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打算
苟從忠來了,一言不發,撩起下擺跪倒在地,重重地給從安磕了個頭。
從安要扶他的動作一僵,慢慢的跌坐在凳子上,看著這個匍匐在地之人,臉上逐漸肅了神色,目光清亮如水寒若冰霜。
許久她才歎了口氣,道:“大哥決定了?”
對麵人咬著牙冠,結實的麵頰鼓出了兩個鐵疙瘩。
“大哥起來吧。”從安歎了口氣“此事原是我對不住你。”
她說著,起身去扶他。
“我把路子走窄了。”從安又道,示意他坐在自己身邊。
苟從忠要重回軍中,要重建苟家軍!
“我知道。”從安接著道:“大哥下這份決心,一方麵是因為我。”
“大哥既然決定了,便自己去找皇上罷。”從安深吸了口氣,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伸手握住了苟從忠剛硬似鐵的拳頭“剩下的,有我呢!”
苟從忠沉默許久,才道了聲謝。
隻是臨走前,卻又道:“對不起。”
他知道,自家小妹費了多少心計才讓苟家走到今日這一步,可他的舉動,卻是將從安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從安微笑著頷首,算是接住了他這一聲道歉。
苟家軍重建,單單從利益上而言,對她來說利大於弊。
可從情感上來說.……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從安曾經打著假死逃跑的念頭,所以想要趁早摘清苟家。
可現在,假死藥和早就準備好的路子用在了風芸身上,她又有了小櫻,原本就在是否離去間動搖。
這下,苟從忠也算是給她下了一顆定心丸。
苟從忠從她這裏出去後,徑直去找了蕭允辰。
蕭允辰聽後,笑的開懷,笑聲在陽光裏傳播,聽的人心頭便是一喜。
有什麽好事嗎?
聽見笑聲的人想,竟然讓皇上這般高興!
蕭允辰笑夠了,才認真的問他“皇後知道了嗎?”
見到苟從忠點頭,他又連連道好。
他是真的高興。
他幾乎毫不猶豫地道:“即刻起,朕封你為兵馬大元帥,西境,朕就交給你了!”
東境有許榕,後者已經逐漸開始獨當一麵,有了苟鴻風當年的氣勢,許家軍也在逐漸成型。
而西境的守將,卻依舊隻能做守城之將,如今他們與西冥關係緩和,所以暫時還好,但是一旦兩軍開戰,卻無真正能鎮守之人!
況且,苟家軍的大多數人馬都在西境,苟從忠想要接手也容易的多。
蕭允辰明顯早有考慮,隻是在等著這位自己找上門來而已。
他的詔書早就寫好,剩下的,便要等到回京後再說。
隻是將聖旨親手交到苟從忠手上時,蕭允辰還有些感慨“說實話,你來的比朕想象中的晚了一些。”
看到苟從忠似乎有些發愣,蕭允辰毫不猶豫地把自家媳婦給賣了。
“除夕夜後,朕一直在想,你什麽時候會來找朕。”蕭允辰笑吟吟的道,順帶拍了拍苟從忠的肩膀。
“朕一直都清楚安兒的心願。”蕭允辰接著道:“但是她對苟家軍的感情,其實又能比你弱上多少呢?”
“你應該比朕更清楚。”蕭允辰淡定地道:“戰場廝殺後,存留的情感究竟有多深刻。”
他明白眼前這位所學不多,故而把話說的直白,三言兩語間,便生生將苟從忠心中的愧疚之情消磨大半,將那滿腔熱血重新勾起。
苟從忠前腳剛走,躲在一邊的從安便溜了進來,似笑非笑地看著蕭允辰。
方才她可瞧見了,自家大哥走的時候,健步如飛,心情那叫一個明媚。
“嘖嘖嘖,皇上好話術。”從安調笑著道。
她這樣子有點欠收拾,蕭允辰遺憾的看著她“為什麽對皇後沒用呢?”
