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命苦
“大俠,你要去找那隻黑熊精?”李東赫一落成人形便喜形於色的迎了上來,“哪裏要這麽麻煩,我知道怎麽找到他。”
李敏亨沒搭理他,倒是李帝努一下一下的敲著那折扇,含笑望了過來,“哦,你有什麽法子?”
李東赫跟沒聽見他的話似的,眼珠子都沒轉一下,昨兒個這家夥給他下套誆他話的事兒他可還記著呢。
“大俠,我保證你不用吹灰之力,就能讓那黑熊精手到擒來,如何?”他扭著屁股,巴巴的往李敏亨身上湊。
“聒噪。”他們隻帶了一個縛妖袋,眼下要去降那黑熊精,自是將這小鳥放了出來,隻是李東赫並不知情,這會兒李敏亨的手一動,他登時白了臉,不甘心的哼唧兩聲,“啾,啾啾。”
有些委屈,還有些不服氣。
李帝努不緊不慢的晃著手上的折扇,“還是師兄謹慎,妖多狡詐奸猾,這小鳥兒信口雌黃,確不可信。”
“你放屁!”李東赫本就憋著股邪火,這會兒被他煽動,激憤不已,“那黑熊精同我說過,他這輩子若能吃到烤山雞,才算死而無憾,我們隻要……”
“哦。”李帝努手腕微動,折扇收入掌中,朝李東赫微微拱手,“多謝了。”
李東赫兩眼一翻,差點氣的昏死過去。
豐寧鎮邊上的小樹林裏升起了一堆火,上麵架著一隻山雞,邊上圍著三個人,準確的來說,是兩個人,以及一隻鳥化成的人。
李東赫對著火堆還有些心有餘悸,不動聲色的往後挪了挪屁股,小聲同李敏亨打商量,“大俠,我幫你抓到黑熊精,你把鹿靈草給我吧,權當交換。”
李敏亨見他嘴巴張張合合,細若蚊蠅的聲音斷斷續續的硬是湊不出個完整的句子,擰了下眉頭,沒說話。
李東赫等了一會兒,看他一點反應都沒有,蔫了吧唧的住了口。
火勢愈大,烤熟的山雞慢慢溢出勾人的肉香,李東赫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
“想吃就吃吧。”李帝努笑眯眯的說道。
李東赫瞥了他一眼,又去看李敏亨,他繃著臉,眉眼在火光裏有些恍惚。
李東赫難得硬氣一回,狠狠的剜了李帝努一眼,咬牙切齒,“我不吃。”
李帝努眼角的笑意更甚,手上卻是不慌不忙的將那隻山雞取下,撕掉雞腿咬了一口。
本以為他隻是開玩笑的李東赫這下瞪圓了眼,又見李敏亨一聲不吭的繼續往那架上叉了隻山雞。
“你要吃到什麽時候?”李東赫被李帝努慢條斯理的動作撩撥的心癢癢,見他一副看破不說破的愜意模樣更是不悅,煩躁的磨起了牙。
他積壓了大半天的情緒,在那黑壓壓的大屁股蓋下來之後,終於爆發了出來。這黑熊精卻不知是吃了什麽生得這般沉,瞬間便將他壓得憋紅了大半張臉,他縱是想哭也哭不出來,張口就吃了一嘴的灰。
外邊腥風血雨的他自是看不到了,隻卯足了勁往外爬,好不容易喘過氣來,卻見一道青影閃過,破了相的李敏亨正好跌落在他眼前。他心中一喜,還沒來得及開口威脅他拿出鹿靈草,身後再次覆過一片陰影,他自顧不暇,卻不知哪來的力氣向前撲了過去。
黑熊的爪子一瞬間就撕裂了他的背,李東赫活了八百年都沒受過這樣的罪,霎時間疼的死去活來,腦中一片嗡嗡作響,直到他聽見耳邊一陣振聾發聵的哀嚎,李帝努的聲音由遠及近,“師兄……”
李東赫兩腿一蹬,終於昏死過去。
李東赫醒來的時候趴在床上,硬硬的木板硌得他骨頭疼,偏偏背上又有傷,頓時身心俱疲,他有氣無力的呻吟一聲,顫巍巍的開口道,“水……”
