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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唾沫星子

  劉牧樵摸了摸鼻尖,推了推眼鏡。


  氣氛有些緊張。


  孫濤副院長一臉的嚴肅,宋百年也是陰著臉,還有一個年長的,醫務科的秦科長。


  早已備好了皮,病人推到了手術室,麻醉師也坐好了,按照神經內科的習慣,推10毫克安定就行了。


  安定有時候也影響呼吸,甚至呼吸停止。


  不過,沒關係,安定引起的呼吸停止,在麻醉師麵前隻是小兒科,幾分鍾就能救活。


  麻醉師顯得很輕鬆。


  她已經人病人睡著了。


  鄒醫生做助手,他僅僅是準備器材。


  “你準備從什麽地方進針?”宋百年問。


  這是一個關鍵問題,很專業,不是到了一定層次的人根本不理解。


  “我可以選擇13條路徑進針,但最優的是3條,我選擇了從顳葉與額葉交接處。這裏,這個角度。”


  宋百年緊皺著眉頭。


  嘴裏說了一句,“是嗎?”


  13條路徑?

  虛張聲勢!


  對,虛張聲勢!


  宋百年心裏想。


  一般,哪有這麽多路徑可以供你選擇?最多三條!

  宋百年沉住氣,他不打算多說話,說話的機會會有,而不是現在。


  “你為什麽認為這條路徑最好?”


  “不是最好,這一條路徑也不錯,還有這一條。”劉牧樵在核磁共振片子上指了三個地方。


  “嗯?這裏也可以?”


  宋百年微微一驚,頂葉,是路徑最長的,也是風險最多的一條路,並且,在CT引導時,這裏是死角,定位器占據了這個地方。


  劉牧樵點頭說:“是的,這裏進針,雖然路徑長,但是,技術好的人,不擔心偏移。”


  “那這條路徑上幾個重要功能區,不會受到傷害?”


  “可以避開。”


  “可以避開?你怎麽避?”


  “穿刺針有一定的柔軟性,正好可以拐彎。”


  “拐彎?”五個聲音同時驚呼。


  你在腦組織中穿刺,你能拐彎!你這是對誰講?

  這裏都是醫學專家,你說你能拐彎?這不是講童話嗎?

  五個人,孫濤、宋百年、秦科長、趙一霖和鄒醫生。


  “沒錯。可以拐彎,腦組織有彈性,穿刺針也有彈性,它們倆都位移一點點,這彎就拐成了,隻是這彎比較小而已。”


  沒有人說話。


  也沒有人真正被說服。


  穿刺的時候可以拐彎,第一次聽說。


  好吧,就不糾纏這個問題了,繼續。


  “血管,從這裏進去,有三處血管有可能遇到,你怎麽處理。”


  “這個容易,在進針前調節好角度,剛好有一個縫隙避開這三處血管。”


  “調節好角度?你能?我估計機器人都做不到。”


  “能夠做到,萬一沒有做到,進去了還有機會調整,還是剛才說的,拐彎。”


  又來了。


  你每個難題都用拐彎來強詞奪理,我看你能夠拐幾個彎。


  “好,就算你能避開這些組織,你能夠確定一定刺中了病變組織?”孫濤考問。


  “對我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在安靜的環境裏,我聽得見。”


  “聽得見?”


  這次是三個人在驚呼,你也別太過分了好不好,科學與童話,一聽就知道。


  不過,有兩個人沒有驚訝,趙一霖和鄒醫生。


  趙一霖半信半疑,他不是第一次聽劉牧樵這麽說了,他很多時候真的是在聽,他說,進針時,可以聽到,或者說可以感覺到哪裏是白質,哪裏是髓質,哪裏是血管,動脈還是靜脈。


  他信,但又不敢全信,因為,這太神了,太玄乎了。


  他不信,可是,每一次都證明劉牧樵是對的。


  鄒醫生是唯一堅信不疑的,他似乎也能聽得到,不過,他覺得用“感覺”得到比較準確一些。


  孫濤,宋百年和那個醫務科的秦主任有些不高興了,你怎麽可以用“聽”這個詞來忽悠我們?

  “不是忽悠。”劉牧樵說,“用心聽,並不一定是聲音,但是,在穿刺時,刺斷神經纖維時會產生‘噗’的斷裂聲,刺破神經元細胞時,會產生出‘啪’的破裂聲。”


  “……”


  劉牧樵繼續說:“碰到動脈血管時,動脈的波動突然會很明顯;遇到靜脈時,會感覺血流衝擊血管壁的聲音。”


  “……”


  “就這些。”


  “不編了?編不下去了?”孫濤眼睛犀利地看著劉牧樵。


  劉牧樵咬著嘴唇,搖了搖頭,“你這麽說就沒意思了。”


  “你要我表揚你?你以為我是白癡?”孫濤直視著劉牧樵。


  “我不是和你吵架的。我錯了,不應該高估你們。你們根本就聽不懂。”劉牧樵眼神中有一種堅毅和忍耐。


  “高估我們?我們聽不懂?劉牧樵,你注意身份!”孫濤被激怒了,他比較年輕,才三十六歲,一旦被激怒,他很難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算了,就當我什麽也沒有多說。”劉牧樵準備退一步,和醫院高層對著幹,有意義嗎?

  醫院領導,決定一門技術的生死,也決定一個醫生的前途。逞一時之快,今後很多工作都會很難做。


  劉牧樵自己倒是無所謂,大不了,省立醫院,附屬醫院,搶著要自己。他為趙一霖考慮。


  趙一霖對自己有知遇之恩。


  所以,他準備退一步。


  “就當你什麽也沒說?你知不知道你剛才說了些什麽嗎?”孫濤的唾沫飛濺,劉牧樵隻得後退一步。


  “孫濤!”就在劉牧樵準備回擊的時候,趙一霖站了出來,大聲一喝,“夠了!”


  孫濤對這個老科主任有幾分敬畏。


  “你自己孤陋寡聞,不知道反省自己,還用職權壓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趙一霖的唾沫星子都朝孫濤臉上飛去,使得他連連後退。


  “我孤陋寡聞?是你說的!”孫濤似乎對這句話很在乎。


  孫濤,36歲,已經在安泰醫院做副院長兩年時間了,一個34歲的人在安泰醫院做副院長,僅僅憑這一點,孤陋寡聞這四個字就不能輕易用在他的身上。


  他博士畢業,海歸人員,憑真才實學競聘成為安泰醫院副院長的,分管業務。


  趙一霖說他別的,他也許會接受,但說他孤陋寡聞,他很委屈,很氣憤,很反抗。


  “對,我就認為你孤陋寡聞!劉牧樵,穿刺技術無人可比,你也沒否定,他說‘聽’得見,那是一種形容,一種比喻,一種意境。這種感覺,不僅僅是他,我,鄒慶祥,就連我們科室的劉建新都能夠‘聽’,這有什麽稀奇!”


  趙一霖繼續說:“你一個業務副院長,謙虛謹慎,戒驕戒躁,才是你的本領。你做了副院長,要按本領,我就不服你,你對神經內科比我厲害嗎?你的神經外科,有宋百年厲害嗎?所以,你應該懂得尊重專科醫生,你應該懂得……算了,我又不是你的導師,我為什麽教你怎麽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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