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太後召見
難民營中的百姓皆身染瘟疫,且多半都有是親人因瘟疫而死,如今他們仍飽受瘟疫的折磨,如何因這一碗藥一番話便重燃希望。
青鍾原本站在難民營入口,留意著裏麵的動向,眼下見百姓並沒有因這番激勵人心的話便改變什麽,朝沈素期微微搖頭示意這招行不通。
沈素期環視周圍百姓,將那讓人提不起精神的表情盡收眼底,且察覺無人留意她,抿了抿唇,緩緩朝外走去。
正走到門口,倏然聽聞身後有細微的聲音響起,回身看去,但見先前那名孩童在看向自己。
後者雙手攥著衣角,與沈素期四目相對,又不堪似的收回目光:“姑、姑娘,謝謝你……”
聲音雖不大,但在這死寂的難民營內響起,清晰得每一人皆可聽得清楚。
沈素期微怔,心頭剛熄滅的亮光又燃起,回以一笑。
這一笑,如寒冬中的暖陽,黑夜裏的亮光,為這些潦倒的百姓指引著方向,再加以她一襲粉白衣著,又有入口處的光芒襯托,便真好像下凡的天使,可保佑他們度過難關。
百姓眼中竟然多了一絲希望,沈素期亦有了動力,離開難民營,與青鍾走在街上,忽而想到什麽,道:“青鍾,你昨日回去與日息研究藥方,可有進展?”
“還無。”青鍾毫無隱瞞,“瘟疫與時疫還是有所不同的,也不如時疫好醫治,要研製出來,還需花費一段時間。”
沈素期秀眉微蹙:“眼下天氣越發的暖和,瘟疫傳染便也愈發的快,若不能及時壓製疫情,隻怕將要蔓延到皇宮裏。”
青鍾隻當她口中所擔心之人是池靖卿,寬慰道:“宮中之人有皇上庇佑,向來定然不會有事,而皇上乃是真龍天子,豈有不健康的道理。”
沈素期自然聽得出他這話是在安慰自己,眼瞼微垂,嗬氣間紗巾未微動,像是吐出了一口白霧。
清和從不遠處快步走來,見青鍾在場,略微猶豫,旋即道:“娘娘,太後娘娘染上瘟疫了。”
怕什麽便來什麽,適才還說擔心疫情蔓延到皇宮,眼下便真連皇宮都逃不過了。
沈素期下意識趕回皇宮,卻停下腳步,先是問道:“清和,皇上有何反應?”
清和聽聞此言也沒有了適才的慌張,應道:“回娘娘,皇上並沒有過去。”
“既然皇上都還沒有過去,我們也不急,”沈素期又略微思索,“罷了,我們出來也有段時間了,先回去吧。”
即便池靖卿沒有去看太後,她身為皇後,在這種時候著實不應當再在皇宮之外逗留,即便隻是為了做做樣子先下也該回去了。
青鍾眼底掠過讚賞,朝前方看去,見皇宮的馬車駕駛過來,道:“娘娘,您路上注意安全,我再在城中走走。”
沈素期應了一聲,便上了回宮的馬車。
清和上了馬車便有意無意的看向沈素期,後者起先並未在意,但察覺到她似乎有話要說,看著自己的指甲,道:“清和,你想問什麽便問吧。”
清和被她察覺,有些窘迫的幹笑兩聲,抬眼去打量她的臉色,確定沒有慍色,心中鬆了口氣才道:“娘娘,您與那位公子從前便認識?”
沈素期閉目養神,應了一聲:“從前便是朋友,如今也是朋友,這些皇上皆知道。”
清和聽她提起皇上,便想到上次在禦花園中的情形,當即不再多問。
馬車顛簸,沈素期在進入皇宮之後便改為步行,約一刻鍾後,一架步輦出現在視線內,為首的太監走上前來,恭敬的哈著腰:“娘娘,皇上知道您坐那轎子顛簸,就讓奴才帶著步輦接您來了,外麵天兒冷,您先上去?”
步輦雖不比轎子快,好在沒那麽顛簸。
沈素期剛進皇宮沒多久,池靖卿便知道了,還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派人來接她,可見其用心良苦。
她豈會不動容。
清和扶著她上了步輦,麵帶笑意的跟在步輦旁邊。
步輦在鳳棲宮門口停下,沈素期進了正殿,便被拉到軟塌前,定睛一看,這才放鬆下來:“皇上在這兒等了多久了,可有用過午膳?”
池靖卿先讓人端杯熱茶進來,旋即又將手中的湯婆子遞給她:“朕聽聞你在外麵隻顧著照顧百姓,便知道你定然沒有用膳,等你回來一起。”
若是先前,他還反對她出宮,並且勸說兩句,但知勸說無用後,也便隻得接受且支持了。
沈素期邊應著邊想著太後感染瘟疫一事,他不可能不知道,還這般氣定神閑,當真打算對太後不管不問?