眼前伸過來一隻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李東赫就著喝了口水,無比哀怨的望向床邊的人,“還未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李敏亨。”他頓了頓,淡淡開口。
李東赫垂下眸子,暗暗將這個名字和這張臉記在了恩仇簿上,又生生擠出兩滴眼淚,巴巴的看過去,“閣下欠我一條命,不如就將那鹿靈草贈與我,就此抵過。”
李敏亨麵無表情的望著他,語氣平靜,“你救我一命,我本該以命相抵,既你執意要鹿靈草,我便成全你。”
李東赫聽見他的話,瞬間感覺身上的痛感驟然消失,恨不得從床上跳起來蹦兩下。
“黑熊利爪藏毒,你早該灰飛煙滅了,幸而有鹿靈草,才得以保住一條命。”
李東赫一雙圓眼陡然發直,愣愣的望向他,心一點點的沉了下去…
“鹿靈草如今已在你體內,我不欠你了。”
“幹你娘!”李東赫先前那番惺惺作態的假斯文登時被他拋在腦後,他望著李敏亨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呼吸急促,胸口悶疼。
李敏亨沒說話,隻靜靜地望著他。
李東赫胸口劇烈起伏兩下,終於蔫了下去,“那我不要鹿靈草了。”
“這床板子太硬,你把那黑熊精的皮剝了,給我鋪個床墊子。”
“不行。”
“為什麽?”李東赫氣不過,胸口又開始劇烈起伏。
“黑熊得帶回去稟給師尊,我無權處置。”
“行,那黑熊皮我也不要了。”李東赫轉了下身子撐在榻上,背上的傷口隨著他的動作扯了一下,疼的他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為了救你,我那身衣服不能再穿了,那是小三兒偷了織女那裏的雲緞,抓了世間最好的繡娘給我裁的,你得給我弄件一模一樣的來。”
“我背上的傷,你要用最好的藥,一點疤都不能留。”
“我眼下動不了,你去街上請幾個說書先生,再到百花樓把那位聽琴姑娘尋來,不聽她唱曲兒我睡不著。”
“還有,我傷未好之前,每日清晨要吃天橋底下左邊數起第三家的灌湯包,擁翠閣邊上那間粥鋪的小米粥,還有群英館對麵巷子口那家的煎餅,太熱了不行,太冷了也不行,還有中午……”
“鹿靈草萬年生一株,眼下還有九千七百年,你就在此地等著,來日我一定將鹿靈草親手奉上。”李敏亨冷聲開口打斷他的話,轉身就要走。
“等等……我不要了,我都不要了成嗎?”李東赫顧不得背疼,伸手要去抓他的袖子。
“那你能唱個曲兒給我聽嗎?我背疼。”李東赫委屈的不行,卻在對上這人寒霜一樣的眸子時扁了扁嘴,抽抽噎噎的改了口,“我自己唱,我自己唱還不行嗎?”
李帝努過來的時候聽到他歪在床上咿咿呀呀唱著曲兒,覺得有趣便問道,“這唱的什麽?”
李東赫白他一眼,不唱了。
“你要鹿靈草作甚?”李帝努晃著折扇,笑眯眯的在他跟前坐下。
“自然是救命。”
“可我看你這樣,不像是要趕著去救誰的命。”李帝努垂眼。
李東赫知他不信,憶起往事心有戚戚,他沉默了一陣,才開口道,“三百年前我渡劫化形之時,一個凡人曾有恩於我,我離開時他染了疫症,藥石無醫……”
“三百年前?”李帝努手中的折扇掉在了地上,他怔了半晌,才訕訕道,“三百年了,那人早走了三趟奈何橋了吧。”
李東赫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忽而撲在床榻上號啕大哭起來,“小三兒,我的命好苦啊!”