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人證
麵具偏頭看向裴無忌,但見他唇角笑意不減,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好像麵前的是他新得的玩具一般。
毫無疑問,十字架上的人的慘狀皆是他一手造成,但他看上去就隻是個尊貴無匹且不太正經的王爺,怎會如此……嗜血。
察覺到他的視線,裴無忌邪魅一笑:“秦公子跟在二王爺身邊,第一次見這種場景?”
換言之,跟在池靖卿身邊,怎的這點場景都要詫異,麵具亦非第一次見,完全不必驚愕。
麵具愕然,是因為他著實見著過這樣等場麵,但皆是下麵的人去辦,何時要自己動手了,可眼前這人的慘狀,完全是裴無忌所致,且折磨人至此,亦非尋常人可做得出。
由此可知他並非看上去這般好說話,最起碼在心狠手辣這點上,自己遠不如他。
思及此,收回視線,移開話題:“這人是誰?”
裴無忌笑意不改,將冷半月的屍體扔在十字架前,且去外麵拎了捅水,將十字架上的人澆醒:“朱豪的暗衛,上次偷聽我們談話來著,很可惡是不是?”
這話似乎為自己的嗜血找恰當的理由。
麵具沒有理會他後半句話,挑了挑眉,道:“什麽時候的事兒?問出什麽了嗎?”話問出口才意識到,自己這幾次與裴無忌在一起,半點防備也無,連被人竊聽都未察覺,好在這是朱豪的人,倘若是他的人,後果不堪設想。
心頭微沉,不由自主地走開兩步,上前仔細看著轉醒的暗衛,從而與他拉開距離。
裴無忌見他感興趣,亦來了興致,道:“什麽時候不重要,這人有些骨氣,還堅持死撐著,”頓了頓,“不過今日我們有勝算。”
麵具還未想通他想做什麽,便見他兩個箭步上前,與那人拉近距離。後者一睜開眼睛,看清自己眼前是何,頓時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瞳孔一緊,從喉嚨中發出嗚嗚的聲音,渾身發抖,奮力掙紮著,這一動,身上傷口溢出血來,鮮血落在地上那一灘凝固的血漿上,顏色對比分明。
裴無忌豎起食指放在唇前,琉璃眼眸閃著玩味:“噓,安靜。”語氣戲謔,但他這話,倒是讓暗衛安靜了下來,或者說恐懼至極,反而失了聲音。
裴無忌滿意的放下手,側過身,讓暗衛看得見地上的屍體,道:“這人你見過嗎?”
暗衛瞪著眼睛看向那人,下意識搖頭。裴無忌沉吟一聲:“你不認識?那真是可惜,這人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冷半月冷大俠,與你同樣為朱豪賣命,不過這人現在是具死屍了。”
暗衛聽到死屍兩字,眼中流出出的並非是恐懼,而是向往,對死亡的向往,與其在這兒被折磨得身不如死,倒不如直接死了痛快。
裴無忌不緊不慢的繼續道:“對了,你想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嗎?這人狂妄自大過了頭,要與本王單挑,但本王豈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挑釁的,本王便在武器上誶毒,冷半月運功之時,經絡寸斷,氣流逆流,爆體而死,你看他七竅流血,整個人像從血裏撈出來似的,與你相比……”
話未說完,暗衛再次發出嗚嗚的聲音,驚恐萬分,猛地搖晃腦袋,深陷下去的雙眼中盡是絕望。
裴無忌笑容張狂且邪肆,沉吟道:“怎麽,本王話都還未說完,你如此激動做什麽?你若沒什麽有用的消息,可不成喲。”語氣輕佻,眼中帶著異樣的光芒,陰鷙且嗜血。
麵具皺了皺眉,嚴刑逼供的手法並非沒有見過,但多數是給予刑罰,從精神上施壓還是第一次見,再多身體上的傷害也不及精神崩塌,裴無忌在這種事情上似乎天賦異稟,總能快準狠的拿捏到對方心靈上的弱點。
暗衛被他折磨得狠了,現下隻求一死,但他所說的死法仍是種折磨,且朱豪手中的高手都死得這樣慘,自己便不用說了,與其撐到最後卻依舊落得折磨致死的下場,不如將自己知道的說出來,死得痛快些。
裴無忌上前將他脫臼的下顎骨接上,隻聽卡擦一聲,暗衛卻連眉頭都未皺,與身體其他處的傷口比起來,接骨算不得什麽了。
暗衛恐懼的看著裴無忌,但見後者露出熟悉而又可怕的笑容,渾身發抖,別開視線不看他,半響,才下定決心,道:“你不是想知道朱豪的事情,我說……”
裴無忌走到一旁拉出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示意麵具不必客氣,後者的注意力皆在暗衛的話上,哪裏留意得到他的示意。
黑夜漫長,黎明破曉之前,朱府後的那間草屋空無一人,唯有一灘血跡。
第一縷陽光從地平線射出,預示著新一天的開始。
朱府中不少人皆看見了最早的晨光,隻是心思各異。
朱豪從子時起便在自己房間中徘徊,天亮之時仍未有任何消息傳回,他眉心一擰,走到書案前,提筆寫信,因下筆迅速,字體略微淩亂,寫得很是匆忙。
剛完成了信箋,還未來得及發出去,但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似乎有人將自己的房間包圍了起來。頓時,麵色一慌,來不及多想,房門被人踹開,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的走來。
朱豪瞪大眼睛,指著為首那人,後退一步:“你想幹什麽,二王爺的死跟本官沒有關係,本官可是朝廷命官,你別亂來!”