“臣妾啊?”從安笑眯眯的湊近了他,笑的妖嬈“百毒不侵了呢~”
蕭允辰沒忍住低頭,從安適時地後退一步,他的吻便落在了空處。
他搖頭看著這個分明才溜走沒多久,就按耐不住內心的躁動溜回來的皇後,無奈的轉身走到書架旁,片刻後,取了一物丟在了從安的手中。
從安一愣,呆呆的低頭看著手中的令牌。
“朕思來想去。”蕭允辰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眼中滿是深情“丹書鐵契,明旨詔書,未免太過張揚。”
“皇後可能會更喜歡這個。”蕭允辰盯著從安的麵容,不放過她臉上絲毫的變化。
從安的眼中果然浮出了水霧,這家夥,把握人心的本事未免也太好了些吧?
“好在大哥下決心的日子巧。”蕭允辰看著她這幅感動的樣子,笑著將她攬在懷中,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
“這東西從昨日才被送過來。”他說:“喜歡嗎?”
縮在他懷中的從安點了點頭,感動的冒泡“很喜歡。”
免死金牌!
他把免死金牌給了她!
他知道她一直在擔心什麽。
蕭允辰的頭再度低了下去,這回從安沒拒絕,他嚐到了想要的味道,心中也是一喜。
隻是想到她之前的話,他沒能把剩下的事情繼續下去,隻是無奈的抱著她消火。
“等再過兩天,咱們出去了,就沒這麽多繁文縟節了。”蕭允辰感歎道,竟是比從安還向往幾分。
從安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故而抿唇一笑,她覺著這件事沒那麽容易。
按照蕭允辰的意思,他們打算扮成從蒼雲城來的富商,因為女兒夢魘纏身藥石無醫而煩惱。
又聽聞王致和說金鄉鎮的金盞菊對寧神安魂有奇效,故而請托王致和一起,到金鄉鎮求醫。
而剛剛因為兒童丟失案和城南滅門案受到牽連停職的王致和,因為與他們私交甚篤,再加上想要散心,所以親自帶路。
故事編的有理有據,為著孩子而心焦的父母,大抵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
更何況金鄉鎮雖地處偏僻,但離蒼雲城並不算太過遙遠。
蕭允辰覺著自己頗有說書人的天分。
從安:嗬嗬.……
她抱著小櫻躲在屏風後,在蕭允辰幽怨的眼神中,坐等看戲。
果然,當蕭允辰說出,以為孩子求醫為名入金鄉鎮時,王致和王大人沒什麽反應,隻誇讚皇上英明。
當然,這聲誇讚究竟有幾分真假還得另算。
苟鴻風也表示願意加派人手,定會護王致和等人安全。
可當蕭允辰按耐住心中的激動,認真的表示,自己要帶著老婆孩子隨行時,想清楚其中關節的幾人立刻跪倒在地。
王致和滿口的勸解之詞,從前朝說到現世又說到北辰往後發展,整個人化身成了吐字機器。
從安在屏風後麵聽得耳朵都麻了,小櫻困得打了個嗬欠,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顫。
蕭允辰滿頭黑線的坐在桌後,覺著王致和留在蒼雲城實在是屈才了。
這口才,不去當說書的可惜了!
苟鴻風陰著臉插不上話,隻能請‘皇上三思’。
一直等到王致和停下上下翻飛的嘴唇,蕭允辰才慢悠悠的從耳朵裏拿出了方才從安偷偷塞給她的棉花。
這位可憐的王大人,險些一口氣沒能上來。
苟鴻風比這位王大人更清楚蕭允辰的脾氣,看到他此舉,便知道此事必然已經定下,是無論如何也更改不了的。
於是隻得陰著臉,強調道:“既然皇上心意已決,微臣願意隨行!”
說著,便對著蕭允辰磕了個響頭。
響聲之大,聽得蕭允辰都有些心驚,他甚至感受到了來自屏風後的殺氣。
而苟從忠立刻跟著磕頭“微臣也願意隨行!”
他趕緊起身上前,將跪倒在地的苟鴻風扶起,同時頭痛的要命。
哪有帶著老婆孩子出去玩,還要拉上老丈人和大舅哥的?
這不就是擺明了逼著他放棄嗎!
