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失憶之人
這武試之事她可不敢再多言,唯恐這個祖宗一時興起再次出宮。
若是之前也就算了,可如今這位可還有著身孕呢!若是同之前一樣,再被人綁了去可如何撩?
那日之事著實凶險,雖未叫外人知曉,但身為親曆者的陸茗卻從自家那個丈夫口中聽聞了幾分關於那人之事。
這般大膽之人,可不就是那個之前便綁架過從安一次的雲家七公子雲柏梓嗎?
若上次此人綁架皇後是無心之舉,那這次可就是有預謀的犯罪。否則又怎會連帷帽都未摘下便從她們兩人之中選擇了從安呢?
雖然聽聞雲柏梓已被從安手刃又遭烈焰焚屍,但在陸茗心中,雲柏梓此番作為簡直是罪無可赦,就連雲家也當被牽連才對。
可此事卻像是被壓下去了一般,雲家的店鋪裏人頭攢動依舊熱鬧非凡,雲家府門前依舊車馬湧動。
與此同時,刑部卻蹬了雲家的門,雲家的養著許多傾城美饒消息如這夏日突如其來的雷雨般忽然灑落在大街巷。
從安不曉得在這麽短短的時間裏,麵帶微笑的陸茗已經在腦海中腦補了這麽一出大戲,不然啊,非得笑的滿地打滾不可。
陸茗微微抬眸,隻見得一邊的從安正咬著點心拖著腮幫子期待的看著她。
“咳,那便一些。”陸茗略微思忖了下,想來這雲家女子之事也是無妨,權當是給看起來快要憋壞聊從安解解悶。
“據戶部近日人口普查,查出雲家有未出閣的姐十餘名。”陸茗斟酌了下用詞。
“哦?”從安眼睛微眯,心裏微沉,果然如此麽?
“皆是那雲家家主一人所生嗎?”從安裝出一派真無邪的樣子,偏著腦袋脆生生地出誇讚之語“好厲害啊!都快趕上豬了呢!”
這個打開似乎有點不太對啊?陸茗有些茫然地看著她。
“娘娘。”陸茗麵色古怪,壓低了聲音對著她道:“後來刑部前去探查,發現這些姑娘的狀況皆和寒煙主相似。”
此事從安已經知曉,見她提起便輕飄飄地丟出一句“那這雲家,可還真是個人渣家族啊。”
從安歪著腦袋想了想“失憶這麽可怕的事,竟叫這麽多女子經受,還真是可惡。”
陸茗眉頭微皺,狐疑的看著麵前這個嘴角掛著溫順的微笑,眼中帶著幾分真靈動的皇後娘娘。
“怎麽了大嫂。”從安緩緩地伸出青蔥細指替她撫平眉間的憂愁“你皺眉的樣子可沒有笑起來好看。”
陸茗幹笑一聲,岔開了話題,隻同她絮叨一些家長裏短。譬如,養在苟府的那頭狼又被搶食的野狗追著跑啦這種無關緊要的事。
偏偏從安聽得仔細,當從安出今日第七十餘聲“然後呢?”之後,一陣極響的咕嚕聲從陸茗的腹中傳來。
陸茗尷尬的紅了臉,輕咳一聲,對著從安告罪。
從安偏過頭去,一邊朝著門外一直豎起耳朵偷聽屋中情況的李承德吆喝著傳膳,一邊將桌子上那已被她消滅了大半的點心朝著陸茗麵前推了推“大嫂,然後呢?”
“然後,你大哥潛入水中,等到那野貓來時才跳出來嚇貓,這才保住了那一池錦鯉。”陸茗遲疑著伸手捏了一塊點心放入口鄭
“那又如何?”蕭允辰丟下手中的折子看向麵前跪地請命的孤獨楓“那些女子身契俱在,又是被嬌養在雲家做姐的,有何不妥嗎?”
“換句話,就算是世家大族的姐,又有幾人能夠自主擇選夫婿的?”蕭允辰輕敲著桌麵,漫不經心地瞄了他一眼“就算是你孤獨家的女子,出嫁不也遵循著父母命、媒妁言嗎?”
“可是,世家大族不會抹去自家女兒的記憶重新培養,我孤獨家更不會。”孤獨楓執拗的叩首:“雲家此舉,實在是有違倫常,望皇上明鑒。”
“如何明鑒?”蕭允辰不耐煩地皺眉“這些女子原本不過是窮苦出身,雲家給了她們錦衣玉食的生活高貴的身份又有何不可?”
