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登基大典
十一月二十六,天降大雪,從子時到卯時,下了整整四個時辰。
偏偏登基大典就是今日,縱然下大雪,也阻擋不了大典的進行。
城內拉起警戒線,官兵在道路兩旁形成人牆,攔著百姓,道路空曠,因何道路積雪未清,文武百官隻得下馬車徒步行走。
幾名官員相遇,通往皇宮的漫漫長路之上,便就著今日天氣展開了討論。
一官員道望著無垠天際,道:“今日皇上登基,隻是這天氣可不大理想。”
另一官員不以為意:“瑞雪兆豐年,登基大典之日降下大雪,豈不是祥瑞吉兆,這說明明年定是個豐收之年!”
“這話未免太過牽強了,若大雪遲遲不停,極有可能造成雪災,本便糧食短缺,若再……”
“大典之日豈容說出這等不吉利的話,雪怎麽不會停,皇上乃真龍天子,必有上天庇佑!”
一行人出了京城,大雪仍未停止。
登基大典在泰山舉行封禪儀式,泰山巍峨聳立,山頂似佇立在雲霧之間。
山巔之處,築圓壇以祭天,以報天功,山腳下的青丘之上,築方壇以報地。
圓壇前方,池靖卿一身明黃色龍袍加身,負手而立於五嶽之首的泰山之巔,俯瞰天下。
身後乃四國來使,朝廷重臣,皆仰首而視他。
繁瑣步驟之後,池靖卿緩緩開口,聲音由丹田發出,蓋過眾人,泰山的磅礴之勢似是都被他的威嚴折服。
“今紹祚伊始,奉答天休。思敷惠澤,被於黎獻……方資令哲,共康治道!”
宣布誓詞之後,身後大臣齊鳴。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池靖卿心有洶湧波濤,目視皇宮的方向,沉聲道:“即日起,封沈素期為皇後,母儀天下,專寵六宮!”
此言一出,百官嘩然。但很快平靜下來,高呼皇後千歲。
裴無忌站在人群前方,聽聞池靖卿立沈素期為後之時,下意識看向禎溫謹,但見後者仍是那副儒雅淡然的樣子,便明了他先前可能便得知沈素期未死。
從泰山回宮,皇宮之中早已設宴於升平殿。
如高山流水般的旋律奏起,舞姬魚貫而入,水袖蛇腰,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漠北二王子先前在池靖卿手上吃過虧,且前幾日漠北剛在大越軍隊手上吃過敗仗,此次參見典禮,坐在靠房大殿門口最近的位置,好似方便逃跑似的。
一官員麵帶笑意,舉起酒杯,看向池靖卿,道:“今日皇上登基大典,大越在皇上的帶領下,必然欣欣向榮,臣敬皇上。”
話音落,便見池靖卿麵色寡淡,端起手邊的酒樽,一飲而盡,看也未看自己一眼,發言的大臣麵色微僵,不過隻是一瞬便很快反應過來,亦將杯中的酒飲盡。
明眼之人皆可看出,池靖卿並不痛快,也無人再敢搭話,分明歌舞升平,大殿卻籠罩在一片陰鬱之中。
禦書房外,司政來回踱步,今早趕回皇宮,直言要見池靖卿,卻被這自稱太監公公的人攔在這,死活不讓見,自己又不知對方是否可信任,也便沒有告訴他自己帶著至關重要的解藥。
不知僵持多久,司政耐心漸失,在哲理身前停下腳步,道:“皇上他人在哪裏,我去找皇上。”
哲理跟在池靖卿身邊,什麽場麵沒見過,豈會膽怯:“皇上正在升平殿款待各國來賓,勸你最好別去煩皇上。”
司政冷哼一聲,帶人朝升平殿而去。
快步趕到升平殿,還未進門,便聽裏麵傳出緩緩歌聲,走上前便被兩名守衛攔住。
“皇上在裏麵設宴,閑雜人等不許入內。”
司政一聽閑雜人等便有些不悅,當即道:“你隻管進去通報,有人帶著化龍草回來,求見皇上。”
池靖卿聽聞外麵似有動靜,恰好又無心思應對官員,借故分神,道:“殿前是何人?”
低沉的聲音穿過大殿,門外司政聽得真切。後者唇角微勾,道:“啟稟皇上,屬下司政求見!”
池靖卿對這名字並不陌生,三月前自己派進漠北雪山的人中領頭之人便是司政,忽地想到什麽,忙讓人將司政請進來。
先前攔著司政的守衛麵露異色,退到一邊。
司政大步進殿,歌姬停下聲音,退到一邊,他在正中央前方高聲道:“屬下參見皇上,”頓了頓,“啟稟皇上,屬下辦事不利,現在才將華龍草帶回來,還請皇上責罰!”
