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能為與不為
其他人可就沒有孤獨雨蘭這般好運,直接被壓入慎刑司的牢房鄭
慎刑司素來皆是懲處犯錯宮人之地,牢中悶熱不,還彌漫著難聞的黴味。
掛在外間的刑具之上滿是斑斑血跡,不用細聞,便能嗅到空氣中飄散的鐵鏽味。
這些嬌姐們,原本覺著自己出門立業也算是見過了幾分世麵,可來到此處後還是昏厥了兩個,吐了三個,剩下依舊能站穩的幾人,一個個也是麵色慘白。
李允兒被單獨關押在隔壁,許是特意安排的,這兩間牢房僅由柵欄相隔,如今再看,那些平日裏與她姐妹相稱之人一個個瞪著她的目光就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了般。
煙花是你製作的,也是你一力推行的。如今事發,原有人替你頂了包,你卻要棄了她。棄了她不,還要卷走金銀細軟,獨自逃命。
這般,害得她們也鋃鐺入獄,不知今日這一關,可還能看到明日的日頭?
一身便衣的石楠突然出現,嚇了孤獨雨蘭一跳,從安卻漫不經心的揮揮手“把你看到的,都吧。”
石楠雖木訥了些,但敘事還算是清楚,聽得孤獨雨蘭遍體生寒。
掃了眼氣的渾身發抖的孤獨雨蘭,從安意味深長地道了句:“這麽多姐妹裏,便數你秉性純良,可你也該曉得,不是什麽事往旁人身後一縮便是可以的。”
從安指了指她桌上的紙筆“本宮乏了,你好好想一想吧。”
完,她便直接進了內室,屏風之後傳來椅子挪動的嘎吱聲,緊接著是另一個腳步聲。
夜色已深,又折騰這麽許久,從安連用晚膳的心思都沒了,隻吩咐廚房做些炒麵來。
孤獨雨蘭枯坐許久,忽聞飯菜香,抬頭卻見是薑黃端著托盤走來。
“娘娘吩咐給姑娘的。”薑黃嫻熟的將托盤上的炒麵和茶盞端給孤獨雨蘭,可孤獨雨蘭的目光卻落在跟在她身後的另外兩名宮女上。
那些宮女手上的托盤裏和她這份除了餐具規格之外也沒什麽區別。
“這是給娘娘和皇上的。”薑黃難得開竅,低聲解釋了一句便退去。
屋中的從安已經簡單地衝過澡,懶洋洋的靠在軟塌上看著桌後正在辛勤的批著折子的蕭允辰“李允兒是個人才。”
蕭允辰嗯了一聲,連頭也不抬。
什麽人才,和她的皇後相比可差遠了。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想法,從安偏了偏腦袋,沒好氣的嘟囔了一句“人家真的。”
蕭允辰揉了揉眉心,似乎也有些頭痛“不懂得何事該為能為之人,會的再多也是禍害。”
從安噗嗤一下,樂了。
這話她怎麽聽著這麽耳熟呢?
不過無所謂了。
隻是難得的老鄉,保還是不保呢?從安微微眯起眼睛,狐狸一般在心裏盤算著,同時又覺著自己有些可怕,可以這麽平淡的想著決定一人生死之事。
現在看來,她倒是有種當反派的感覺呢。
隻是這樣想著,從安的身子忽然一僵,所以,她不會真的是反派吧?
女主穿越之後,發現原身被反派皇後刁難而死,自己立誌報仇外加挽回皇上的心,卻被惡毒皇後阻撓鋃鐺入獄。
這怎麽看怎麽都像是話本子裏的經典橋段吧?
“安兒?”
“啊?”從安回神,滿臉茫然地看著蕭允辰“啥事兒?”
許是方才出神的原因,她的語氣裏都帶著一股大東北的味道。
“方才朕的,你都聽見了?”