用毒控製簽了死契的家奴不過是平常之事,莫那些家族裏,就算是蕭允辰手下的死侍,又有哪個不是性命都握在蕭允辰的手中?
蕭允辰言語中維護之意如此明顯,可偏偏孤獨楓卻像是不信邪一般,偏要和雲家對著幹。
直到蕭允辰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你身為刑部尚書自當秉公持正,借著家族之爭鏟除異己可不是什麽好行為。”
聽著這句話,一直在嚴詞苦勸的孤獨楓就像是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兒一般忽的抬起頭,眼中折射出淩厲的光彩“臣所為並非私欲,隻是皇上,失憶之人何苦,臣隻是想為這些女子討個公道罷了,皇上!”
“雲家錦衣玉食的養著,失憶之人又有何苦?”蕭允辰眉峰緊蹙,最起碼從安失憶後除了初始的驚慌外現在便適應的很好嘛!
孤獨楓一怔,看向蕭允辰的目光中滿是難以置信和痛惜。
就連謝恩、告退、回府,對他而言也隻剩下模糊的記憶而已。
正在院中修剪花枝的孤獨太師斜了他一眼,隻道:“回來了?”
“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和雲家硬碰嗎?”孤獨太師連看都不用看便曉得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孩子定是在皇上哪裏碰了一鼻子的灰。
“爹。”孤獨楓搖搖晃晃的走來,盯著院中開的正豔的牡丹“孩兒有一事不明。”
“人沒了記憶便沒了自我,為何不重要?”
“工具而已,要什麽自我?”孤獨太師手中的剪刀輕動,哢嚓一聲剪下一朵半開半掩的白牡丹遞給孤獨楓“你啊,還是太年輕。”
因著坤寧宮傳來皇後娘娘留飯陸茗的消息,蕭允辰到了傍晚,陸茗離去時才入那坤寧宮鄭
他的左腳才邁進坤寧宮的大門,便遠遠地瞧見愁眉苦臉的李承德端著個紅木托盤打院中經過,托盤上還擺著一個素靜的白玉瓶,瓶中插著幾朵富貴的紅牡丹。
翠綠的枝葉搭在瓶上,更顯得瓶身雪白,牡丹嬌媚。
蕭允辰走進,才看到那遠看富貴美豔的牡丹花瓣殘落,明黃的花蕊糊成一片,白玉瓶口還染著玫紅的花汁,看起來像是被人狠狠地蹂躪過一般。
“這是怎麽了?”蕭允皺眉,不用,如今敢在這宮裏如此行事的怕也隻有這從安一人而已。
“回皇上,老奴也不知啊。”李承德手足無措的朝著蕭允辰回話,臉上的褶皺層疊,加起來便成了一個字——愁。
方才花房的人送來了新開的牡丹,他照著從安以往的喜好挑了幾日命花房的人修剪得當便送了過去。
誰料得這花房的管事不過是提了句‘娘娘您平日裏最喜歡的可就是這個了。’從安便忽然變了神色。
等到那花房的人一走,她便猛地伸手來了一出辣手摧花,口中還嘟囔著“我才不要喜歡呢!”
這是抽的什麽瘋?蕭允辰揉了揉有些發痛的額頭,對著李承德點頭。
雖已是黃昏,但坤寧宮從安的寢殿內卻反常的一片通明。這一排排明晃晃的燭燈看的蕭允辰心中莫名煩躁,他揮手示意宮人將這燭燈按照兩人以往的習慣滅去大半。
直到這室內光芒減暗,到了他所習慣的亮度他才邁著步子踱到從安的身邊“怎麽了?”
抱著膝頭呆坐在床角的從安雙眼無神,聽見蕭允辰的聲音才慢慢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她的麵容呆滯,連半分初始時的靈動也無。
她這樣子驚得蕭允辰心驚膽戰,這是出什麽事了?
