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死屍和孩童
艾雲青的事情,從安並未告知蕭允辰。
想來以後者來無影去無蹤的本事,也不會被人察覺。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這般形勢,從安將心中的那點子盤算收起,笑盈盈的瞄了黑了臉的蕭允辰一眼。
這貨最近已經開始念叨著給小櫻選駙馬的事情了!但凡是個男的他都看不順眼,自打發現狐狸抱小櫻小櫻也不鬧騰後,好不容易才忍下心中的醋意,沒有針對狐狸。
小氣程度連從安都看不下去。
外麵的人收撿了一晚上,才將那中空的佛像中的東西盡數取出。
東西取出來的時候,輪換的兵士吐了幾回,就連從安和蕭允辰的車架,也被拉的遠了些。
可憐那些兵士,都是精兵悍將,沙場上退下來的老手,心裏素質極強,卻在今日破了功。
火把的照耀下,裏麵掏出的是一團團棉絮一樣的東西,而後是被裹在棉絮中,已經融化了的屍體。
屍體身上的衣物已經被墨綠的屍油浸透,腐肉橫生,關節膨脹,麵容已經模糊不清,但好在還能勉強從麵容上辨出是一對男女。
薑黃開了方子,命人連夜去他們錯過的那個村子抓藥,等到黎明破曉的時候,藥味、腐臭混雜在一起,更加令人作嘔。
薑院卿有特製的麵巾,麵巾中間是她專門調配的藥草和木炭,可以除去異味和做到簡單防護。
是她為遇見一些傳染病備著的。
雖說在宮裏,一般情況下她用不到這種東西,畢竟若是皇上皇後真的有了傷寒,會傳染,她帶著麵巾診脈也不恭敬。
但這東西還是受到了她的小藥箱中,此番跟著帶來,正好派上用場。
被熏出來的眾人看著薑院卿帶著麵巾在裏麵驗屍,一個個兩眼放光,看向薑院卿的目光好似看向了神人!
這位也太詭異了吧?
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難道就不怕?
這兩位身上沒什麽可辨別的東西,無論荷包還是女子身上應有的首飾,都毫無蹤跡,身上的衣裳也不過是素色的裏衣,可以說是半點線索也無。
尚未到王家村便遇見這種事,誰的心情都好不了。
偏偏天色還陰沉的嚇人,頭上黑雲滾滾間,似乎有綿雨欲落。
想到自己方才抱著小櫻拜的佛像裏藏著這種東西,從安的心情也格外沉重。
她覺著自己最近似乎有點喪。
先是被綁架不說,出門就遇見案情。
天可憐見,她雖然想要湊熱鬧,但絕對不是想湊這種熱鬧啊!
除了薑院卿,倒是還有一個神人也忙碌了整晚——王致和。
這位王大人,學著薑院卿的樣子,以巾帕蒙麵,在這已經被搜查過幾遍的破廟中,又仔仔細細的搜查了一遍,那尊已經出現裂紋的佛像,也在他的請示後徹底被劈開。
隻是一般兵士沒那個內力,慢慢劈的話,說不定會損害到裏麵可能留下的線索。
故而這位十分懇切的找到了苟從忠,請他將這佛像一劍劈開。
苟從忠當時聽完他的請求後臉都是黑的,他拎著手中的寶劍比劃了下,而後一撤招,找了臉色更黑的從安。
從安敢確定,當時蘇子玨絕對在憋笑!
偏偏他家裏的那個大豬蹄子還不放過她,一本正經地叫她去試試。
也不知道當初是誰下毒想要毀去她的武功!現在使喚起她來倒是順手!
從安也不客氣,當即抽出了苟從忠手中的寶劍,口中還道:“知秋是女子劍,太過柔弱,委屈大哥啦!”
她分明是不想用自己的劍!苟從忠心疼的直哼哼。
不過這位王致和倒也真是敏銳,那佛像劈開之後,倒還真叫他找到些線索。
破曉時分,從安咬牙喝下苦藥,又給小櫻喂了一些,許是藥物實在是太苦,這孩子喝多少吐多少,再喂就哭鬧不止。
這一對父母加起來都安撫不下去。
倒是蕭允辰,皺著眉頭道:“叫薑院卿看看,若是無事便不必叫她喝了。”
好好地,非要折騰孩子一回幹嘛!
