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上山
這一幕似乎都在說著他們齊心協力,便一定能夠度過難關!
良久,段喃從驚愕中回過神,輕咳一聲,喚醒陷入感激中的難民與震驚住的士兵,道:“繼續施粥。”
清冷的聲音聽得讓人打了個哆嗦。
難民們這才站起來,官兵也皆回過神來,施粥的施粥,領粥的領粥。
段喃等施粥完畢,負著手上前幾步,緩緩道:“諸位百姓不必太過憂心,皇上與皇後明日便去護國寺祈福,皇上得上天庇佑,且以皇後的誠心也必定會感動上天,想來這兩日雪便會停,雪停之後,皇上仍會幫助大家,直到大家的日子都能走上正軌。”
池靖卿為百姓做的事情,自然應當讓百姓知道,讓百姓知道他都為他們做了些什麽,如此才可始終在百姓心中占據位置。
百姓本便心懷感激,聽聞此言,更將池靖卿說成神一般的人物,一時之間大街小巷之中盡是有關池靖卿的好話。
段喃見此狀,便轉身徒步朝丞相府走去。
翌日,天空雖亮,卻仍是灰蒙蒙的不見陽光。
沈素期在天亮之前便讓清和幾人為自己梳妝,換上明黃色的鳳服,盤起墨發,以閃灼著金光的奢華的鳳冠做發飾,露出一張如桃花般的麵孔,杏眸靈秀動人,略施粉黛,便是傾城之色。
她邁著蓮步,緩緩朝殿門走去,端的是雍容大方,高貴端莊。
春水從門外進來,將手中捧著的東西交到她手中:“娘娘,外麵冷,小心凍了手,您帶著這個湯婆子,便不覺得冷了。”
沈素期會心一笑:“春水愈發知道心疼人了。”手中明黃色的湯婆子熱得有些燙手,但一出門,那溫度便降下來了,剛好暖手。
春水嘿嘿的笑著,還未開口,春桃急急忙忙的跑進來。清和從沈素期身後走上前來,忍不住訓誡:“慌慌張張成什麽樣子,當心衝撞了娘娘。”
“無礙,”沈素期朝外麵望了一眼,“可是皇上過來了?”
春桃眉眼帶笑,模樣頗為討喜:“皇上來接娘娘了,娘娘此行要仔細身體,外麵冰雪交加……想來皇上也不會讓娘娘有危險,定會照顧好娘娘。”
沈素期唇角溢出些許笑意,卻道:“伶牙俐齒的,當心咬了舌頭。”
春桃“啊”一聲,連忙捂住嘴巴,待見幾人皆笑話自己,輕哼一聲放下手,聲音帶著女兒家的嬌嗔:“娘娘淨會嚇唬人!”
正當此時,門從外麵推開,池靖卿緩步走進來,臉上亦帶著笑意,環視幾人,最終目光定在沈素期身上:“笑的這般開心,說的什麽讓朕也笑笑。”
沈素期福了福身,掩唇一笑:“姑娘家閑話罷了,恐汙了尊耳。”
池靖卿將人上下打量著,眸中掠過驚豔。鳳冠霞帔,笑顏如花,越看越移不開視線。當著幾人的麵被這樣盯著看,沈素期臉頰微熱,笑容中亦有些嬌羞。
“皇上,吉時已到,咱們該出宮了。”
哲理在門外提醒了一句,但見池靖卿看自己一眼,背脊鑽入一陣冷風,莫不是自己提醒的不是時候?
