……哼,直到有一天,我買了一對紅楓耳釘送給她,她才正眼看我。”
江景琛:“紅楓耳釘?”
閆昊:“沒錯,跟你和小冰送她那對一模一樣。她戴上那對耳釘以後,一直追問我,為什麽把你送她的禮物藏起來那麽久,說我不懷好意,說,孩子,是我使了計策讓她流產的,因為,我嫌棄她喜歡過你。”
江景琛:“可我,從來不知道她喜歡過我。”
閆昊:“我也是那次才知道,她喜歡你。……從那以後,紅楓耳釘,她就沒摘下來過,並且還定製了很多對,一模一樣,從來沒換過。”
江景琛:“所以,你送的那一對是你親手買的,不是從她的舊物裏找出來的?”
閆昊:“當然不是。為了討她歡欣,不再發呆。我不知試了多少方法,買了多少禮物。親手挑選,用心挑選,沒想到,她心底最深處,還藏著一個你。哼。”
窗邊的談話,在閆昊的一聲哼笑裏,戛然而止。
閆昊,裹了一大口杯中的尊尼獲加,喉結,狠狠的滾了滾,像是要咽下更難以下咽的難過。
江景琛,手握酒杯,
有些驚訝,
有些驚呆,
有些茫然無措,
有些理不清頭緒。
他不知道錢楓什麽時候喜歡上自己,更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份喜歡,隱藏的如此之深。
至於紅楓耳釘,即使在錢冰拚湊了關於那個生日禮物的故事後,他依然印象不深,連在哪個商場買的,又是怎麽送到錢楓手裏的,他丁點不記得。
他很慚愧,自己竟然變成閆昊和錢楓之間的障礙,而錢楓,又變成他和何靜依之間的痛楚,到底哪裏出了錯?
一團迷霧,他怎麽也撥不開……
閆昊,飲盡了杯中酒,隻剩兩塊碎小的冰塊兒,躺在杯底,冰冷,殘破。
他放下空杯在窗邊的顏料櫃上,雙手插兜,轉身朝向江景琛,
閆昊:“故事裏,有你要找的答案嗎?”
江景琛:“並沒有。我來,本想問,她為什麽直接衝我太太下手。”
閆昊:“你太太?”
江景琛:“是。”
閆昊,一瞬間蹙緊眉頭,衝江景琛太太下手,他很疑惑,
閆昊:“我,很久沒碰過小楓了。從她戴上紅楓耳釘起,從她在外交部叱吒風雲起。她知道我和蔓蔓的事,但,從來沒動過蔓蔓。”
江景琛:“你們,我是說,你和錢楓,沒有可能了嗎?”
閆昊,低頭輕笑了一聲,臉上,寫滿了自嘲,寫滿了不可能。
閆昊:“哼。沒有。如果,你來找我的目的,是想讓我幫你把她拉回我們曾經的愛情,抱歉,我無法幫你。……或許,你可以試試找我嶽父。盡管,他在小楓眼裏,也不再有什麽用處。”
閆昊,雙手插兜,低頭離開窗邊,離開江景琛的求助,離開他無法應對的請求。
他愛過錢楓,可現在,又不能再愛。他和錢楓的婚姻,名存實亡,卻不得不在眾人麵前維持笑臉,維護錢家和閆家的顏麵。
江景琛的請求,他做不到。
江景琛:“那你和,蔓蔓?”
閆昊:“我很愛蔓蔓。我也跟她說過,可能,我一輩子也給不了她名分。可蔓蔓說,她不在乎。我愛她,她也愛我,小楓不動她,就夠了。
江景琛。小楓的事,恕我幫不了你,公事,隨時找我。我送你下去?”
江景琛:“嗯。”
他放下酒杯在顏料櫃上,再次看了眼牆角一人高的油畫像。
側目,
低垂,
羞澀,
含胸,
耳邊,卻是清麗的齊耳短發。
剛才,他沒有仔細看過蔓蔓的發型,長度。但眼前油畫上的發型,有錢楓的影子,很像,很像……
兩個男人的腳步,停在商務車邊。寒風裏,江景琛帽子上的紅黑飄帶,在後腦上蕩來蕩去,
是紅,
是黑,
夜色裏,看不清。
閆昊,正了正身前被冷風吹高的羊毛開衫衣襟,抬起國字臉,臉頰被凍得發白,唇角有一絲微顫,雙眼,或許是被冷風刺激了淚腺,紅紅的,充滿淚水。
他舔了舔微幹的唇角,在寒風裏,顫抖著說,
閆昊:“除了讓她重新愛我,其他的事,都可以來找我。抱歉。”
江景琛:“……嗯。謝謝。”
閆昊:“哼。”
寒風裏,閆昊的羊毛開衫衣襟,再次被吹散在背影裏,他來不及正一正,大步踱回了酒店式公寓的大門。
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閆昊,站在電梯白亮的頂光裏,江景琛,隻看見滿臉通紅的他。
在電梯門關上的一瞬間,閆昊,終於抽出褲兜裏的一隻手,緊捂口鼻間,
不知是冷風吹得緊,
還是,冷風吹落了他奪眶而出的淚。
“小叔,下周,幫我約一下錢叔的時間。我去家裏看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