朝廷命官四字說得理直氣壯,半點不心虛。
麵具走在最前麵,嗤之以鼻:“朝廷命官?你這朝廷命官走私生鐵,虧你還知道自己是大越的官員。”
語氣不掩嘲諷,到了收網之時,再無需隱藏情緒。
朱豪麵色一凝,很快反應過來,更加理直氣壯:“走私生鐵?你聽什麽人說的,皇上待本官不薄,本官豈會做出走私這種沒有人道的事情來。說話可要講證據,你有什麽證據?”
事到如今仍為自己辯解,簡直可氣。
裴無忌跟在麵具身後,聞言挑了挑眉:“朱大人想看人證還是物證?”端的是有恃無恐的模樣。
朱豪一愣,心中拿不準主意了,他這話就好像胸有成竹了,莫非真留下了什麽證據了?表麵上麵不改色,冷哼聲:“人證物證,隻要別是偽造的,哪個都成。”
與澹台月明往來的書信皆被他銷毀,物證無一留下,至於人證更不可能,知道他與澹台月明合作的人皆是他親自培養出來的,斷不可能出賣他。
思及此,更加有恃無恐。
裴無忌打個響指,旋即便有人拖著一渾身是血,且半死不活的人進來。朱豪看清來人,心頭一沉,眼底掠過異色,轉瞬即逝,表情鎮定:“你們帶著個半死的人進來幹什麽?快帶走,別玷汙了本官這屋子。”
神色帶著厭惡,避嫌似的揮了揮手。
被放到地上的暗衛渾身一顫,麻木的臉上浮現絕望與不可置信的神色,聲音沙啞:“大人,你不記得我……”
“住口!”朱豪麵露慍怒,“本官與你這種汙穢之人素不相識,何來的大人所言?少來這兒套近乎。”看向麵具,“兩位又是帶人包圍本官的房間,又是帶來這快死之人冒充認識本官的人來,究竟想幹什麽?本官不止一次說過,二王爺的死與本官沒有關係,到底要怎樣你們才肯罷休?”
“本王的死是何人下的毒本王再清楚不過,朱大人喜歡昧著良心說話,當心天打雷劈。”
朱豪話音剛落,便聽一道低沉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心中止不住的打鼓,順著聲音看去,頓時後退了幾步,撞到了桌角才停下腳步,滿臉震驚:“你,你是人是鬼……”
忽地倒吸口氣,劈手指著來人:“不對,你沒死?你是假死!”鬼魂不可能白天出來,且除了自己之外無人震驚,便說明此人壓根就沒死!
池靖卿一襲深紫色錦袍,讓人單是看著便覺沉重,腰束玄色玉帶,將上半身與下半身分明,身姿頃長,背光而立,宛如神袛。
周身散發著強大且帶著壓迫感的氣場,他一出現,房間內空氣停滯,其他人皆成了襯托之背景。
偏生有人破壞這氛圍。
裴無忌嘖嘖兩聲,不顧場合的打趣,語氣輕佻,視氛圍為無物:“二王爺再不出來,也便沒你什麽事兒了。”
池靖卿唇角露出淺笑,戲謔著回擊:“多虧了小王爺出手相助,接下來的事本王接手了。”
他一出現,便要掌握了主權。
裴無忌無所謂的笑笑,退到了麵具身旁。
這麽一會兒的功夫,朱豪也從適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緊繃的臉色緩和下來,帶著一抹諂笑:“二王爺,您沒死?那您為什麽假死,您的死訊一傳出去,人心惶惶,百姓還都以為是卑職所害的呢,上門找卑職討說法,不過卑職豈會害了您,您說是不是。”
與適才強勢的他判若兩人。
池靖卿收起唇角的淺笑,居高臨下的看著朱豪,道:“朱豪,本王的死對你來說隻有利沒有弊,怎麽看不出你先前幸災樂禍的模樣了?”
他死後,朱豪例行公事的參加葬禮,不出半個時辰,名下的走私便恢複運行,與先前同樣明目張膽,他的死對朱豪來說不是喜訊是什麽?
朱豪被戳穿,眼中出現愕然,不過隻是一瞬,很快便被隱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