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討厭的王爺
素期踏上青石板,邁入亭中。
“小女子子拜見王爺,王爺吉祥。”
亭中放有低矮的石桌,石桌上放著琴架,然後是紅木製成的古琴。琴弦上秀美修長的手指輕盈地彈動著,在聽見女子的聲音時悠悠地停了下來。
優雅從容。
男子衣著青白色外衣,內部僅有衣襟是青花瓷的藏藍,上麵勾勒著細致的紋路,體現出做工的精良。發絲慵懶地披下,他抬起頭看她,白皙的臉上五官精致,線條明朗堅硬,反而不像趙子威那般有著陰柔之美,陽剛之氣要濃鬱些。
但細長的鳳眼透露出一絲迷人,眸子水潤泛光,微微一笑,不禁讓人想到“明眸皓齒”這說法來。
素期見著他的容貌,心微微一動,但理智占了上風,她又覺得這鄉野王爺盡是慵懶,彈琴譜曲不過是無所作為。
哪裏像她的趙公子,武藝精湛,闖蕩江湖。
池靖卿抬頭看著眼前的女子,杏眼櫻唇,麵帶桃花,十分美麗動人。隻是身上的衣裙都髒了,像是經曆了什麽生死劫難一樣。
他微微一笑,溫和地問:“請問姑娘從哪裏來?找本王所為何事?”
什麽?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來?
她也不想來這個地方,是他的人將她強行帶來的!
素期冷笑一聲,說:“王爺不惜辛勞,讓府上的高管事將小女子從桃鄉帶到了王府,卻假裝不明白發生了什麽,是不是有些可笑?”
“王爺若是隻想以此玩樂,還請王爺送小女子回去,”素期看著他,眼裏冒出火光來。
池靖卿笑了起來,眼睛彎彎的,笑容十分地讓人舒服。
他站起身,一手背在身後慢慢地走過去,說:“姑娘身上髒了,還是在府上清理一番吧。”
素期來得匆忙,什麽東西都沒有帶,怎麽個清理法?她禮貌地擠出一個笑容來,說:“多謝王爺好意,王爺不如送小女子回家,小女子也舒坦些。”
看來擄走素期是那高管事臨時想出來的,還沒來得及上報,王爺並不知道此事。
所以說,王爺也從未覬覦過自己。
素期心裏忽然有點兒釋然,就在她想要諒解池靖卿時,又不禁想到了桃鄉的那棵桃樹。
算了,他池靖卿一旦想要什麽了,那可是攔都攔不住,更加可怕。
不管了,反正現在王爺並不想要她沈素期就是最好的了。
可是池靖卿不這麽想。
既然是高管事帶來的人,必然不會是隨隨便便送來爭取個存在感的。
桃鄉?嗯……
他沉思了一陣。
哦,桃鄉啊,那棵樹便是從那裏帶走的。
王府的門匾似乎也是桃鄉的一位地主送來的。連他那坐上皇位的哥哥都不曾想過給他一塊門匾。
可惜了那位地主祖上與皇室有些糾葛,雖淪落到桃鄉當了地主與世無爭,也是命不久矣。
池靖卿懷著同情和哀傷看了一眼沈素期,勸道:“姑娘既然光臨我王府,就住下吧。”說完,他便幽幽地坐回他的琴前。
剛準備撫琴,他忽然抬頭問素期道:“聽聞桃鄉沈家的女兒才藝超人,不知可中意琴聲否?”
素期撇了下嘴,她還在生氣池靖卿讓她住下的事情。這男人倒是悠閑,還想和她談論藝理了不成?
她沒好氣地說:“小女子的喜愛可是對人不對事的。”
這說的很明白,就算她喜歡琴,也會因為彈琴的人而不想討論琴。
總之就是討厭池靖卿。
池靖卿又是一笑了之,說:“姑娘看來是覺得我王府不夠稱心,讓姑娘生厭了。”
什麽?
素期一愣。
怎麽又和王府扯上關聯了?
這個王爺還真是莫名其妙啊。
素期扯了扯嘴角,僵硬地笑道:“小女子不明白王爺的意思,還請王爺明示。”
她盯著池靖卿。
而池靖卿隻是故意微微皺了一下眉,一副哀傷的樣子,說道:“姑娘難道不是因為我王府簡陋,順帶地就討厭王府的王爺麽?看來本王就為了討姑娘的歡喜,要多多裝飾一下這簡陋的王府了。”
多多裝飾?那豈不是又要到幾個村子裏去掠奪了。
素期連忙否認。
池靖卿依然像是沒聽到素期說話,自顧自地說:“哎呀,姑娘你看,我這王府才剛剛坐落不久,就是不如宮裏華貴。”
“夠了夠了,”素期立馬打斷他。
她意識到自己激動了,又稍稍吐氣,耐著性子說:“王爺,這瓊玉城雖說不比京城,卻也是美人遍地,不知王爺為何要為了小女子而勞民傷財呢。”
“哈哈哈,”池靖卿開朗地笑起來,說道,“為求一知己,勞民傷財又何妨?”