從安剛想聽見了,可話到了嘴邊又猛地搖頭——她絕對不能嘴瓢兒領任務,還是先觀望下再。
“皇妃商城一事,交由你來,如何?”蕭允辰深深歎了口氣,凝練了下自己之前的話語。
“嫑!”從安立刻瞪大了眼睛,幹脆利落的拒絕。
同時她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將方才撲騰撲騰直跳的心髒給壓了回去。
好險,好險,她差點就開始作死任務了。
孤獨雨蘭之事她肯出麵可還是看在孤獨家的麵子上,至於其他人,還是不要接觸的好。尤其是自己那個老鄉。
蕭允辰深深地歎了口氣,他原本想著火藥一事事關重大不宜宣揚,而從安一來對火藥比較熟悉,二來整日裏閑的都快長蘑菇了。
將此事交由她,應當正好。
見著蕭允辰久久沒有言語,從安捂著肚子就開始哎呦哎呦“不行,孩子太鬧騰,臣妾要休息、要休息。”
著,就連宮人剛端進來的炒麵都沒理,直接遁入了床簾之後,大贏母老虎要睡覺,誰都別吵吵’的意思。
按理來,孤獨雨蘭本該沒什麽胃口的。畢竟,在黑之前,李允兒才以‘提前慶功’為名,在醉紅樓要了一桌子好飯菜。
她們這些姐妹,雖不知她在賣什麽關子,但這些日子來,她所拿出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每一樣都能爆賣。
起初,她們還會問一問,可後來,她便直接幹脆簾的安排接下來的事。
李允兒創意有餘,新奇有餘,智謀有餘,可論起做買賣的本事,便是十個李允兒也抵不過一個孤獨雨蘭。
哪怕是妾室所出,孤獨家的女子,也是大在賬本裏泡著長大的。
炒麵裏的青菜是甜的。孤獨雨蘭心想,將這一碟子山般的炒麵吃的幹幹淨淨。
茶盞裏,是孤獨雨蘭最愛的毛尖。
一邊的宮人頗有眼力勁的上前,將碟子收走,同時又為她續了盞新茶。
孤獨雨蘭提筆,蘸墨,神色裏滿是認真。
她不曉得什麽煙火的配方用料,但這皇妃商城,每一項進項、出項她都親眼看過。
慎刑司中,滿是酸臭之味。
如今宮裏沒什麽主子,可也不代表便無人犯錯。
眼瞅著有宮人,渾身鞭痕被掛在那裏時,這些姑娘們尚且還能承受。
可當那燒紅的烙鐵印下,烤肉的香氣伴隨著慘叫之聲再此處彌漫時,好不容易才醒的那兩位姑娘兩眼一翻,再次昏厥過去。
李允兒緊咬下唇,縮在角落裏,臉上一片慘白之色。
這是衝我來的。她想,這是在告訴我,若是不乖乖聽話,這些刑具就會落在我身上。
若是從安曉得,定會笑話她想太多。
從安這邊才閉上眼沒多久,便覺著氣氛裏滿是詭異,一睜眼,便見到蕭允辰正坐在床邊,手裏還端著一盤子炒麵。
“多少吃點東西。”蕭允辰歎了口氣,語氣幽怨“你既然不願,朕又不會逼你。”
從安這才磨磨蹭蹭地爬起身來,接過炒麵,一口一口往自己嘴裏塞。
炒麵已經有些涼了,不過如今熱,倒也無所謂。
蕭允辰見她吃的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隻鬆鼠一般,不自覺的伸手捅了捅“安兒”
“唔?”從安的嘴裏塞滿了東西,有些不滿的躲避著他的手指。
“發生什麽事了?”蕭允辰輕歎一聲,收回了搞怪的那隻手“你最近,很不安,對嗎?”
從安糾結了許久,打算試一試主動出擊的作用。
她緩緩咽下最後一口炒麵,將碟子放在幾上,把自己的臉埋在蕭允辰的腿間,悶悶的應了一聲。
房間之中,燈火通明,唯獨床邊這一塊有些昏暗。
感受到她的失落,蕭允辰伸手撫摸著她那有些鬆散的發髻,手法和平日裏從安擼沒眼光的手法相似。
從安有些舒服的眯著眼睛,在自己失去理智之前還是開口“嫂嫂給臣妾帶了許多時興玩意兒解悶,那些東西,多出於李姑娘之手。”
蕭允辰一挑眉,此事他知道,雖然稱奇但那些不過是些東西,也就是些糊弄女兒家的玩意兒罷了。
“臣妾看著新奇,就想著,皇上若是對李姑娘動了心思可怎麽辦?”從安悶悶不樂的。
聽見此言,驚得蕭允辰嗆了口口水“怎麽會?”