沈素期收斂起笑意,道:“皇上,我們應該走了。”
池靖卿伸出手,她略微猶豫,微低著頭將手搭上去。二人出了門,身後響清和幾人恭送的聲音。
皇宮門口,皇上出行的儀仗已等候多時,且不遠處圍著百姓,見池靖卿出來,齊刷刷的跪下,高呼皇上萬歲。
段喃作為陪行之人,站在儀仗最前方,二人出來,先看了沈素期一眼,再看向池靖卿,道:“臣參見皇上,皇後娘娘。”
適才那一瞬間,千言萬語匯聚在口中,卻一一咽下,化作那一眼凝視。
池靖卿見狀牽著沈素期的手改為攬著她的腰身,對段喃點點頭,偏頭看向她,道:“皇後便與朕共乘一輛馬車,朕也好照顧你。”
沈素期略微低頭,竟有些不敢去看段喃,她深知這位青梅竹馬對自己的心思,愈是清楚,便愈是不忍。
池靖卿豈會看不懂段喃那目光是何含義,雖未理會,但適才那動作也足以向段喃宣告主權。
段喃應一聲,便請二人上馬車,有意無意的看了沈素期一眼,最終走向馬車旁高大的黑馬。
準備妥當,浩浩蕩蕩一行人朝護國寺方向駛去,從京城主幹道經過,百姓不約而同,在道路兩邊跪著等候,發上與肩上皆落了雪,卻無一人有動搖之意,待儀仗從身邊經過,皆高呼萬歲,從街頭到巷尾,聲音未有片刻停頓。
沈素期在馬車之中,也覺聲音有些震耳,但更多的是欣喜,皇帝愛戴百姓,民心所向,如此才可度過此劫。抬眼看向對麵淡定的池靖卿,道:“百姓們都知道你是仁君,你不開心呢?”若不然,這反應未免太淡然了些。
池靖卿從書卷中抬起目光,緩緩道:“朕是皇帝,在外自然要喜怒不形於色,”話鋒一轉,“但百姓這般,也有些出乎朕的意料。”他也未想到在這樣的天氣裏,百姓還會在街上有這般舉動。
“你為百姓所做的事,他們自然感受得到,”沈素期麵帶笑意,“何況我們今日為百姓前去祈禱,百姓感激在心,皆想著如何報答呢。”
池靖卿不由失笑,語氣略帶打趣,“素素怎麽知道百姓是如何想的?”說的好像是她與百姓共同經曆了磨難般。
沈素期極為自然的將話接過來:“這是自然,從前我亦是尋常百姓,這份心意多少能夠理解。”若不是誤打誤撞的遇見池靖卿,她仍無法脫離平常百姓的圈子,很有可能許久之前便被父親許配人家,亦或仍執著追隨趙子威的腳步。
但遇見他之後,一切皆不同了。
她本無心之言,池靖卿卻放下書,與她對視,半響,才緩緩道:“素素,你應該過著平淡又無憂的生活,先前是朕隻顧奪得皇位,屢次忽略你了,眼下事情處理完之後,朕再補償你,可好?”她心性中仍有純真的那麵,理應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才是。
沈素期輕笑一聲,不假思索道:“若不是跟著你,眼下我便要與百姓共同麵臨雪災,在你起義之時,也更要擔驚受怕了。”聲音淺帶笑意,儼然將自己說成一個貪生怕死的女子。
池靖卿心下一暖,坐到她身邊,眼底盡是寵溺之神色,道:“眼下跟在朕身邊,也未得安寧,你可曾後悔?”雖笑著相問,語氣中卻帶一絲認真。
沈素期沉吟一聲:“後悔,”頓了頓,“若我當初沒有背著你來京城,或許很多事情都會與現在不同。”
說來說去,仍是留在他身邊更好些。
池靖卿屈指在她額上輕點:“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好在朕找到了你。”話到最後,神色頗有幾分驕傲。
沈素期輕笑出聲,如朱落玉盤,隻讓人覺得天空中陰霾散開,似乎有陽光從雲層裂縫中灑下。
段喃跟在馬車附近,隻聽這聲音,無需閉眼,腦海中便浮現出她如花般的笑顏,唇角勾起一微不可見的弧度,但適才池靖卿兩人出門時的畫麵從腦海中閃現,唇角的淺笑便生出些許苦澀。
他本以為自己留在朝堂,幫助池靖卿便是間接的幫助她,本以為自己可以大度到視而不見,但見她一麵後,才發覺自己仍做不到這點,且下意識中便在留心她的一舉一動。
思忖間,不由自主的看向馬車,那其中有他在這世間最後的牽掛。
京城道路上的積雪今早便清過,道路並不難行,但護國寺在高山上,他們最多隻能乘車到山腳下,之後的路得徒步而行。昨晚派人清理過積雪,但經過一晚,積雪仍沒過了腳踝。
沈素期吐著熱氣,熱氣出口才的瞬間便化作白霧。池靖卿攙扶著她前行,時刻留意著她的狀況,但見她走得有些吃力,提議道:“此行帶了步攆,雪地太涼,你就莫要再走了。”她身體剛好些,若再著涼,便得不償失了
沈素期吃力的邁著步子,想也未想便搖頭:“我沒事,既然是求佛,便要有誠心,佛門之地,我怎能那麽嬌嫩。”說著,長吐一口氣。
池靖卿眼底帶著疼惜,若早知如此,便不帶她一同前來了。略微歎息,抬眼望著上山之路,道:“素素,朕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你要聽清楚。”
“啊?”沈素期大腦凍的有些反應遲鈍,條件反射的停下腳步看著他,“什麽事?”
池靖卿朝她走過去,走到近處,道:“其實這件事……”聲音越發的小,沈素期正聚精會神的聽著,忽地身體一輕,再回過神,竟被他橫抱起來,下意識朝四下看去,但見身後跟著的禦林軍皆低下頭,頓時紅了大半張臉。
有些害羞的將腦袋埋在他肩上,悶聲問道:“池靖卿,你幹嘛,這麽多人看著呢,你快放我下來。”
池靖卿佯裝惱怒,一把拍到她屁股上:“好大的膽子,竟敢直呼朕的名諱。”話雖如此,卻無半分惱怒之意。
沈素期雙臉發燙,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白茫茫的山野間出回蕩著池靖卿爽朗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