從安:.……
行吧,你最大!
“這天,可別下雨啊!”從安幽幽的歎了口氣。
此地被連夜來的府衙中人接管,蕭允辰和從安自覺地縮在車廂裏。
可憐來的那位大人也不知道是幾品的芝麻官,單單是看見一個王致和,便嚇的兩腿發軟。
若是當真由蕭允辰出麵,隻怕那位會因為驚懼暴斃而亡吧?
從安放下窗簾,抬眼看向特意簡單梳洗換了衣裳的薑院卿。
後者正在給小櫻把脈,而後思索了下,取出了個小藥瓶,令嫵天在車廂中點燃,也算是給這裏消消毒。
她才剛驗完屍,看起來疲累至極。
“.……兩名死者約莫二十出頭,死因是因為窒息.……”
薑院卿細細講述著,許是因為佛像中空間小,且密閉好,那兩人被塞進去後,生生被憋死在裏麵。
可是奇怪的是,薑院卿並未在這兩人身上發現太多的因為掙紮而產生的痕跡。
同樣也並未發現捆綁的痕跡。
也就是說,這兩人很有可能在失去意識的或者失去行動力的情況下被活活憋死。
還有一點,其中那名女子,是生過孩子的。
又是孩子!
薑院卿匯報完情況,似乎還有些猶豫,像是不太能確定自己的判斷一般。
蕭允辰看了她一眼,開口隻道:“說。”
特別臭屁!
“這兩人的屍體,從麵部骨骼看,和在城南發現的屍體略有一些相似。”薑院卿隻得道。
隻不過這種相似極其細微,也許隻是因為陌州這邊的人都是這樣。
不過金鄉鎮一聽名字便知道定是個族聚之地,同族間雖有分化但多少有血緣相連,麵容上有些相像也是理所應當。
隻是薑院卿沒有見過活著的金鄉鎮的人,故而無法確定。
而王致和,在佛像內部,發現了指甲的劃痕。
劃痕不重,像是無力掙紮所致,正好佐證了薑院卿的判斷。
除此外,他在那堆棉絮裝的東西中,發現了一枚小巧的金質的平安鎖,平安鎖的成色極差,但卻帶著淺淡的金盞菊的花紋。
一切又指向了金鄉鎮。
眾人在此處停留了半日,與府衙的人做好了交接才重新上路。
在往前走,人跡越發罕至,四下裏密林蔥鬱,好在還有條能走的官道。
蕭允辰見從安神情懨懨的,忽而開口“趁現在天未落雨,皇後可要去跑會兒馬?”
???合適麽?
從安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蕭允辰,似乎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來。
蕭允辰也有些懊惱,他提議出來,一麵是為了查案,一麵也是因為這案子太過鬧心,再加上這接二連三的事情太過煩心,所以想叫她出來散散心。
誰知道,剛出來便遇見這種事。
從安很快想通了關節,眼中多了抹笑意,某人好心她倒是心領了,可是這馬麽.……
她這邊還在糾結,蕭允辰已經撩開窗簾,對著外頭騎馬的苟從忠道:“大哥,安兒悶了,你帶她去前麵跑會兒馬吧?”
“公子,可是您的安危……”苟從忠有些猶豫。
可從安卻定了注意,她道:“也好,這地方詭異的很,我先去前麵看看,大哥就不必去了。”
這四下裏都是密林,從安怕有人偷襲。
反正這邊就隻有一條路,從安又跑不丟。
苟從忠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哪邊都放心不下。
但想到皇帝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他還是聽了小妹的話。
手無縛雞之力的蕭允辰:.……
他也是會寫拳腳功夫的好不!
雖然那些都是他家夫人教的!
馬蹄聲逐漸遠離,苟從忠看著蘇子玨重新進了這間車廂,眼皮子便是一抖。
隻怕皇上方才所為,支開小妹才是真吧?
從安又哪裏不明白?故而跑的飛快,心裏卻默默地祈禱著,千萬別突降雷雨將她淋成落蕩雞!