池靖卿麵色大變,頓時站起:“你帶回了化龍草?”尾聲發抖,當著眾臣與他國來使之麵失態,卻渾然不自知。
司政自然知道化龍草對沈素期解毒的重要性,當即不敢怠慢,道:“回皇上,屬下的確帶回了化龍草。”
池靖卿麵色隱隱帶有激動,一時顧不上大殿中其他人,道:“你先下去找毒醫,立即配製解藥!”環視四下,“突發急事,怠慢了諸位,朕隻能先表達歉意,今日到此為止。”
話音落,也便從側門離開。
座下之人對沈素期之事多少有所耳聞,也皆見怪不怪了。
裴無忌麵不改色,眼底卻掠過一絲異樣。明召亦帶人進了雪山尋找化龍草,化龍草中隻那一株,眼下司政帶回化龍草,便說明明召的人未拿到化龍草,而唯有化龍草才能讓宇文念柔的身體恢複健康。
雖說她病弱或健康與自己無關,但在爭奪化龍草一事上,毫無疑問,明召敗給了大越。
池靖卿都走了,官員們也都陸續離開。
司政找到毒醫,將化龍草交給他,後者奉若至寶的拿在手中端詳著,蒼老的麵容亦流露出激動:“化龍草難得尋到,真是苦了你了。”
話雖如此,卻未多說什麽,轉身便去熬製解藥。
池靖卿欣喜若狂,在沈素期床榻前來回踱步,又迫不及待的吩咐著:“解藥熬製好了沒有,來人,去催毒醫加快動作。”心急歸心急,卻並無不耐。
沈素期昏迷半月有餘,終於有機會要醒過來,且也可解了毒,這比他在泰山之巔舉辦登基大殿更讓他激動難耐。
宮女亦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忙不迭的朝宮門口跑去,卻又半路折回來,急忙稟報:“皇上,毒醫先生過來了,毒醫先生過來了。”
池靖卿無心理會她的失儀,當即道:“快請進來!”說著,朝門口走去。待見到毒醫,後者將解藥交上去,道:“皇上,這是解藥。”
池靖卿接過解藥,大步走到床榻邊走下,打開錦盒,拿出一枚褐色的藥丸,另一手托起沈素期的頭,拿著藥碗送入她口中。
手指發抖,他眉頭微皺,死在做關乎國家生死的大事,小心而緩慢,喂下之後,體貼的為她順著背,便將人放下。
時間流淌緩慢,半個時辰好似百年之長。池靖卿起先在床榻邊坐著,又忍不住起身,後又在房間中來回踱步,語氣不掩急切不由道:“毒醫先生,為什麽素素還沒有醒過來?”
毒醫一時間有些苦笑不得,但房間內氣氛緊張,倘若沈素期仍未醒過來,對池靖卿的打擊是毀滅性的,是故即便他覺得可以放下心來,也不可表現出來,隻道:“回皇上,皇後娘娘中毒已深,對藥物吸收要緩慢得多,是故並不能立即醒過來,但服下解藥,便已無大礙,皇上不必太過擔心。”
他雖覺沒有必要太過擔心,但池靖卿仍愁眉不展,沈素期一刻沒有醒過來,他便一刻不能安心。
池靖卿搖搖頭:“不能立即醒過來是還需要多久?有沒有一個準確的時間?”先前他盼著找到解藥,現下找到,他又盼著人盡快醒過來,怕是唯有沈素期恢複如常,他才可真正放心。
“這老夫也不好說,”毒醫未敢斷言,“不過皇後娘娘終將醒來,這是毋庸置疑的,還請皇上放寬心等待。”
話雖如此,但人未醒,池靖卿如何放寬心。
池靖卿擺擺手,示意人退下,便獨自在房間中,時而來回踱步,時而坐在床榻邊守著,時間緩緩流逝,天色漸暗,宮女進來點燃燈盞便又退下,沈素期仍未醒過來。
池靖卿耐心盡失,坐在床榻邊,喃喃道:“素素,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是我不好,直到現在才找到解藥,沒能盡快解你的毒,你快點醒過來,到時候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好不好?”
縱使他語氣誠懇,心急如焚,但仍未有回應。
耳邊回響起毒醫走前的叮囑,張了張口,又將話咽下,握著她的手,心下祈禱。
院中。麵具雖知此時不應當打擾池靖卿二人,但實在放心不下,便尋到鳳棲宮來,但見門口守著一宮女,上前詢問:“皇後娘娘醒了嗎?”
宮女福了福身,恭敬道:“回秦公子,皇後娘娘還未醒,皇上在裏麵陪著。”
麵具點點頭,猶豫半響,仍未進去。池靖卿應一門心思皆在沈素期身上,他進去也無用。
一直昏迷中的沈素期眼前似是一道白光閃過,緩緩睜開眼,卻見四周白茫茫一片,她秀眉微蹙,快步往前走。
紅光出現在眼前,灼熱的氣浪朝自己撲來,她卻半分停止之意也無,繼續朝火光深處走去。
周圍景色越來越熟悉,桃鄉埋葬在火海之中,她義無反顧的往火海深處快步走去。
沈家的匾額出現在眼前,她衝入院中,終於趕在沈家被燒為灰燼之前趕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