他又不是什麽貪花好色之人,況且,他對李美人又沒什麽好印象。
“也許隻是臣妾敏福”從安翻了個麵,改趴為躺,枕在蕭允辰的大腿上認真的看著他,伸手輕觸他的眉眼。
“臣妾還在想,李姑娘這般能幹,若是皇上想將她留在身邊,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這就頗有些送命題的意味。
感受著那雙冰涼的手逐漸下移,輕點在自己的喉結之處,蕭允辰忽然背後一涼,隻覺著那雙手很可能在下一秒便掐過來。
“怎麽會。”一把捉住那隻手,蕭允辰幹笑兩聲,就差賭咒發誓“朕這後宮,隻會有皇後一人。”
“換個皇後不也是隻有皇後一人麽?”從安慢悠悠的開口,聲音裏滿是幽怨。
蕭允辰剛想開口勸慰,卻見到從安眼中的那抹狹促,氣的他當下便沒好氣的敲了敲她的腦袋“又逗朕?”
從安嘿嘿一笑,坐起身來摟住他的胳膊“那可好啦,不管她是個什麽仙下凡妙人轉世,皇上可都不許移情別戀。”
她又頓了頓,頗為委屈的嘟著嘴巴道:“非要移情別戀,那也要心平氣和地知會臣妾,臣妾可都把冷宮給準備好啦。”
瞧瞧瞧瞧,這都是什麽混賬話?蕭允辰哭笑不得的看著這個拉著自己袖子直晃的瘋女人,他到底是娶了個什麽假皇後回來呀!
眼瞅著李承德捧著一疊筆墨未幹的紙張進來,從安才放棄了撒嬌伸手接過略略看了看。
“這是?”蕭允辰接過一張,之間上麵記得全是一些事,有些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李姑娘近來所購物什。”從安淺笑著爬起身來,做到梳妝台前,給自己重新挽了個發髻“還有所接觸的人。”
及此,從安的眸光有些黯淡,細算時間,若是飛鴿急傳,從這裏將消息傳到東旭需要多久?
“你是?”蕭允辰頓時麵色一沉,從安卻搖頭,隨口道:“臣妾以為,湊巧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東旭的探子,早在醉竹事發後便清理過一批,剩下的合該沉默雪藏保全自身才對。李允兒又不是什麽高門顯貴,身份更無特殊之處,憑什麽值得這些人特意注意?
蕭允辰卻陰了臉,壓根沒有理會從安替李允兒的這句話。
從安垂眸,行至桌後,將桌上的燭火挑的更亮些,手中拿了毛筆,蘸了朱紅的燃料,認真的看著這剛到手的紙張。
她承認自己有心裏陰暗的成分,也有刻意引導之嫌。
不過,從安垂眸看向那文字上的記錄,若是自己那個老鄉能像孤獨雨蘭一般站出來,那此時,不定她已經備了酒菜,以茶代酒,同她共敘鄉情了吧?
石楠的話猶在耳畔,從安搖了搖頭,有些惋惜的歎了口氣,罷罷罷,不提也罷。
反正害怕逃走畏縮不前也不過是人之常情而已。
她算計的,難道就比李允兒好些麽?
今夜的煙火那般璀璨,若是日後能常見該有多好?比如,常常閃亮在東旭的夜空之上。
希望她能將這些配料給挑出來罷,不過實話,她的學習成績素來不是很好。
孤獨雨蘭筆耕不綴,轉眼間又是厚厚一疊子,等到最後一筆落下,她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長長的舒了口氣。
手邊的茶水是才換過得,泡的極濃,甚是解乏。
李承德這回進去後,略微停頓了下才出來對著孤獨雨蘭福身“姑娘,娘娘吩咐奴婢帶您去前去休息。”
孤獨雨蘭一愣,這麽晚了,娘娘竟然還沒休息?
似乎是看出孤獨雨蘭眼中的驚異,李承德壓低了聲音提點到:“涉及煙火之事,皇上龍顏大怒,隻怕娘娘還需多費些心神。”
他言及於此,便閉了嘴巴,引著孤獨雨蘭往前行走。
孤獨雨蘭眸中光芒微閃,感激的點點頭“娘娘大恩,我等沒齒難忘。”
可孤獨雨蘭前腳剛被送走,後腳,不知何時出現的薑黃便有些納悶的看著李承德“娘娘沒這意思。”
李承德被她嚇了一跳,又被她的這話一驚,旋即哭笑不得地對著她擺擺手“你呀,莫再這些了。”
薑黃倒是聽話的很,果然閉上了嘴巴。
李承德深深地歎了口氣,站在門口看著這漆黑一片的庭院“咱們的娘娘啊,最是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