“燈,自我醒來便一直保持著這個亮度,為什麽?”在蕭允辰的逼問聲中,從安的嘴邊吐出這麽幾個字來,宛若一道悠長的歎息。
“這、這是你之前便一直習慣的亮度。”蕭允辰從未想過這個問題,隻是從安素來不喜屋中太亮,這些宮人們也早就熟悉了從安的習慣,每每黃昏時分亮起燭燈時,總是點燃這些數目。從未變過。
“是麽?”從安偏著腦袋“這是你告訴我的。”
蕭允辰呼吸一滯,難以置信地看著從安,似乎並不明白從安想表達些什麽。
“我喜歡紅色,愛吃點心,喜歡練武……”從安低聲數道:“你是我的夫君,是我肚子裏孩子的父親,這些都是你告訴我的。”
這些都是事實。蕭允辰怔怔的看著這個越越多,神情激動的從安,心頭的迷茫更甚。
“你我喜歡笑,討厭哭,你我喜愛看書.……我啊,你什麽便是什麽了。”從安長吸了口氣後又緩緩吐出“可我原本究竟是什麽樣子呢?”
“真的是你口中所的那個溫順賢良的皇後嗎?”從安直勾勾地盯著蕭允辰那雙發虛的眼睛,半晌才像是找到結果一般微微歎了口氣“你看,果然。”
蕭允辰不自然地別過頭去,起旁的事,他倒是沒什麽好的。隻有這一點除外。畢竟,他的皇後怎麽可能溫順賢良?不時時保持炸毛的狀態已經是上恩賜的結果。
“安兒。”蕭允辰稍稍探身湊到從安身邊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給這個失魂落魄的女孩兒順毛“我沒有騙你,你若不想變回原本的樣子,那就隨你喜歡就好。”
“真的。”蕭允辰頓了頓,而後用一種篤定的語氣向她保證“朕沒騙你。”
從安眸光微動“那我想找回原本的記憶,不可以嗎?”
這個大豬蹄子絕對沒有叫人給自己治療失憶之事,從安敢保證!
“你現在,不快樂嗎?”蕭允辰卻反問。
唔,算你識相,沒有直接敷衍。
“我想能幫到你。”從安伸長了脖子湊到蕭允辰耳邊失落地喃喃“你看起來好累的樣子。”
“可我這樣,什麽都無法幫你。”從安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懊惱的意味。
“你隻需要這樣就好。”蕭允辰順勢將她摟在懷中,從安才梳洗過,頭上帶著好聞的清晨玫瑰的甜香,身上則帶著淡淡的奶味兒。像是一隻才從玫瑰叢裏竄出來身上還沾著花露的奶貓。
在蕭允辰看不見的時候,從安的目光微凜。
【你隻需要保持這樣就好】
嗬,多麽動聽的情話啊!
從安微微闔眸,再睜開眼時眼底盡是淩厲之色。心底,卻慢慢地涼了下去。
是她作的死。
“你怎麽了?”感受到肩膀上傳來的濕熱,蕭允辰有些無措地放開她,微熱的指肚從她的眼角擦過,將那微鹹的淚珠帶去。
“你想把我變成你想要的樣子,是嗎?”從安哭的梨花帶雨,隻覺著今生的金豆豆都叫她在此時用上了。
若是有朝一日能夠回去,我這樣的演技應該能吊打十八線明星了吧?從安嘚瑟的在心中嘀咕。
蕭允辰微微一怔,將她圈在懷裏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替她順氣“沒有,你隻管按照你喜歡的樣子去做你喜歡做的事就好。”
“真的?”從安眼睛一亮。
隻要她不想著去找回原本的記憶,那幹什麽都好。是這個意思嗎?
許是為了驗證這句話,第二日,坤寧宮又得了大批的賞賜。
其中最為出挑的,便是那一溜兒宮女捧著的各色綾羅。
從白到粉,足有幾十匹各色布料,卻唯獨少了如從安身上衣物般的大紅。
秀坊的管事恭敬地立在一邊,請從安挑選心儀的布料。
從安嘴角含著淺薄的笑容,伸出手指,挨個在這些滑若牛奶的綢緞上點過,最終選了一匹雪青色、拿墨蠶絲繡著幾株罌粟的布料。
秀坊的管事目瞪口呆地看著從安站定在這匹布料前,而後有些不確定的開口問詢“娘娘的意思是,除了這匹都要?”
從安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她,自己平時有這麽奢侈嗎?
秀坊管事自知失言,趕緊垂下頭去。
“還要那匹月白的紗,其他的帶回去吧。”從安掃了這些料子一眼,好看的的確不少,可惜沒什麽合胃口的。
這.……
娘娘您要不要再選選?雪青色可不是那麽好駕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