忽而耳邊響起一聲輕笑,從安何等敏銳,當即便拉了韁繩,勒馬不前,順手便抽出了腰間的軟劍。
這把劍雖不如知秋好用,但聊勝於無。
忽有一物從天而落,從安下意識的便要躲開,卻錯愕的發現,被丟過來的是個約莫三四歲的孩童。
這麽個小孩子,若是被砸在了地上,隻怕不死也要去半條命。
從安壓根來不及多想,生生扭轉身軀,改變了躲避的動作,伸手抓住那孩子的衣襟,重重地落在地上。
身邊的駿馬嘶鳴長嘯,馬蹄不安的在地上踏著。
她手中的孩子一動也不動,不知是死是傷,又是不是奸詐之計。
可這麽個孩子,總不能把他丟下吧?
她深吸一口氣,謹慎的將孩子放在地上,而後才大喊“閣下何人?所為何意!”
可卻沒有人回話,仿佛這孩子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
從安心中有些不安的同時又覺著方才的笑聲有些耳熟,似乎不久前才聽過。
能將氣息掩蓋的這般好的人,從安知道的就隻有那麽幾個,同時也有些無奈。
若是隻是想把這孩子送到她手上,直接丟在她的必經之路上,讓她自己撿回去不好嗎?
非得嚇唬她一下?
她歎了口氣,蹲下身子去探那孩子的脈搏,身後卻忽有破風聲傳來。
從安似乎早有預料一般,利落的使了招蘇秦背劍將攻擊當下。
她本蹲在那裏出於劣勢,後者似乎沒想到此種狀況下她還能反擊,招數竟有了一絲的不連慣。
從安的反應極快,順勢起身,手中寒光朝著偷襲之人劈去。
後者反應雖慢了半拍,但伸手同樣不差,當即便拿著手中刀格擋。
從安這才發現,這位方才偷襲她的時候刀未出鞘。
是友非敵!
從安一個撤招,手上發力,震退來人,蹙眉看他“小賊!你幹嘛!”
小賊無奈的仰頭望天,她怎麽還叫自己小賊!他有名字的好不!
她大大咧咧地轉過身去,探查那孩子的情況,毫無防備的將後背暴露出來。
您老人家這心也太大了吧?小賊無力的翻了個白眼。
“放心,就是餓暈了。”小賊歎了口氣“撿到的。”
“你一直在跟著本宮?”從安又問“廟中的腳印是你的?”
“我又沒進去!”小賊脫口而出,而後才意識到自己被某人詐了,當即閉上了嘴巴。
從安確定那孩子暫且無事後,這才鬆了口氣將他抱到了馬背上。
孩子渾身上下狼狽極了,滿是灰塵泥漬樹葉枯枝和蒼耳,像是在這林中躲藏多日了一般。
“那種地方一看就鬼氣森森的。”小賊沒好氣的嘀咕了句“傻子才進去!”
從安陰惻惻的看著他,她傻還真不好意思哦……
這孩子衣裳的角落裏繡著已經看不出顏色的金盞菊,看的從安直皺眉。
孩子的氣息虛弱,從安不敢再耽擱,直接翻身上馬,而後道:“一起嗎?”
小賊卻搖搖頭,一個閃身便沒影了。
所以,這貨跟著自己幹嘛呢?從安心想。
蕭允辰和蘇子玨的談話僅僅進行到一半,外頭急促的馬蹄聲便再度傳來。
某個皇帝的眸光微斂,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的美男子“曆來國師,有推演天機之能,為何先生卻不知皇後會此時歸來呢?”
他刻意支開從安,不就是不想叫從安知道與自己密談之人是蘇子玨麽!
蘇子玨卻不慌不忙的對著蕭允辰長施一禮“皇上放心。”
馬蹄聲越過此處,朝著後方去了。
在蕭允辰錯愕的眼神中,蘇子玨不慌不忙地起身“在下告退。”
薑院卿累極,本在車廂中打瞌睡,卻再度被吵醒,一眼看去,便見到從安抱著一個髒兮兮的團子。
團子看上去不過三歲,小臉發白,嘴唇發幹,像是許久不曾進過米水了。
“小妹,怎麽了?”苟從忠看到自家小妹風風火火的跑過來,當下一驚,趕緊追了上來。
他在戰場上,沒少見過少吃少喝的難民,一看便知道這孩子受了苦,當即將馬背上掛著的水囊遞了過來。
從安將孩子抱在懷中給他喂水,薑院卿給他把了把脈,又檢查了一下,而後道:“娘娘放心,這孩子底子好,現下隻是虛弱了些,吃些東西,再調養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