清和幾人端上午膳,她在桌邊坐下,仍對此事有些介意。
池靖卿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道:“素素在想什麽?
聽聞此言,沈素期脫離軀殼的思緒被拉回體內,恍若無事的微勾起唇角:“臣妾在想眼下瘟疫泛濫,宮中也難以避免,皇上您可要仔細身體。”
她雖將自己的話含蓄掩飾,但池靖卿豈會聽不出。他放下筷子,看向對麵的沈素期,緩緩道:“素素,太後染上瘟疫,朕已經派人將慈寧宮隔離,想必不會再蔓延到別處。”
沈素期聽他主動提起太後,下意識追問道:“那太後呢?”
太後畢竟還是太後,若池靖卿太過無視太後,難免會落下口舌。自古百善孝為先,盡管並非生母,但在旁人眼中,太後也是長輩,勢必要好生對待的。
池靖卿似乎料想到她的擔憂,道:“素素,朕若想除掉太後,太後早便不存在了,眼下治療瘟疫的方子還在研製當中,朕對太後染上瘟疫也實在是束手無策,為了宮中其他人著想,將太後隔離是最好的辦法,而非朕有意針對她。”
這一番話有理有據,但沈素期仍覺得道理居多,可卻毫無人情可言。
但他將話說到這個地步,再問下去便是不識趣了。
午膳後,池靖卿離開鳳棲宮,清和在人走後,快步走進來:“娘娘,大事不好了,太後她……”
沈素期都還沒有坐穩,聽聞此言幹脆站了起來,秀眉微蹙:“太後如何了?”
“娘娘,太後她還活著,隻是……”清和麵色猶豫,“隻是她想見您。”
太後平日裏不見沈素期,偏偏染上瘟疫之後要見,是安的什麽心?
清和不等她說話,便自顧自的支招:“娘娘,依奴婢之見,您最好莫要去見太後,但說太後的身體,您就應該避嫌,何況皇上並不是很喜歡太後,您若真去見了……您若覺得找不到理由,奴婢便將此事通報給皇上,皇上必然會出麵的。”
豈料沈素期聞言便皺起眉:“清和,後宮的事情莫去叨擾皇上,太後正在病中,本宮於情於理都應該去看她,如今太後的人找我過去,想必是太後有事,我豈有不去的道理。”
“可是娘娘……”
沈素期主意堅決,不再理會清和的話:“好了,幫本宮更衣,本宮去見太後。”
半個時辰後。
慈寧宮,太後床榻前,帷幔將床榻遮的嚴嚴實實,殿內竟然隻有嬤嬤一個下人守在床邊,且已然一聲接一聲的輕咳著。
嬤嬤察覺帷幔裏有動靜,麵露些許自責:“娘娘,奴婢吵醒您了?”
帷幔中先是傳出一聲歎息,旋即響起一道虛弱且蒼老的聲音:“什麽吵不吵的,哀家這病……咳……如何能睡得著。”
嬤嬤連忙去倒杯茶水來,隔著帷幔遞過去:“娘娘您潤潤嗓子,晌午太醫院的太醫送來了藥,奴婢給您熬藥去。”
太後又咳了兩聲,道:“不必麻煩了,哀家的身體什麽樣哀家清楚。”頓了頓,“皇後來了嗎?”自嘲似的喃喃著,“不來也在情理之中,哀家這一輩子做了太多錯事,才落得如今的田地……怨不得別人。”
嬤嬤一時不知如何接應這話,無意間朝外看去,便見一抹粉白色的身影走進來,姿態優雅,模樣端莊得體。
當即轉頭看向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心中還是有您的,您看,這不是來看您了。”
太後恍惚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你先下去吧。”
嬤嬤走時路過沈素期的身邊,朝她福了福身。
太後雖沒有看見人走到了哪裏,卻憑著聲音聽出個大概,道:“就站在那吧,哀家染上這病,別再往前了。”
沈素期也不與她客氣,停下腳步,深深一福身:“臣妾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
“罷了,這些禮數就算了,今日哀家來,是想與你說說話的。”太後出聲打斷她,“讓哀家看看你。”說著,撐起上半身,從帷幔縫隙中露出一雙眼來。
沈素期微微抬起頭,與之對視。她瘦弱的背脊挺得筆直,麵色坦然,眸中一片清亮。
太後神色明顯一怔,還未開口,便先咳了兩聲,旋即放下帷幔:“是個不錯的人兒,難怪皇上對你多有維護。”
維護?沈素期心生疑惑,難道池靖卿在太後麵前提起過自己?
太後重新躺下,聲音帶著懷念:“哀家從前做過許多對不住皇帝的事,如今想想,皇帝能留哀家一命,便是最大的開恩了。”
沈素期聽著她這話沒有說完,便沒有去接應,隻聽她敘述著,越聽便越是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