從安在後麵聽了半晌,嘴角帶笑,她就知道事情沒那麽容易。
結果外麵卻傳來了重重的咳嗽聲。
從安沒理。
再咳,從安還沒理。
蕭允辰在外麵重重地咳嗽了三聲,嗓子都啞了,屏風後的某人都沒動靜。
倒是苟鴻風沒忍住看了蕭允辰一眼,同時在心裏給自家膽打包天的閨女豎了個大拇指。
蕭允辰實在沒了法子,故而隻能丟下一句‘稍後再議’而後將這些人給打發出去。
隻是三人出去後,誰都沒走,就在帳外不遠處站著。
很快,便聽見裏麵傳來砸東西的聲音。
王公公帶著宮人搖著頭走了出來,苟鴻風緊張地叫住他,想要問一問情況。
這位無奈的歎了口氣,道:“娘娘吩咐,讓奴才去給皇上打一套鐵質的茶具。”
小櫻咯咯地笑著,躺在搖籃裏直拍手。
從安覺著自家姑娘腦子可能有點坑。
她這般想著,又將桌上的硯台遞給了蕭允辰。
“砸了沒聲。”蕭允辰涼涼的看了她一眼,接過後放在桌上,又指了指擺在一邊的琉璃花瓶。
從安順手遞給他。
這帳中便再度傳來一聲脆響。
從安淡定的坐在桌後,看著他砸東西,順帶小聲提醒“你倒是出點聲啊!”
斜眼看了這個正在看戲的女人,蕭允辰氣哼哼地嘟囔了句“沒想好詞!”
從安便又遞了個琉璃瓶過去。
那你砸吧!反正又不花她的銀子!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蕭允辰壓低了聲音不鹹不淡地道了句“這些都從你月奉上扣。”
從安頓時拍案而起尖聲厲喝“蕭允辰!你別太過分!”
她的聲音太大了些,驚得外麵的人腿上便是一軟。
敢這般直呼皇上名諱的,便也隻有皇後娘娘了!
隨著轟隆一聲,新換的這張桌子宣告壽命終結,生生斷成了兩截,桌上的東西叮鈴咣當地落了一地。
蕭允辰一把拉住那隻指著他鼻子的手,將她帶入懷中,低頭便吻了下去,吻得深情霸道,纏綿悱惻。
驚得從安瞪大了眼睛,立時便想掙紮開。
他瘋了不成!且不說小櫻還在這裏,她敢打賭,自家爹爹和大哥就在帳外等著!
他怎麽敢!
從安僵在了原地,一動也不敢亂動,隻在他耳邊小聲急叫“蕭允辰!”
重重的掐了她一把,疼得她立時咬住了他的肩頭,才將險些脫口而出的驚叫堵了回去。
可就算如此,她也紅了眼眶,一方麵是羞的,一方麵是疼的。
她敢確定,一定紫了!
他滿意的看著從安現在這臉頰漲紅,眼中水汪汪的模樣,低笑著在她耳邊道了句:“這樣才像是剛剛跟朕吵完架的樣子!”
就像王公公等人出去時,蕭允辰和從安說好的那樣。
蕭允辰讓從安假裝和自己吵一架,以表明立場分明,而後他再宣布讓步的結果,以此來賭苟鴻風等人的嘴。
結果這丫頭坐在那裏氣定神閑地看著他砸東西!
他這般做,隻是為了取信外麵那些人!才不是因為方才的事情故意報複呢!
在從安發飆之前,蕭允辰動作迅速的將咯咯笑著的小櫻抱起,塞到了從安的懷中
???你禽獸嗎!
從安又氣又惱,當即落荒而逃。
苟鴻風和苟從忠看著那道紅影出來,著急忙慌得迎了上去,當他們看到從安這幅模樣時,當即心疼的要命。
看到父兄,從安地臉色更紅了幾分,那個禽獸!
她咬了咬下唇,隻道了句“爹爹和大哥先回去吧,皇上會重新考慮。”
她說著又看了眼忐忑不安的王致和,對著他道:“王大人也回去準備一下。”
王致和趕緊應下。
“把桌子也給朕換成鐵的!”
帳中的罵聲驚得這邊三個男人再度偏頭看過去,從安朝著父兄點點頭,大步流星的走了。
嫵天擔憂的跟在從安身後,這位先是命狐狸將小櫻帶走,而後便叫嫵天將上次那些化瘀的膏藥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