看來這池靖卿的意思是她不與他討論琴就不依不饒了。
沈素期緊緊地抿了一下唇,將心中的不滿和焦急都忍住。她咬牙切齒地說:“小女子覺著王爺俊美得很,怎麽會因為不喜歡王爺而不喜歡琴呢?王爺是誤解小女子的意思了。”
池靖卿長長地“哦”了一聲,可心裏就是不滿足。
他說:“可是本王現下又擔心得很,這王府簡陋留不住姑娘,姑娘日後也會因為王府簡陋而討厭本王啊。”
啊,這個鄉野王爺還真是得寸進尺!
沈素期隻好又開始讚美他的王府:“王爺真是眼光太高了。在小女子看來,這王府頗有自然之風,不似一些富人隻懂浮誇花哨,實在是……實在是讓小女子,喜歡得不得了。”
素期說到後麵,自己都別扭得皺起了眉,硬生生地吐出話來。
她越發地感覺到了池靖卿的任性了,即使那人表麵上溫潤如玉的。
唉,她果然還是喜歡她的趙公子,為人坦蕩,不拐彎抹角的。
池靖卿開心地笑起來,說:“既然姑娘也十分地喜歡王府,不如就住下來吧。挑個日子,本王帶著姑娘好好地轉轉。”
什麽?
素期一下子明白池靖卿說那麽多話的目的了。
這就是一層又一層的連環圈套啊!
看來他是非留著自己不可了,要來硬的自己也鬥不過他。
素期服了,真的是服了,服得五體投地。
說喜歡王府的是她,說喜歡王爺的是她,說喜歡談琴的也是她。
輸得一塌糊塗啊。
軟的贏不過,硬的不敢比。素期頹廢地站在那裏,腦袋嗡嗡嗡作響。
她好希望她的趙公子此刻從天而降,然後帥氣地將她帶走。可是她的趙公子有傷在身,想飛也飛不來吧。
池靖卿摸了摸琴弦,這才意識到根本沒有手下來照顧沈素期。他坐在那兒不知道想了些什麽,搖了搖頭,然後站起來又走到素期那兒。
他看了看外麵,庭院裏空蕩蕩地一個下人都沒有。
最後池靖卿居然選擇了親自帶著她去沐浴更衣!
她沒有換洗的衣服,沒事,讓王府的人拿著她換下的的衣服快馬加鞭去買!
她要人為她梳頭,沒事,讓裁縫姑娘上!
她……
她沒有房間住,王府多的是廂房。
她認床!無妨,王府內的房間各式各樣,實在不行,找人按照她的要求重新布置便是。
沈素期感覺自己一步一步地走進了圈套啊。
為何王爺要對她一介民女如此上心。
她想要回家,起碼也要好好地與她爹娘告別吧!
坐在巨大的浴桶裏,素期把自己壓得低低的,嘴都淹沒在了水麵之下。花瓣的芬芳順著水麵飄入她的鼻中。
她反而更加思念桃鄉的香味來。
想著想著,眼淚就不禁湧上了眼眶。
素期,不能哭,女兒有淚不輕彈。她忍著情緒,眉間緊緊皺起。
忽然不知道哪裏吹來了一陣風,吹得浴房裏的蠟燭燭光搖曳。素期原本是沒有太在意這風的,但是風從窗外來,窗子必然也就開了。一個身影飛速地竄進來,還沒等素期反應過來是誰,蠟燭便被一把全滅了。
她正要驚呼,嘴巴卻被人捂住。
那人在素期身後蹲著,離她特別的近,素期都能感覺到那人的呼吸。
膽顫。
畢竟自己現在是一絲不掛的在浴桶裏,況且這王府大多都是男人,如果是什麽流氓……
流氓膽子再大也就是偷看吧,不至於還入室偷腥吧!
難道是這個鄉野王爺在京城結了什麽仇家?
素期越想越害怕,身體僵硬了,動都不敢動。
但當她聽見那人的聲音時,心裏的防線頓時倒塌了。
“別怕,小姑娘,是我。”
她心心念想的趙公子來了。
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在王府的?難道他事後又去了桃鄉找她?
趙子威小聲地叮嚀:“你莫要害怕,不要慌張,我就放開你。”
素期連忙點頭。
趙子威一放開她,她便轉身扶著浴桶的邊緣對著趙子威投訴起來。
“趙,趙公子,他們……”
她語無倫次,話沒有說幾句,眼淚就嘩啦啦地流了下來,身體跟著抽搐起來。
真的委屈極了,才十五歲的素期顧及不上什麽男女有別,隻是難過,想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趙子威見到素期哭,心裏一陣慌亂。他摸素期的腦袋也不是,給她擦眼淚也不是,一下子手足無措了。
“好好好,乖了啊,別哭,”趙子威頭一回用那麽輕柔的語氣和一個女子說話,滿是安慰和寵愛,“趙公子這不是來救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